“复制体带的污染，之前只能传播扩散，谁能想到，还能被净化？”


    一个男声语气嘲讽，说话间，墙上灯盏里的火苗跟着他讲话的节奏，跳了跳。


    原本就昏暗的茶室内，只亮着几盏跳着火苗的灯。


    这灯像长了脾气和心脏，火苗变化着形状，一会儿是一团毛茸茸的模样，一会儿又长着脸，喷着火舌好像在发脾气。


    用异能量点燃的灯盏，不知道是不是在随着主人的情绪变幻，火苗的主人隐匿在茶室暗处。


    “真遗憾啊……”


    一个人在暗处说道。


    这间茶室在地下，面积不小，长条茶桌零散坐着几个人，大概四五个。


    那异能量点燃的火苗灯盏相当聪明，几个人的面孔都隐在光找不到的地方。


    火苗长了嘴，喷着火星子竟然出声了。


    “那家伙来了！”


    嘶哑尖锐的火苗说道。


    原本在讨论着什么的几个人没再继续，有人端起面前的茶喝着，有人不耐烦地咂舌。


    一个稍微有些年纪的男人在长条茶桌尽头坐着，他咳了咳，放下茶杯，虚空扬了扬手。


    之前说着真遗憾的声音，似乎是火苗的主人，头也没抬，说了声，“让他进来吧。”


    地下茶室通往地面的台阶尽头，大门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凭空消失，一个人晃了晃，哐当当地从台阶上滚了下来。


    滚下来的人自然是整张脸都被撞得相当凄惨，他瘸着腿从地上爬了起来，用一只手抹了把不知道怎么有些滑稽的带血的脸。


    一瘸一拐，他主动站到了茶桌没有人的一角，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呵，你这是什么造型？学杨过呢？”


    一个人在暗处用嘲讽的语气说。


    刚从台阶上滚下来，全身哪儿哪儿都疼，大概是只有一侧胳膊的原因，这人就算坐在了椅子上，身体也不自然地向另一侧倾斜。


    他欲言又止看了眼嘲讽他是杨过的方向，没说话，扭头向着长桌尽头的方向看去，带着颤抖的声音说了声，


    “老、老板。”


    只剩一只胳膊的这人，正是吴有。


    长桌尽头被吴有唤作老板的人，并没有搭理他。


    那位老板的左侧和右侧都坐了人，嘲讽吴有的那人坐在老板右手边方向，左手边方向有人说，


    “只是让你在北区丢点不用的……东西而已，多一些我们这样的进化人类不好吗，结果呢，事情就被你闹成这样？现在你自己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都、都怪那女的！”


    吴有单手捂着自己断臂的截面，那里已经被他用能量治愈止血，形成了一个怪异的、看似溃烂过的切面。


    但整个查奥斯，只有医疗中心和厂区的孵化舱能有办法再生一只胳膊给他。


    可他现在被通缉了，只能仓皇逃命，能顺利找到这里，都是拼了命的。


    想到这里，吴有一肚子气不知道要往哪撒，但他连长时间直视长桌那一头的几个人都做不到，更不可能把火撒在他们身上。


    于是吴有壮了壮胆子，高声道，


    “那女的一定有别的我没见过的异能，她明明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人，竟然能把我……”


    说到这里，吴有羞愤难堪，他想到这里时，就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崔美那个普通女性压制，明明她看起来也并不过分强壮。


    “联合政府里面的传言说得没错，那就不是个普通人类，她是个死神恶魔！我的胳膊就是因为她才断的！”


    老板右手边、之前嘲讽吴有的男生哼笑了一声，


    “可那你说怎么办呢，现在查奥斯被通缉的，不是你口中的死神恶魔，而是你吴有，和你的亲妈啊！哈哈哈哈……”


    他话音未落，整个房间几乎所有人都在发出放肆的嘲笑声。


    吴有已经刻意坐在房间里看似最不起眼的角落，主动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但人对于恐惧的事的预感，总是相当准确。


    他还没来得及在裤子上蹭蹭手心冒出一层冷津津的汗，头皮就蓦地一紧，


    “吴有，事情是你搞砸的，总要自己善终吧。”


    老板声音沉沉，终于开口。


    吴有大气不敢喘，他在找来的路上，一边躲避自己亲妈的追赶，就已经在思考会面临这样的问题。


    他惴惴不安地从脑子里掏出已经打好草稿的回答。


    “她不愿意进化，拒绝进化……”


    说着，吴有那副滑稽的面孔，露出掩盖不住的狠戾，牙根被他咬得酸疼，


    “老板再给我个机会，帮帮我，我会找机会杀了她，不会让她影响老板的计划。”


    ·


    崔美垂着头，盯着盖在地面血渍上的自己的手，囔囔重复着。


    “我净化了田天被复制体污染的身体。”


    “净化……复制体……”


    她迅速在脑中唤醒二狗，开启了七天的回溯。


    短短七天里发生的场景、遇到的人，在崔美脑子里加速重播，一遍结束，她又回溯第二遍，第三遍。


    白见真轻轻推了推还坐在地上的崔美，崔美却始终盯着地面一点，一动不动。


    她出声念了句，“崔美？”


    崔美就像被催眠了一样，连个反应都没有，模样却不像在发呆。


    白见真没办法，只好蹲在崔美旁边守着。


    血渍原本已经干涸了几天，连崔美覆在地面的温热掌心都变得冰凉，血渍却像重新活了过来。


    腥甜的气味，在安静的空间扩散了数倍存在感。


    崔美也是头一回觉得自己的血液是这么刺鼻。


    她把手从地面上挪开，举在自己眼前，掌心里有模糊的、被手掌汗水和其他什么东西浸润后，黏着在皮肤上的血渍。


    浅浅的一层，却散发着让崔美想要干呕的血腥味道。


    崔美隔着摊开的掌心，后面是白见真面露焦灼神色的脸。


    瞬间回溯的记忆和不太遥远的场景重叠，直接击中崔美的神经。


    她头皮发麻，脖颈僵直、


    “是我没错。”


    崔美拿开自己的手，她捻了捻沾着血渍的手指，对白见真笑着说。


    “看吧，我就说她们在这儿！”


    循着熟悉的声音方向，崔美和白见真一抬头就看到了拉着平梵往她们走过来的明野。


    平梵怀里还是抱着那个时刻观察记录崔美的工作平板，她推了推眼镜，依旧语气平静，看向白见真，


    “白见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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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还没跟崔美说吧？”


    然后平梵又把视线转到崔美身上，说，“很抱歉，你的观察记录还需要几天才能完成，虽然上面因为一些不可说的原因，建议提前结束对你的‘保护观察’，但我这个人习惯做事有始有终，你再忍忍。”


    说着抱歉的话，平梵的语气却丝毫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


    崔美并不在意这些无伤大雅的事，倒是对平梵和白见真的对话很感兴趣。


    她终于想到从地上站起身。


    崔美起身的时候顺便拉着白见真一起站了起来，她疑惑看着白见真。


    “抱歉，我还没来得及说。”


    白见真的语气，倒是真的充满歉意，“外勤一组新增了一名固定成员。”


    她看向明野，说，


    “是明野，她攻击异能不算弱，至少以后遇到棘手的情况，除了自保，我们也有了可以进行攻击的机会。”


    崔美在她自己的世界可以自保，哪怕是面对体型悬殊的成年男性。


    不管是偶尔需要走夜路回家，还是因为常年独居，崔美学了些能够自保的近战功夫。


    来到查奥斯之后，偶尔她也会在遇到危险时，下意识近身肉搏，这似乎已经成了崔美的肢体记忆，一时半会根本改不了。


    在多愿幼儿园的时候，她靠这点功夫利落反击；甚至在面对吴有，她也能给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但这些也仅限于对方跟她一样是普通人类，或是根本来不及使用异能时。


    如果崔美面对的是有着高级异能、具有绝对压制力的进化人类，她还能有几分胜算？


    别说胜算，大概保命都难。


    崔美想到了吴有的话——建议她进化成异能化人类。


    她对进化没有半点渴望，她只想做个普通人类。


    相较于进化后的绝对力量这种诱惑，她更害怕的是不老和不死。


    如果明野可以加入她和白见真，那么至少她们这个草台班子外勤一组，战斗力能强悍一些吧？


    崔美稍微露出愉悦的表情，因为明野好像很喜欢她，如果能够一起行动，几个女孩一起也很方便。


    明野却在这个时候一反常态，支支吾吾什么也不说了。


    “我是很想加入，但是……”


    磨蹭了半天，明野嘟囔着，完全不像平时的她。


    “真够没用的，丢人现眼！”


    带着相当嫌弃的声音喝道，明仲还是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跟在明野后面走进了厂区。


    “明仲会替代明野，加入外勤一组。”


    平梵接过明仲犀利的目光，解释道。


    “我不同意，凭什么你要代替明野？？”


    崔美对他实在没什么好印象，直接拒绝。


    “你以为我稀罕跟你们几个女的一起工作？尤其是你这个没用的普通人类。”


    明仲抱着自己的手臂，微微仰着下巴，俯视面前拒绝他加入外勤一组的女孩。


    “既然不稀罕，请你向后转，我们几个女的也不需要你。”


    崔美呛道。


    “不过……”


    他“啧”了一声，显然有些不耐烦，还是那副有些高傲的语调说，


    “那真遗憾啊，我可是带着吴有和吴理的线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