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紫宸殿。


    一夜未眠，但女帝那双美丽的凤目之中，昨日那足以将人神魂冻结的沸腾杀机，已然尽数沉淀，化为了一片比深冬寒潭更冰冷、也更深不见底的冷静。


    她很清楚，沈炼这种人，是杀不死的。


    物理上的死亡，只会将他塑造成一个殉道者，将他那套离经叛道的“妖术”变成无数野心家追捧的“圣典”。


    要对付这样的异端，只能用他自己的规则，在他亲手搭建的棋盘上，将他彻底击败。


    “来人。”


    女帝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寒冰，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内卫统领如一道鬼魅般的黑影，无声地滑跪在地。


    “传朕两道密令。”女帝的声音平稳，不带半分波澜，每一道命令，都像一把淬了剧毒的手术刀，精准地刺向那座名为“皇家信贷”的庞大肌体。


    “其一，以‘核查逆产，清点国库’为名，由内廷司库总管王公公牵头，组建皇家产业审计司，即刻进驻‘皇家信贷’。告诉他们，朕要看到每一笔钱的来龙去脉，要确保国库的每一文钱，都干干净净。”


    “其二，”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棋子，重重地落在棋盘之上，“给‘影七’下达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找到钱四海的‘价码’。朕要亲自看看，那条被沈炼强行驯服的疯狗，脖子上的项圈，究竟有多结实。”


    皇家信贷总号，昔日的通源钱庄。


    密探林七，代号“影七”，刚刚收到来自宫中的最高密令。


    他看着不远处那个正对他“谆谆教导”、唾沫横飞地讲解着“资产风险对冲”的钱四海，眼神中那丝读书人的迷茫，已然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片猎犬锁定猎物时的冰冷与专注。


    他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钱四海的每一个习惯、每一次叹息，甚至是他喝茶时，下意识摩挲杯沿的频率。


    他要从这个被强行驯服的地下王者身上，找到那条可以被利用的、通往灵魂深处的裂痕。


    就在此时，总号那扇象征着京城新金融秩序的大门，被缓缓推开。


    一名须发皆白、笑容可掬的老太监，手捧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在一众内廷卫的簇拥下，如同一位不速之客，笑里藏刀地走了进来。


    “咱家王德福，奉陛下旨意，前来核账。”老太监的声音不阴不阳，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皇家信贷的各位，辛苦了。”


    一时间，整个总号内那股高速运转的紧张气氛，瞬间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了那个从后堂缓缓走出的、年轻得过分的青阳伯身上。


    半个时辰后，御书房。


    气氛凝重如冰。


    张煜仿佛对“审计”一事毫不知情，正有条不紊地汇报着“皇家信贷”的初期成果。


    女帝静静地听着，直到他话音落下，才猛地将一本账册丢在了他的面前，率先发难！


    “张爱卿，”她的声音冰冷，不带半分温度，“你这个‘皇家信贷’，一日之内，便可调动京城七成以上的流通银两。朕问你，如此大权在握，若有朝一日，你心生歹念，岂非能在一夜之间，让整个大干的钱，都变成废纸？”


    面对这足以让任何人都魂飞魄散的雷霆质问，张煜的脸上，没有半分惊慌。


    他甚至还赞同地点了点头，顺着女登的话，一脸“诚恳”地承认道：“陛下圣明，臣也正为此事烦忧。‘皇家信贷’模式太新，朝中诸公皆以圣贤之道度之，无人能解，更无人能监管，所以才会乱象频出，引得陛下忧心。”


    他随即躬身一拜，从袖中取出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厚厚的章程，双手呈上。


    “为解陛下之忧，为安天下之心，臣斗胆，拟了这份《国子监改制章程》，请陛下御览。”


    女帝接过那份章程，只扫了一眼，那双美丽的凤目之中，便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张煜不是在**，而是在“换天”！


    这份章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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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辞恳切，逻辑清晰，提议将那个早已沦为权贵子弟镀金之所、只会空谈误国的国子监，彻底改组为——“大夏皇家工商学院”！


    学院不教四书五经，不论诗词歌赋，只设四科：算术、会计、项目管理、经济律法！


    张煜的声音，平静地在她耳边响起，却像魔鬼的低语，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陛下，旧的读书人只会空谈误国，内耗朝堂。而这个新学院，将为陛下源源不断地培养出能为您创造财富、管理财富、巩固财富的‘经理人’。”


    “他们将成为帝国最锋利的刀，最坚固的盾，最忠诚的螺丝钉。”


    这是一个阳谋。


    一个女帝明知是**，却又不得不饮下的阳谋！


    她想拒绝，却找不到任何理由。


    拒绝，就等于承认自己宁可用一群只会**的废物，也不愿帝国高效运转，国库充盈！


    这种被对手用“大义”和“利益”逼到墙角的憋屈感和恐惧感，让她几乎要将手中的那份章程捏碎！


    女帝手握那份章程，指尖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知道，这是一个圈套，一个她必须亲自踩进去的圈套。


    她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殿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


    最终，她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好一个‘为万世开太平’的宏愿。此事，朕准了。”


    她抬起眼，目光如剑，直刺张煜，落下了自己的反制棋子。


    “只是这新学院的‘山长’（院长），须由朕亲自指派。”


    她看着张煜，一字一句地说道，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


    “朕看，前朝老臣，致仕在家的李太傅，就很好。”


    李太傅，三朝元老，帝师之尊，更是天下腐儒之首，一个将“祖宗之法不可变”刻在骨子里的老顽固！


    张煜闻言，脸上露出了毫无破绽的、如沐春风般的微笑，对着御座之上那道冰冷的身影，深深一揖。


    “陛下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