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作品:《异同

    第二天雨已经不下了,但街道上还是积水。林太婆在家里呆着,没去裁缝铺,周遡还要上学,周叙站在小区门口看他骑着自行车,地面上的水花偶尔溅到他的鞋子和裤脚上。


    “是该买个车了”,周叙想。


    周叙到歌厅的时候歌厅还没营业,一个人也没有。他有歌厅的钥匙,先是在歌厅里转了一圈,确定没有其他人以后,再去了一趟地下仓库。


    他走进上次的秘密通道,通道比他想象中的长一点。周叙打开手电筒,通道里倒是没有什么,就是前面黑幽幽的,冒出一点冷风来,还出乎意料的宽敞。


    周叙走到一扇门前,门上有锁眼,看起来挺新的,这里应该是和歌厅同一时期修建的。


    王铮当时应该就是从门后的房间里走出来的,这里是他打造的吗?他为什么要瞒着其他人打造这么个地方?


    周叙试着推了推那扇门,那门上了锁,需要钥匙才能打开。


    周叙想起当时这里不止王铮一个人,那他们去哪里了?


    除非还有别的地方也能通往门后的秘密。


    他走出地下仓库,又在歌厅里仔细的找起来,尤其是一些杂物间,可惜都没有。


    “那有可能就是在外面”,周叙想。


    但他在歌厅外面也没找到,甚至还爬上了某些看起来能通过人的管道,这要放在半夜,估计能让别人以为他是个要翻窗干坏事的,虽然白天看上去也不太正常。


    不过周叙也并非一无所获,那天他听到的声音能证明这群人是在搬东西,很大概率是已经秘密做某些事很久了。但为什么自己和吴半吨还有歌厅的人从来没发现过?这就说明那群人绝对不是在歌厅营业的时候来的。


    要想不被人发现,就只有趁着凌晨歌厅下班以后,天黑的几米开外都看不出是人是鬼,这个时候来再行动绝对是个最佳选择。


    歌厅只有大厅安了监控,周叙看了看歌厅外面的监控,就一两个,还对着大街,那些人应该不会选择大街这么明显的地方。


    但本着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原则,周叙找了公安的关系,让值班人员帮他找了监控录像。


    “周总,您丢了什么东西?这监控画面有点糊,不一定能看出来掉哪里了。”值班人员和他说。


    周叙当时给了个借口,说是自己贵重物品丢了,很可能是在大街上丢的,想查监控看看是不是有人捡去了。


    值班人员说的没错,这监控画质确实不怎么样,尤其是夜间画面,雪花严重,还不如清朝老片清晰,什么也看不出来。


    “没事,就不浪费你们的警力了。”周叙拿出一包烟放在值班人员的桌子上,“这查监控也不是什么大事,麻烦你们了。”


    值班人员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是要自己别往外说。毕竟周叙没有查公共监控的权利,是找的关系,要是说出去估计会连累人家受处分。


    “您放心吧周总,我就当您没来过。”


    周叙等到歌厅营业的时候,看王铮不在,才去找了安保总管查监控。


    监控的存储时间就几个周,录像里的大厅里人来人往。周叙盯得眼睛发酸,脖子都麻了也没看出什么来。


    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除了来歌厅消费的,就是定期检查维修的。


    等等......


    周叙突然想起来,这些检查维修的人并不是他们歌厅请的,是黄立业那边安排的。正好一个周前是定期检查的时候,他们来了一趟。但据周叙所知,简单检查线路也不用花费一两个小时,他们为什么在歌厅里呆了那么久才出去?


    会不会是这些所谓检查线路的人借着这个时间窗口做别的事?


    周叙之前也见过这些人,他们都提着个手箱包,说里面是检查工具。周叙自然也没关注过这些,再加上他们每个月只来一次,谁的脑洞有那么大,看个检查人员能脑补出一场秘密大戏来。


    周叙觉得自己像是卷进了一场阴谋里,监控带了点滋滋作响的电音,让他心烦意乱。他问安保总管:


    “这些人平时都去哪里检查线路?”


    “我想想,好像就是电箱那边,还有包间杂物间什么的吧。”安保总管回答他。


    “他们检查的怎么样?没偷懒吧?”周叙又问,他其实是想打听这些人的行动。


    “我感觉挺认真的,他们检查的时候都不让人进去,说是会影响他们。”


    周叙眉头一跳:“不让人进去?那包间有客人怎么办?”


    “王老板每次都看着他们,包间他们应该不怎么检查,因为没人的时候比较少。”


    安保总管想起来什么,说:“哦对,他们应该都是去地下仓库那边看看。”


    “也不让人进去?”


    安保总管点点头:“不过王老板看着,也没什么事。”


    周叙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哪来的什么检察人员,都是幌子。这些人是黄立业派来的,搞不好和王铮是一伙的。


    他们想干什么?


    周叙想起当时他们临近开业之前,王铮出去和黄立业单独谈完回来以后和他们说的那些话。


    黄立业当初想让王铮做的究竟是“皮肉生意”,还是其他不可告人的事?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对歌厅肯定有很大影响。


    安保总管看他脸色变得阴沉,小心翼翼的问:“周总,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周叙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是随便问问,顺便看看监控好不好用。”


    “话说你平时上班很敬业啊,对歌厅情况挺了解的。”周叙随口夸了他一句,敷衍过去,安保总管连忙顺着他这话拍马屁。


    “对了,查监控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不用往外说了。”周叙找了个借口,“我看二楼十号包厢那空调好像有点杂音,你等会去看看。”


    安保总管自然没怀疑他的话,周叙走出歌厅,觉得身后传来的忽高忽低的音乐一点真实的感觉都没有。


    如果王铮真的做了违法的事,那自己要怎么办,歌厅和这些员工又要怎么办?


    周叙很清楚,他和吴半吨是股东,和歌厅有直接关系。但正是因为这样,他更要查,不然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那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来,周叙全天盯着歌厅也不现实。他想来想去,给罗程打了个电话。


    “喂,怎么了周叙?”


    “罗哥,我有件重要的事要拜托你帮忙。”


    罗程听他语气认真,想也没想回答说:“咱俩谁跟谁,你直接说就行了。”


    “但是这件事你得帮我保密。”


    罗程愣了一下,问:“不是,你要干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没事,我就是想让你帮我找人盯着点歌厅,但不能让别人知道了。”


    罗程也认真起来:“行,怎么盯?你放心,我肯定保密。”


    周叙没和他说自己发现秘密通道的事,只是说自己感觉歌厅不太对劲,让他帮忙找点人全天盯着歌厅外面,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情况就立马告诉自己,包括歌厅进进出出的人,尤其是凌晨以后,但是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歌厅里出事了吗?”罗程问:“我咋听着这么刺激呢,和拍警匪片似的。”


    “也差不多了”,周叙自嘲的想。


    罗程知道他不说肯定是时候还没到,没有多问,挂了电话就开始找人。


    周叙犹豫了一会,不知道要不要和吴半吨说,毕竟吴半吨是歌厅股东,也有知情权。但他转念一想,吴半吨性子急还大嘴巴,他要是告诉吴半吨了,这货二话不说就得去找王铮对峙,还是等他查出点有用的信息再说吧。


    周叙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以为周遡和林太婆肯定都睡了,就轻手轻脚的把门关上。他没有开灯,坐在沙发上掏出烟盒和打火机,打火机跳跃的火苗短暂照亮了他紧锁的眉头和眼底的疲惫。


    烟入喉带来的刺激让周叙有了一点虚假的镇定,很快他又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立,他还能把这件事告诉谁?


    “哥,你回来了。”


    周叙吓了一跳,他抬起头,借着眼前的一点猩红看见周遡走过来,黑暗让周叙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大概的轮廓。他刚才想的太深,都没听见声音。


    “刚回来,你怎么还没睡觉?”周叙把烟掐了。


    “我起来喝口水。”周遡没说是在等他。他挨着周遡坐下,“今天累吗?”


    周叙知道这小子是在扯谎,水杯就放在房间里,他多半是看自己没回来才一直等着。周叙看着他,突然有一种想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告诉他的冲动,但他还是忍住了,自己说了也没用,不能把周遡也扯进来。


    “外婆说今天上午来人把墙和天花板补好了。”周遡小声说。周叙嗯了一声,下意识的摸了摸烟盒,他基本不在家里抽烟,只有个别时候才忍不住抽一两支。


    “你还和哥一起睡吗?”


    周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句话,周遡现在又不是小孩子了,他也有自己的房间和心事,自己这问题问的突兀又幼稚。


    他尴尬的起身想走,周遡却猛地一把拽住他的手腕也站起来,把他拉近到自己身前,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到没有缝隙。周叙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洗衣粉和少年特有气息的味道,强势地冲散了残余的烟草味。


    “哥,你怎么了?”周遡敏锐的察觉到周叙的异样,他靠的更近了一点,在黑暗中仔细捕捉周叙脸上的表情,说:“你今晚好像不太对劲。”


    周叙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察觉出来了,周遡的呼吸拂过他的脸,带着点痒意。现在这个姿势稍微有点别扭,周叙微微挣了一下手腕。周遡愣了愣,缓缓的放开了手,后退一步,周叙感觉那点过于灼热的温度也降了下去。


    “好。”周叙听见周遡说,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刚才的问题,于是也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卧室,周遡跟在他后面。


    周叙有些后悔,自己刚才不应该说那句话,平白让周遡担心。但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实话,他并不想像应付其他人那样用借口搪塞周遡,但现实情况让他不得不先保持沉默。


    “没事,哥,你不想说就算了。”周遡躺在他身边对他说:“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周叙内心的不安和压力随着他的话奇迹般的减轻了一点,他今天也确实累了,和周遡说了两句话就睡了过去。


    周叙不知道的是,周遡一直沉默的盯着自己,他的呼吸放的很轻,几乎要融进黑暗里。


    周遡没有得到周叙的回答,周叙不想说,或者是不能说。这种沉默像一道透明却反光的墙,只让周遡半知半觉一点,他难免有一种被排除在外的失落。


    周遡不愿意看周叙为难的样子,所以他不再追问,但不代表他自己就真的什么都不做。他要知道周叙身上发生了什么,周叙不说,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跟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