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上富江很是不满，并且这种不满的情绪越来越烈。


    在被全班杀死后，他的尸体被分成四十二块，班上的四十二个同学各拿一块进行丢尸处理。其中最为重要的心脏被他的好朋友礼子丢进河中。


    那群恶心的人……川上富江冷笑。不过，倒也不是毫无用处，起码让他赶在其他冒牌货之前找到水无怜音，并被他抱回家中。


    冒牌货就是冒牌货。


    根本比不上他这货真价实的川上富江。


    川上富江心情愉悦。


    原本愉悦的心情在看到水无怜音的操作之后消失殆尽，他眼睁睁看着无法动弹的他被水无怜音小心翼翼放在寝室的阳台上，随后被塞进满是肥料与土壤的盆栽中。


    川上富江后知后觉发现，水无怜音根本就没有认出他，而是把他当成植物。


    而且还是这种朴实无华、棕色的盆栽！


    这个想法让川上富江又沮丧又生气。


    尤其是肥料正在不断灼烧他刚刚生出来极为敏感的嫩肉。


    “哗——”


    冰冷的水从头而降，将还在生长的血肉浇湿，一瞬间，川上富江只觉得自己身处在极寒和炽热地狱的交界处，又冷又烫。


    被水泡发和被土壤挤压的感觉令川上富江颇为不适。正在生长的身体受到层层阻碍，生长的十分困难。


    川上富江很想对着眼前的笨蛋发火，痛斥：“你是不是笨蛋，连川上富江都认不出来了吗？”


    他可是川上富江啊！


    “用的还是这种会阻碍他生长的肥料，是不是想诚心害死他？”


    可惜，发声部位还未长好的川上富江只能重复念道：“小音……好疼……小音。”


    水无怜音毫无察觉到川上富江跌宕起伏的情绪，听到那句疼音之后，水无怜音停下为其他植物松土浇水的动作，转身过来，轻轻抚摸着川上富江裸露在外的血肉，吹了一口气道：“没事，吹吹就不疼了。”


    风吹在川上富江血肉上，川上富江只觉得，原本疼痛难耐的部位渐渐不疼。


    等到川上富江安静下来的时候，水无怜音重新查看其他植物，念叨：“植物快快长大，也不知道几天后的新宿舍会多大。”


    “希望能够养下所有的植物。”要不然丢弃一些植物会让水无怜音十分心疼。


    是的，水无怜音要转学了。


    听说这次转学的地方是深泽镇的高中。


    水无怜音有些疑惑，这次距离上次转学时间只过了一个月，根本没有到半年。


    为什么这么突然就转学呢？


    而且还是个男校。


    说不定是父母工作地方有调动，唯一好的高中就是这所男子高中。


    水无怜音为问题找到答案，不再疑惑。


    听到这话，川上富江费力转动眼珠子，打量水无怜音阳台上所有培养的植物。


    这个植物一看就很廉价。


    这个植物一看就很丑陋。


    这个……


    这个……


    川上富江将目之所及所有的植物都点评完之后，心满意足，这些和他川上富江毫无可比性！


    等等。


    他可是川上富江，怎么会和这些没有思维、没有价值的植物对比起来。


    一定是水无怜音误导他了。


    反正，水无怜音一定会带上他的。川上富江安慰自己道。


    “怜音，到宿舍一定要跟我联系。”


    ……


    “怜音，平安到宿舍就好。”水无怜音挂掉母亲的电话，看向眼前的宿舍。


    “这里就是你的新宿舍了，水无怜音同学。”宿管阿姨打开宿舍门，回头对着身后抱着盆栽的水无怜音道。


    她不免有些出神，面前的妹妹头少年长得实在是太漂亮精致了，宛如橱窗中的玩偶，只不过表情十分冷淡。


    “你的运气真好啊！这可是最后一间二人寝，现在里面只有你住。”宿管阿姨强制逼自己移开目光，告诫道：“你宿舍里面的窗户一定不要打开……”那里有……


    阿姨边言语，边准备把钥匙放在水无怜音手中。她视线不自觉往下移动，对上川上富江重新长出来的眼睛，眼角处的泪痣宛如有着巨大魔力，诱惑着她。


    真想……真想杀死他啊……


    “阿姨？”水无怜音唤醒神情恍惚的阿姨。


    理智回笼后，阿姨将钥匙插进门口，匆匆忙忙告别。


    离开的同时，阿姨不免嘀咕：“刚才是怎么了？怎么会有一种想要将植物抢过来杀死的冲动？”那又不是人……


    说来也奇怪，那个植物简直就像是人头。如果不是看在新生乖巧的份上，她都要怀疑是人头要报警了。


    想来也没有人敢光明正大养人头。


    宿管阿姨宽慰自己。


    见阿姨背影消失在走廊，水无怜音有些不解，抱着盆栽走进宿舍，整理起来。


    这一收拾，就到了半夜。


    水无怜音洗漱出来，准备照例给植物浇水。


    “小伙子……小伙子……”如同幽灵般的男声在轻声呼喊。


    水无怜音转头，看向紧闭的窗户。没听错的话，叫他的是对面邻居。


    水无怜音走过去，手放在窗户上面，正准备打开的时候，脑海中忽而想起宿管阿姨的话来。


    不要打开窗户。


    至于原因，水无怜音并不知道。


    明天一定要记得询问。水无怜音想。


    但是，就这样视而不见也不太好。多年来转学经验让水无怜音下意识保持一个礼貌的习惯，他思考片刻，隔着窗户与邻居打了声招呼。


    听到这招呼声，对面邻居明显兴奋起来，“小伙子，你好啊。”


    “睡了吗？要不要来我家吃吃点心？我这里的点心很好吃的。”


    蛊惑的声音不断从隔壁传来。


    川上富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么劣质的怪谈，也敢当着他的面诱惑水无怜音吗？


    当他川上富江不存在吗？


    水无怜音只可以有他一个！


    “小伙子，我这里有很多游戏，要不要来玩一下？”


    “小伙子，我这里有很多金银珠宝，要不要来看一下？”


    “……”


    源源不断的话从窗户传来，不断骚扰着水无怜音。水无怜音担心其他宿舍进行投诉，只好礼貌拒绝并且请求邻居不再说话。


    邻居听到水无怜音拒绝的声音，语气并没有水无怜音想象中的惭愧，反而更加兴奋，带着隐约的刺激，“小伙子，既然你不过来，那我就要过来了。”


    听到这话，水无怜音蹙眉。


    他本意可不是第一天就给其他人造成麻烦的。


    想到这，水无怜音“啪”一声打开窗户，与对面的邻居对视上。


    在黑夜中，只有水无怜音的房间中透出些许暖光，照亮前方。


    借着光线，水无怜音能够看到邻居的面孔，锅盖头，脸上手上满是痘痘，脖子、手上满是金银珠宝，在月光下闪着光。


    外貌并不是重点，重点是邻居的手。他的手上拿着一长长的杆子，正试图用杆子打开水无怜音的窗户。


    见到水无怜音打开窗户，邻居欣喜笑了起来，靠着窗户挥动手中的杆子道：“小伙子，要不要来我家玩一下？”


    水无怜音冷着一张脸，搬出最大BOSS宿管阿姨道：“同学，你再扰民，我就要告诉宿管阿姨了。”


    说完，水无怜音关上窗户，关灯睡觉，不再搭理在外的邻居。


    寂静之中，水无怜音听到邻居痴痴笑了起来，孜孜不倦叫着他。


    终于，忍无可忍的水无怜音站起身，离开宿舍，径直前往宿管阿姨住处。


    远远的，水无怜音就听见宿管阿姨处传出的声音。


    “集合吧，集合吧。众人都是孤独的……”等到了地方，水无怜音注意到那是录音机播放出来的声音。


    在水无怜音的坚持之下，坚守岗位的宿管阿姨恋恋不舍看了眼录音机，跟着水无怜音来到宿舍，一打开窗户，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对面紧紧关起来的窗户。


    没有光也没有声音。


    “水无怜音同学，你是不是打开窗户了？”宿管阿姨询问。


    水无怜音点头。


    ……


    送完宿管阿姨之后，水无怜音若有所思。听宿管阿姨刚才的话，他对面从来没有所谓的邻居，也根本没有其他人能够听到。


    能够听到以及看到的，只有住在这间宿舍的人。这也是为什么只有这间双人宿舍一直空置的原因。


    水无怜音揉头，有些苦恼。


    他这是……遇上灵异事件了？


    “小伙子……快过来啊……”


    “水无怜音？水无怜音同学？”


    水无怜音猛然回神，看向一脸关切的班主任，有些不好意思笑笑。


    “大家好，我叫水无怜音。”水无怜音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转过身来，看向齐刷刷盯着他的同学们，继续自我介绍：“我的爱好是养植物……”


    水无怜音边介绍，边观察着同学们。这是他养植物培养的习惯，他喜欢找出每个人身上的独特点。


    观察的时候，水无怜音显然有些惊讶。对他来说，在这全男子、单人单桌的班级里面，独特的人有点太多了。


    有一直哭泣、泪流不止的同学，也有穿着占卜师装扮的同学，更有一直舔人的同学。


    水无怜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小步。


    说实话，有点恶心。


    舌头上长满小而密集的脓包，仅仅一眼就忍不住汗毛直立。


    “水无怜音同学，你就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班主任为水无怜音指明位置。


    水无怜音走到位置上，放下书包。他的眼神不自觉看向窗户外面的人头气球树。人头气球树上长满这所男子高中的人头，飘扬在空中。


    人体气球神情诡异，痴痴笑着，正不断呓语着，呼唤着气球对应的人类。有时候他们会低声交流，模仿着人类交谈。


    在大树下，生长着一大片眼珠花，花朵的位置被布满红血丝的眼球取代。他们随着风向转动着瞳孔，时刻紧盯着着路上的学生们。


    就在水无怜音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余光中走进一人。水无怜音有些不可置信转过头，仔细盯着那人。


    水无怜音眨了眨眼，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视野中再也没有那人的身影。


    是幻觉吧。


    水无怜音漫不经心地想。


    他淡定地关上窗户，掏出课本复习旧知识并预习新知识。


    “叮铃铃。”上课铃响了，水无怜音并未抬头，全然沉浸于知识的海洋中。


    老师正在自我介绍：“同学们好，我是负责这门课的高木老师，是新转来的。希望能够与大家多多指教。”


    高木老师……水无怜音默念着。


    有点耳熟这个名字……


    “对不起，我迟到了。”门被打开，来人正笑吟吟看着高木老师。


    高木老师循声望去，看清的那一刻怔愣在原地。


    墨发少年下的泪痣格外耀眼。


    熟悉的面孔再次出现。


    不再以黑白照片的形式。


    而是活生生的人。


    邻居来自伊藤润二的《邻居》。


    “集合吧，集合吧，众人都是孤独的”来自于伊藤润二的《众人都是孤独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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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对面的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