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王予去市人民医院，她望着小孩伸手给护士滞留针管输液，站在门口没动。


    “您好，您找谁？”


    郭萍回来时见人在门口迟迟不进去，开口问道。


    资料是依照黄咚同的指示发给李呡，里面的内容她看过。


    面前这位，应该就是艾希的母亲。王予朝人微微颔首，“您好，我是黄总的秘书，”


    “云枢集团下设私人医院，那边有国内外顶尖的治疗团队，儿童白血病是近几年来重点关注项目。”王予有条不紊的拿出资料，“不需要您承担任何费用，全部由云枢集团支出，黄总让问问您的意愿。”


    郭萍颤巍巍接过，昨天李呡等人走后，郭萍在网上查过云枢集团。上市公司，看新闻上都是很多很多钱的生意。她问儿子的主治王医生知不知道云枢。


    王医生点头，“知道，云枢集团旗下的私人医院有专门针对白血病的最新靶向药，但是很贵，他们供内部使用。”不经意道，“要是小希去的话，可能……”他话停住，郭萍听出言外之意，她抿唇不语。


    昨晚一夜没睡，手中抱着两个手提箱，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有神从天而降来帮助他们。


    天然的母亲的警惕性，她语气不善，也无措“你们是想把我的孩子当实验品？”


    “不会。这您可以放心”王予安抚她，“靶向药是现今标准用药，尚未投入实验的药云枢集团不予采用，”云枢私医有专门实验团队，参与病患均是自愿原则，“我们正在寻找合适的骨髓，不出意外年前会有消息。”


    王予显然已经想到郭萍的心思，这也不难，任凭一个正常人，无条件给人送上对方稀缺的所有，不觉得是杀猪盘就不错了。但王予确定这确实存在，在李呡身上。


    她拿出一份合同，“这是无偿赠与合同，您看看，”王予传达黄咚同的意思，“黄总说，如果您同意，今天就可以转接过去，这边会办好一切手续。”


    “这是李呡的意思，”王予知道面前人动摇，她继续道，“昨天你们见过。”


    随即给出一张纸条，“这是我的号码，您要是考虑好，可以打这个电话，我二十四小时在线。”


    医院从来不缺少沉寂的时候，但倘若内心的声音发出，必然是震耳欲聋且永无止境。


    寻求希望的途中，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是常态，当绝望之初，希望轰然降临，没有预兆。郭萍没有犹豫，在王予准备走之前，抓住她的手，语气恳切，“去！”


    艾希的身体越来越虚弱，骨髓移植迟迟没有动静，儿子等不及了，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要抓住。


    答应也在预料之中，黄咚同已然安排好一切，“您现在可以收拾收拾，晚些时候私人医院那边会派人来接你们。”


    “好，好，”郭萍攥紧合同，哽咽道，“谢，谢谢你们。”


    —


    市人民医院外。


    “同意了？”低沉的男声没有情绪的问。


    “是的，黄总，”王予回，“郭萍答应今天过去。”


    “嗯。”黄咚同不意外，“安排好。安排赵晨跟进。”


    王予一怔，“好的，黄总。”


    说完那头挂了电话，独留下王予在风中凌乱。


    赵晨，云枢私医副院长，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博士后，临床经验极为丰富，恶性血液肿瘤相关研究与造血干细胞移植与细胞治疗成果显著，院内的酪氨酸激酶抑制剂比国际上的传统抑制作用和靶向性均提升一个层级，领先世界。


    不过这位副院长脾性古怪，长期沉迷于研究新型药，少有时间出山，能请动他的人不到五个，黄咚同算其中之一。


    王予不敢怠慢，从万千号码中找出一个，拨了过去，“……”甚至不到三秒，那头传来挂机的声音。


    她又打了四五遍，那头终于是大发慈悲，接听了，还没等王予开口，那头先是一顿输出，“脑子是被驴踢了吗，不看时间乱打，你最好有急事，不然我就等着被大卸八块。”中年男人满是暴躁，赵晨正在给院内的博士规培生做实验，结果被手机铃声打断，他直骂人，问那个熊崽子进实验室不关静音不放手机，底下的学生届时迷惑样子，有个胆大的，说是他。


    他一摸口袋，“……”还真是，也不管是谁，气急败坏的挂断电话，奈何对方锲而不舍，赵晨粗暴走出实验室，按下接听伏在耳边，没等人说话直直开骂。


    “……”王予也知道了打的不是时候，但是没法，其他时候他也不接啊，“赵副，我是王予。”也没跟人寒暄，她直接道，“黄总让我跟您说今天私医会有一位小男孩转过去。”


    “黄总让您去跟进。”


    赵晨觉得稀奇，“谁？他家亲戚？”


    王予打马虎眼一顿糊弄，官话说的游刃有余，赵晨不想听，打断她，“小孩叫什么？”


    “艾希，两岁时确认白血病，住院六年。”王予提议，“具体的治疗进程届时会发您邮箱，您注意查收。”


    “哦。”


    双方沉默，赵晨挂断电话。


    —


    斗转星移间，预期和事实脱离实际，总有人妄想达成所愿，不论代价。他是勇敢的人？当然。但他并不理智，很多时候是幼稚。一场从没可能，注定失败的事件中，做与不做都有各自道理。毋庸置疑，有人选择前往，随后孤勇的面对一个已然确定的事实。


    这种代价庞大，甚至于可能落得粉身碎骨，但总有人前进。所以这一切不能用理智判断，实在需要将它命名的话，我想可能是—爱。


    爱可以跨越任何不可能，这致使他们前进，有路，即便是混的个满身伤，也会不顾一切向前；没有路，那就坚持不懈踏出。


    于是预期的成功达成了？其实没有，勇气尚存，那就义无反顾。


    冷静的外表下的汹涌澎湃的怒火，和无助。


    云枢私医很快来人，郭萍没有施展的空间，只得手紧紧抱住手提箱，艾希稚嫩的声音传出，“妈妈，我们是要出院了吗？”


    郭萍回过神，抬起一只手落在儿子头上，“小希，我们去新医院。”


    “为什么？”艾希不懂，圆睁睁的眼睛望着妈妈，充满疑惑。


    “嗯……”郭萍温柔的抚摸他的头，“因为……”


    “因为能让我们快点好。”


    “好哦，妈妈”艾希主动放下奥特曼去抱妈妈，“我要快快好，这样我们可以游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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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萍回抱，“好，好。”


    —


    医护车到达云枢私医楼下，护士领着他们母子上楼，一开门，“Surprise！”李呡从里边跳出来，成功吓到门口三个人。


    艾希最先反应过来，亮晶晶的双眼看向周围。


    墙壁上贴的，病床三件套以及茶几放置的模型，目光所及，都是奥特曼主题，艾希夸张‘哇’了声，崇拜的眼神看李呡，“小呡姐姐，这是天堂吗？”


    李呡蹲下捏他脸，“乱说什么，这是你的房间，”


    “咱们小希要好好治病，好好长大，去很多很多游乐园，不能这么早去天堂。”


    随后大逆不道威胁老天，“要是他们敢把你找你，我第一个不放过他们，把他们打趴下！”


    艾希被逗得咯咯笑，“小呡姐姐好厉害！”


    “那是。”李呡傲娇道，“看，这都是我给你打下的奥特曼，喜欢吗？”


    “喜欢！”艾希转头问妈妈，“妈妈，我们以后是住这里吗？”


    郭萍犹豫，李呡看过去。


    艾希见妈妈点头，激动的过去抱住李呡，“小呡姐姐，我要一直住这里！”


    李呡被小人儿勒的喘不过气，这小孩儿劲真大，她也抱着小朋友，“不行，以后好了咱们不住这里。”


    “到时候你黄咚咚哥哥会给你买好多好多奥特曼的，”李呡对着门外，挑眉问，“是吧，黄咚咚”


    黄咚同不知何时到门外，闻言，他点头，“嗯。”


    “小呡姐姐不可以买吗？”


    “小希，”郭萍叫儿子。


    李呡先一步开口，“嗯……一样的，小希要听医生的话，让医生叔叔阿姨早点把你治好，你咚咚哥哥就是代表我呀。”


    不出意外，李呡只在人间待三年，那时艾希应该已经痊愈，他的人生会越来越好，李呡不想答应一件虚无缥缈的事。


    —


    艾希被带去做全面检查，黄咚同和赵晨交涉，郭萍在房内收拾东西，李呡坐在沙发上。


    云枢私医的病房配置高，兼有厨房客厅和次卧室，医疗设施设备该有的全都在，有些在市医院好几个患者轮流的医疗器械，在这间房内专门放置。


    郭萍心不在焉，亦步亦趋，走到沙发，双手攥住灰白宽大的破洞外套，“李呡，我，我能问你为什么要帮我……要帮小希？”


    李呡默默观察郭萍，越看越纳闷，越看越不解。怎么着李呡也看不出来，郭萍有虐待和把艾希当拖油瓶想要甩掉的想法，反而是很关心，很想要儿子康复。


    怎么就能做到三年一次都没有去看小希呢？李呡挠头，想不通。烦。


    听到她的话，李呡敷衍，“我和他，上辈子见过，这辈子恢复记忆，就来找他了。”


    “……”怎么听都是像编的，郭萍沉默。


    李呡也觉得扯，说，“你就当是，我和你儿子投缘。”


    “而且你应该感谢黄咚同，是他帮你的，我什么也没做。”李呡最多只是提了一句，实际落实人是黄咚咚。


    资本家做善事要留名的，可不能乱点谱，要是功德没到他身上，指不定不愿意干。这可不行，李呡决心摆正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