堀川派部屋的回廊下，云雀捧着牛奶小口小口吞咽：“嗯……能想起来的就是这些。”


    “有一部分或许可以在知道他们名字的时候想起来，但大部分应该是不行的。”


    她的记忆，现在就像是一块被打碎的、布满了灰尘的镜子，想把碎片擦干净然后重新拼凑起来，是件非常麻烦的事。


    而且……云雀也怕再出现和山姥切长义一样的情况，他们对她毫无防备，这很危险。


    “不用着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等你想起来。”山姥切国广接过她喝完的杯子放到一边，顿了顿，又道，“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创造新的物语就可以了。”


    “但我要想起来的，”云雀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总觉得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与其思考你忘记了什么，不如先想想你现在还记得多少吧。”山姥切长义靠着墙双手抱胸，


    “例如，在你如今的记忆中，是安全的、允许接近的付丧神。”


    “……”


    那可就少了。


    云雀沉默了一会儿，认命地开始数：“清光，切国，今剑，髭切。”


    她瞥了眼离自己有三米远的银发付丧神，十分勉强地加上他：“你也算半个。”


    前提是不会看到他的脸突然应激。


    “是吗？我的荣幸。”山姥切长义微微挑眉。


    云雀默默移开眼睛，看向山姥切国广：“切国，今剑呢？”


    她回本丸一天了，都没看到今剑，对她家黏人的小天狗来说，很不正常。


    “政府下达了新任务，今剑带队出阵了。”山姥切国广道，“按以往的时间计算，应该快回来了。”


    “那还等什么？”云雀眼睛噌地亮起，“我们去迎接他吧！”


    八年多不见，今剑一定也很想她！


    ————————


    书房，今剑带着新刀向加州清光汇报完出阵情况后，转身就要离开：“我带领第五部队继续排查江户时代的时间轴。”


    加州清光拦下他：“今剑，不用去了。”


    “……？”今剑转头，带有无法掩饰的疲倦的红色眼瞳乍然睁圆，继而被怒火填满，“你在说什么！主公大人还在等着我们！”


    “你冷静一点，主人已经……”


    “今剑！”


    半掩的门被砰地打开，熟悉的、许久未曾听到的清越女声在耳边响起。


    他是因为太累所以出现幻觉了吗？今剑有些恍惚。


    直到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来人急促的心跳和真实的触感，都在向今剑表明同一件事：


    不是他思念疲累到出现幻觉，是审神者、他的主人，真的回来了。


    原来，清光想说的，就是这件事吗？


    现在他该做出什么反应呢？吐露几年来心中的担忧和不安？向审神者索求安抚和夸赞？


    都不是。


    今剑脸上扬起大大的灿烂笑容：“主公大人，欢迎回来！”


    最重要的，当然是欢迎主人回家。


    云雀一愣，把他抱的更紧，声音有些闷：“嗯，我回来了。”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加州清光向门外的山姥切国广投去询问的目光，见后者微微点头，眼底的担心这才散去，面带欣慰地看着眼前的温情画面。


    ……话是这样说。


    加州清光拎起被遗忘在桌上的新刀，神色自若地打断他们：“主人，不唤醒一下新的同伴吗？”


    抱的也太久了，适可而止一点吧今剑！


    目睹一切的山姥切长义陷入沉默：……他记得，本丸的初始刀兼近侍加州清光，是个手段强硬、稳重可靠的人。眼前这个用拙劣手段吸引审神者注意的家伙，是谁？


    但比起他印象中的加州清光，云雀显然更熟悉会这样跟自己撒娇的初始刀。


    她松开今剑接过太刀，语气无奈又带着不自知的纵容：“好啦好啦，我这就显现新刀，清光别生气了。”


    “我才没有生气——”加州清光一边拉长语调撒娇似的反驳，一边悄悄挪动被单齿木屐狠狠踩了一下的脚。


    嘶，下手、不对，下脚真重。


    不知道是真的没发现还是故意忽视了他们的小动作，云雀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太刀的刀鞘看了好一会儿，才注入灵力。


    粉色花瓣散落一地，白发绿瞳的青年手持耳麦，眼帘半垂，注视眼前将自己唤醒的人：


    “我是云生。在学习和实践中积累。为了成为大家的助力，我会努力的。”


    “云、生？”将这个名字重复念了一遍，云雀眨了眨眼，伸出手。


    又是这个动作。山姥切长义挑眉，她怎么像个先试探性释放气息确认对方是否安全的小动物一样？


    新刀要比云雀高出一个头，然而这股身高带来的压迫感，因为他搭上云雀的手之后自然弯腰的动作而尽数消减。


    云生开口：“是有事情要吩咐我吗，主人。”


    “没有哦。”云雀摇头，随后弯起眸，眼底漾起细碎的星光，“只是想说，我很喜欢你的名字！”


    “啊……”没有预料到她是要说这个，云生有片刻怔愣。


    但这副表情很快被他收起，恢复成冷静沉稳的神色：“能得到主人对此的喜爱，我很高兴。”


    看着近在眼前的雪白发丝，云雀鬼使神差地把手放了上去，是和想象中一样柔软蓬松的手感。


    “？”手底下的脑袋动了动，似乎是在疑惑。


    “……”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云雀唰地收回手，故作镇定地说：“我还有点事要忙，让清光带你熟悉一下本丸吧。”


    说完，她拉着今剑拔腿就跑，丝毫没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今剑余光捕捉到她的耳根有些泛红。


    主公大人……一点都没变啊。


    审神者离开后，云生敏锐地察觉到书房的氛围出现了微妙变化，加州清光哼笑一声：“我已经很久没干过这个了……但既然是主人的命令，国广，剩下的文书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山姥切国广沉声应下。


    加州清光向门口走去，经过云生时示意他跟上自己：“走吧，新人。”


    跑出天守阁不远，云雀望着跟残余的记忆中完全不同的景象，脚步渐缓，直至停止。


    她，不认识路了。


    “主公大人？”知道她只是因为不好意思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跑出来，其实根本没想好去哪，今剑提议道，“要去粟田口的大家那里吗？我也很久没和他们一起玩耍了。”


    不只是他，大家除了完成任务和必要的休整，几乎所有时间都用来寻找审神者和为此做准备了，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放松休息过了。


    “不。”云雀回绝了，她神色黯然，声音也低了下去，“我现在……不记得他们是谁。”


    “之后我会向主公大人重新介绍大家的。”即使还不知道云雀经历了什么，但今剑不想看到她失落的样子，他握住云雀的手，“现在就由我带主公大人去一个地方吧！”


    今剑说的地方，是一处地势颇高的山。在接近山顶的位置，有一小片草地，其间点缀着不知名的蓝色小花。


    草叶不是新生的柔软，带着韧劲，有些扎手。云雀思考了一会儿，解开白布铺在地上，然后仰面躺下。


    相信切国不会怪她的。


    短刀没有制止她，反而在她躺好后取下头盔和护甲，熟练地钻进她怀里，然后一指天空，声音带着兴奋的高昂：“主公大人，你看！”


    云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怔住。


    在这样的视角下，天空似乎触手可及。伸出的手被风温柔地拂过，引导着她看向远方。


    湛蓝的天空在尽头过渡成暖色，云朵也被晚霞染成绚丽的橙红色，模糊了天与地的界限。


    “好漂亮……”


    怀里的短刀拱了拱：“是不是跟云生很像？”


    “嗯？”云雀疑惑。


    “颜色，”今剑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手臂，满足地眯起眼，“虽然不是我们现在看到的，但云生的颜色，和主公大人喜欢的天空很像，所以我知道您一定也会喜欢他的。”


    她……喜欢天空吗？云雀不记得了，但这样美丽的景色，的确会让人放松下来。


    两人静静的躺着，直到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被夜色吞没，终于起身回去。


    夜幕降临，在云雀的房间外，发生了一场小小的争执。


    “我是主人的初始刀，当然应该由我来！”加州清光压低声音喊道。


    今剑寸步不让：“但昨天不就是你吗，今天应该轮到我了。”


    争论了好几句，谁也没说服谁，他们一致看向一直没开口的山姥切国广：“国广，你来说！”


    “清光昨天就守了主人一天，今剑也是刚出阵回来，你们都需要休息。”山姥切国广一张嘴就把他们两个都否决了，


    “今晚我给主人守夜，你们都好好睡一觉，不然明天谁陪着主人。”


    一句话把两个人堵了回去。


    词穷又理亏的一打一短嘀嘀咕咕地走远了，山姥切国广靠着门坐下，闭上眼感受着门后细微但切实存在的清浅呼吸声，缓缓呼出一口气，不再有别的动作。


    会担心这只是一场梦的，何止是云雀。


    彻底变成夜猫子作息了……晚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