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季长夏就在房间的地板上收到了那张让他无比难堪的照片，看来是有人一早把照片通过门缝塞了进来。


    还算是讲信用。


    刚睡醒的人脸蛋都是浅白色的，但在看到照片的瞬间，季长夏立刻就脸红的宛如熟透了的苹果，他弯下腰，速度极快地从地上捡起照片，匆匆扫了一眼，跟被烫到似的，迅速把照片撕成了碎片。


    接着他快步走到书桌前，把碎片放进有水的杯子里，等待片刻，在其完全泡成了浆糊后，倒进马桶用水冲走了。


    毁尸灭迹的干干净净，神仙来了都找不回。


    季长夏呼了一口气，在椅子上坐下。


    可是祁凌的手里还是有很多底片，他毁了这一张也会第二张，第三张。


    可恶，季长夏捏紧了拳头，难道他就要这么一直被他挟制着不成！


    但他又确确实实没有办法，祁凌这个混蛋握住了他的软肋，他不想让妈妈不幸福。


    季长夏气得想捶死祁凌。


    怎么办……季长夏烦恼地用额头敲桌子。


    下一秒，他突然立直了脊背，眼里迸发出惊恐的情绪。


    不，不行，什么都可以，但这件事不能受影响，他马上就要开学了，他不能让祁凌影响他学习，他必须全身心都投入学习中，他必须要努力学习考入梦想的荣北大学。


    小时候，冬天的清晨，妈妈把他从被窝里剥出来，给他穿好衣服，将剥好的水煮蛋和温热的白粥喂进他的嘴里，再拉着他的手送他去上学，傍晚又急匆匆地从工厂里赶过来接他回家。


    小小的他握着妈妈年轻但粗糙的手，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考上最好的荣北大学，毕业后赚许多钱，让操劳的妈妈过上好日子。


    现在，飘飘而来的爱情已经让妈妈过上了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富裕生活，但这依旧没有动摇季长夏要考上荣北大学的决心，多年来的期盼早已成了执念，他会向妈妈和自己交上一份好儿子应有的答卷。


    他必须得想办法阻止未来在学校时，祁凌可能会对他造成的干扰。


    季长夏再次捏住了拳头。


    ——


    时间来到德誉中学开学的前一天晚上。


    季长夏轻轻敲响了祁凌的房门，他们俩住的很近，都在别墅二层。


    很快，门开了，穿着一身休闲装的祁凌略微惊讶地看着门口的季长夏。


    这件事着实有些出乎祁凌的意料了，向来以一副小鼠见着猫的警惕姿态面对他的哥哥，今天居然自投罗网了。


    有意思。


    祁凌眉眼带笑，敞开门作欢迎状：“请进，哥哥。”


    季长夏抿抿唇，抬脚走进了房间。


    “咔哒”一声轻响，房门在他身后锁上了。


    季长夏削薄的身躯即刻颤了颤。


    祁凌看得分明，但美味都自己上门了，他可不会轻易放跑了他。


    他姿态闲适地在沙发上坐下，颇有意味地问道：“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哥哥。”


    祁凌的声色偏低沉，宛若两颗重石相击，尤其是每次喊到“哥哥”两字时，尾音似乎都带了些铿锵的光焰，直烧人耳朵。


    “你以后不要喊我哥哥了。”季长夏目光有些游移地说。


    “为什么？”祁凌修长的手指轻轻点着沙发的边沿，“你不就是我的哥哥吗？”


    呵，真把他当成哥哥，就不会对他做那些事情了。


    季长夏的目光蓦然凶狠了些：“没必要，我也只比你大了几个月而已，你叫我名字就好了。”


    他绝对不会承认是因为每次祁凌喊他哥哥，都让他耳朵又痒又热，很奇怪。


    “那可不行。”祁凌摇摇头，“我是个有礼貌的人，长幼有序，你比我大，那就应该喊你哥哥。”


    “我不介意。”季长夏说。


    “我介意。”祁凌道。


    “……”


    算了，懒得和他浪费时间掰扯这个，歪理一大堆，季长夏把话题重新拉回到他一开始就准备说的话：“明天就去学校了，我想和你约法三章。”


    祁凌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儿，高挑修长，容貌俊秀，即使只是穿着最简单的居家服也自有一股清流之意。


    他心念一动，饶有兴趣道：“约法什么三章，说来听听。”


    季长夏把想好的话说了出来：“第一，在学校要装作我们不认识。第二，在学校不许和我说话。第三，在学校不许亲我。”


    最重要的就是最后一条，季长夏是真的有点害怕祁凌这个无法无天的混蛋哪天在学校也会突然来了兴致强吻他，毕竟他在家都敢这么干。


    说完，季长夏垂眼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祁凌，虽然因为站立角度，他的视角是居高临下的，但他的眼神从来都是温和宁静的，所以并不给人不礼貌的感觉。


    倒是祁凌明明是抬头看人的，那气势却比任何居高临下的目光都更盛，不过对着季长夏是下意识收了些的。


    祁凌道:“可是我答应了父亲和林姨要在学校好好照顾你。”


    你不要靠近我就是对我最大的照顾了！


    季长夏道：“我没有什么需要你照顾的地方。”


    “这可说不准，没人能预言到第二天自己会发生什么事情。”祁凌继续道，“并且万一被父亲和林姨发现我在学校没有照顾你，我回家可是要挨教训的。”


    装，继续装，在祁家生活了一个多月，季长夏就没看见一个人敢对祁凌大小声，只有他教训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敢教训他。


    “不会被发现的，如果妈妈和祁叔叔问我，我会说你有好好照顾我的。”季长夏说。


    祁凌摇头：“还是有风险。”


    有个鬼的风险，他是去上学又不是去上刑，学校里能有什么事情必须要他照顾，他就是故意要逼他拿出点“诚意”满足他。


    “你要是答应和我约法三章，以后你在家要亲我。”季长夏磨了磨牙，“我同意。”


    总要付出点代价，总之就是不能在学校对他做这种事影响他学习！


    祁凌暗暗笑了笑，他的哥哥真是太可爱，他在家要亲他，就算他不同意，他也能亲到。


    这实在是桩不平等的条约，但难得季长夏敢鼓起勇气到他房间来找他。


    祁凌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唇。


    什么意思？季长夏面色蓦地一僵，这个混蛋是要他主动过去亲他不成？！


    果然，祁凌慢条斯理道：“你现在亲我一口，我就考虑考虑答应你。”


    过分，太过分了！他已经做出很大牺牲了，竟然还要得寸进尺让他主动亲他，这不可能！


    季长夏站在房间中央，木头似的，一动不动。


    祁凌倒也不催促，只是好整以暇地坐着欣赏他哥哥脸上时而羞愤时而狰狞的表情，好看的人作什么表情都是好看的，祁凌看得津津有味，某种暴烈的**从内心蒸腾而上，他真想抱着季长夏，把他亲得泪眼汪汪只能一遍遍求饶。


    良久良久，季长夏笔直的两条长腿终于动了动，以一种乌龟的速度慢慢踱到了祁凌的面前。


    他倾下身。


    两个人忽然离得很近，祁凌甚至能感受到季长夏鼻尖呼出的暖热气息。


    他不自觉地坐直了些，手心竟有些发热。


    季长夏闭上眼睛，浓密的长睫毛在脸颊投下小扇子似的阴影。


    算了，来都来了。


    一不做二不休，就当是亲一条狗好了。


    季长夏闭上眼睛，吻在了祁凌的唇上。


    祁凌狭长的凤眼瞬间睁大了几分，太美妙了，这个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比他之前所有的亲吻都要来得更让他情热，可惜转瞬即逝。


    季长夏蜻蜓点水似的，在祁凌的唇上贴了不过一秒就迅速撤离了。


    他直起身，从两颊到耳朵飞起一片红。


    “我亲过了，你必须答应我。”季长夏瞪着祁凌说。


    意犹未尽，祁凌感受了下唇上似乎还留有的柔软，嗓音都低沉了点：“我只是说我考虑考虑，没说我答应你了。”


    “你不许耍无赖！”季长夏气愤。


    “哈”祁凌露出一个笑容，“你不觉得你的约法三章有些太苛刻了吗？”


    “什么意思？你别想耍诈。”季长夏问，警惕着他是不是又想偷换概念噼里啪啦把话搅浑然后不答应，他这次是绝不会松口的。


    祁凌很有耐心地解释：“假装不认识倒是可以，只是连说话都不能和你说的话，我们毕竟是同学，还在同一个班，如果一直刻意回避不说话，你不觉得更奇怪更容易遭人猜想我们之间的关系吗？到时候有人在背后说我们的小话，更影响你学习。”


    “……”这话说得还真，还真有些道理，太过追求刻意反而不美了，自然些更好。


    季长夏思考片刻：“那就改成非必要情况下，你不许故意和我说话。”


    “什么是非必要情况，什么是必要情况？”祁凌又问。


    季长夏刚被哄骗着亲完人，现在脑子都是糊糊涂涂的，哪里想得出来，只好道:“视情况而定。”


    什么情况由他来定。


    “行。”祁凌扬唇笑了笑。


    “那就这么定了。”季长夏问。


    “我还没说答应。”祁凌拉开抽屉，从中拿了样东西出来。


    不久前刚被他摆了一道的季长夏以为他又要拿照片出来威胁他，顿时怒不可遏道：“我告诉你，我现在不怕你，大不了我就不读书了，我把你对我做的事告诉祁叔叔，让他惩罚你，你给我等着！”


    祁凌摊开手，陈在手心里却是一根红色的金刚结手绳。


    “……”季长夏立时语塞，不明白他们现在正商量事情，祁凌突然拿根红手绳出来干什么，他要戴上给本次的谈话增加一些仪式感吗？


    祁凌伸手握住季长夏的左手。


    “你要做什么？”季长夏惊疑，试图把自己的左手抽回来。


    祁凌握他手握得很牢：“你戴上这根红手绳，我就答应你的约法三章。”


    “……”莫名其妙。


    季长夏思考了两秒：“你不许骗我。”


    “当然。”祁凌扬唇。


    他把金刚结红手绳套上季长夏瓷白的手腕，然后轻轻地拉紧两根系带，将红手绳紧紧系在了季长夏的腕骨上。


    红绳白腕，果然很搭，祁凌满意。


    季长夏低头看了眼腕上的红绳，很不习惯，他向来是不喜欢在身上戴饰品的，不管是项链、耳环、还是手链，他觉得都很累赘，但这根手绳很轻没什么束缚感，能换到不被祁凌烦，戴就戴了。


    “不许摘掉，不管是洗澡还是睡觉都不许摘掉，你必须24小时戴着这根手绳，”祁凌的语气突然严肃，“如果被我发现你摘掉了手绳，约法三章立即作废，我会在学校当着所有人的面亲你。”


    “……”真是有够混蛋的！


    季长夏的面色也瞬间沉了下来，不摘就不摘，反正戴左手上不影响他写字，这刚好也能当作一件信物，如果祁凌在学校敢有任何违反约定的迹象，他就把手绳举到他脸上警告他。


    “听到没有？”祁凌见他久不回话，又提醒了一遍，“任何时候都不许摘下来。”


    “听到了，我不会摘下来的。”季长夏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你也不许违反我们的约定。”


    祁凌点头。


    既然事情已经完结，那他就该回房间了，季长夏猝然一个转身，快步往门口走去。


    祁凌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招整得愣了愣，又觉得有些好笑，以为打他个措手不及他就抓不住他了吗？


    祁凌从沙发起身，长腿迈开几步，修长有力的手往前一抓就成功抓住了距离房门仅剩一步之遥的季长夏。接着他利落地翻转过季长夏的身体，将他压在了门上。


    “你干嘛？！”季长夏惊慌地瞪他，“很晚了，我要回房间睡觉。”


    “你刚才说了的，我答应了你的约法三章，我在家里要亲吻你，你同意。”祁凌说。


    “我说得是开学之后，现在还没开学呢！”季长夏挣扎。


    “是吗？”祁凌却是直接俯下身，前去享用今晚的甜蜜。


    “唔……唔唔……”可怜的季长夏同学没反抗成功。


    ——


    第二天，德誉中学开学了。


    季长夏和祁凌用完早餐后，在林婉芝关怀的目光中，和谐地走出别墅大门去上学。


    祁家这么有钱，不用想都知道他们俩上下学肯定是有车有司机专门接送的。


    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宾利正停在恢宏的大门口，穿着衬衫马甲的司机见两位少爷出来了，赶紧打开了车门恭迎他们上车。


    只是那位新来的季少爷在即将出庭院大门时，突然改道走到围墙边沿，从中拉出了一辆崭新的自行车。


    “您这是？”司机有些疑惑地问。


    祁凌也目光冷冷地看着季长夏。


    季长夏身着德誉中学定制校服，白色短袖衬衫搭米色长裤，一根红色菱格领带板正地系在胸前，在清晨的阳光照耀下，端得就是一位清俊非常的翩翩少年郎。


    一旁的祁凌自然也穿着同款的校服，但他带给人的感觉却和季长夏完全迥异，他是一种无比的贵气和嚣张结合起来的威风，司机一般都不太敢和他说话。


    “哦~”季长夏清风般笑了笑，“我骑自行车上下学，锻炼身体，反正学校离得也不远。”


    “可是……”司机有些为难，他的工作就是负责接送两位少爷上下学，也是保障他们的安全，但这季少爷不配合，他很难办。


    “不用担心，我已经和祁叔叔说过了，他答应了。”季长夏道。


    他转眼看向旁边的祁凌：“你坐车先去学校吧。”说完，还假装不经意地摸了摸左手手腕上的红手绳。


    呵，这是提醒他约法三章答应他在学校要假装不认识呢，如果两人一起坐车到学校的话，被大家看见，那就明晃晃告诉大家他们俩有关系，关系还不浅。


    祁凌冷呵一声：“那希望哥哥能早日练就肌肉，亲……”


    季长夏赶忙瞪了他一眼。


    祁凌便改口：“那种时候就更有趣了。”


    有趣？什么有趣？肌肉能和什么时候联系上有趣了？大块头司机疑惑地挠了挠头。


    祁凌坐进车里，微笑：“学校见，哥哥。”


    季长夏跨上自行车，一溜烟儿就骑出去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