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宿芋眠的下一句话却是：“容易招惹苍蝇。”


    谢无妄：“……”


    这比喻……真是别致。


    “所以，”宿芋眠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冷冽的眼眸锁定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你想怎么报复？”


    谢无妄猛地抬头，眼中适时的闪过一丝震惊和……被说中心事的慌乱，他连忙摇头，声音带着哭腔：“弟子……弟子不敢……他们是内门弟子，玄清师尊他老人家也……弟子只求师尊收留，给弟子一个安身之所，弟子做牛做马……”


    “不敢？”宿芋眠打断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残酷的弧度，“在我这里，没有‘不敢’这两个字。只有‘想’，或者‘不想’。”


    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阴影将谢无妄笼罩，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我再问一次，”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敲在谢无妄的心上，“想，还是不想？”


    谢无妄仰头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对于杀戮和报复的平静许可。一股战栗般的兴奋感顺着脊椎爬升，几乎要冲破他伪装的牢笼。


    他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用疼痛维持着理智。


    不能暴露！现在还不行！


    他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害怕，又像是在挣扎。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细若蚊蚋、却带着一丝狠绝的声音，小心翼翼地说：“……想。”


    说完，他立刻补充，带着全然的依赖与崇拜：“但是……弟子一切都听师尊的！师尊让弟子怎么做，弟子就怎么做！”


    完美的表态。既表达了内心的恨意，又将复仇的主动权和执行权，恭顺地交到了她的手上。


    宿芋眠看着他这副“又恨又乖”的模样，满意地直起身。


    “很好。”


    她转身，重新坐回石块上，仿佛刚才只是决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休息。明天天亮，离开这里。”


    “是，师尊。”


    谢无妄顺从地应道，重新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内心翻江倒海的情绪。


    这个女人……太危险，也太对他胃口了！


    他几乎可以预见，跟着她，前路必定腥风血雨。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系统看着这一幕，数据流再次陷入混乱。


    【宿、宿主……我们不是要让他感受到爱与和平吗？怎么变成一起商量怎么杀人了？还有，他这好感度……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假的啊？我怎么感觉他有点……兴奋？】


    宿芋眠闭上眼，在脑中淡淡回应：


    “系统，记住。”


    “让人爱上，是结果，不是过程。”


    “而掌控过程，制定规矩，才是我的专业。”


    “至于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抹丹蔻红得妖异，“真假不重要。只要他遵守我的规矩，扮演好他该扮演的角色，就够了。”


    系统沉默了。它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绑定的这位前BOSS，所谓的“该扮演的角色”，到底是什么？


    而它这个“万人迷拯救系统”，未来的路，又将会是何等的……坎坷与诡异。


    山洞外，夜色渐浓。


    山洞内，师徒二人各怀鬼胎。


    第二天，宿芋眠直接带着人回到玄灵宗。


    玄灵宗山峦起伏，山上有座青云峰。


    青云峰名如其境，终年云雾缭绕，灵气却算不得顶好，在玄天宗诸峰中属于中下游。


    原主宿鸢资质平平，性格阴郁寡言，不擅交际，更不善经营，能混得一峰之主的位置，多少沾了点早年师门余荫的光。


    自从师尊坐化后，她在宗门内的地位就比较尴尬，门下弟子稀少，峰内资源匮乏，处处透着一种无人打理的清冷寂寥。


    这正合宿芋眠的心意。人少，清静，方便她行事。


    她带着谢无妄刚踏入青云峰主殿前的院落，一道挺拔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系统尖叫出声，【是男主！白月光男主凌绝出场了！】


    那是一个少年，正背脊挺直地跪在青石板上，身姿如孤松，带着一股不屈的锐气。晨露沾湿了他的肩头，显然已跪了不短的时间。


    听到脚步声，他立刻转过头，露出一张棱角分明、剑眉明目的脸庞——他是宿鸢早年收下的大弟子，原著中的男主，凌绝。


    原主收下他，是因为他身负罕见的“先天剑骨”，是原主宿鸢精心挑选的“容器”，只待其剑骨成熟，便可择日夺其根基，占为己有。


    为此，原主一直对他进行着近乎残酷的地狱训练，美其名曰“磨砺”，实则是在催熟这份“果实”。


    “师尊。”凌绝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却又异常恭顺，他拿出荆棘皮条，“弟子知错，昨夜练功时……不慎打了个盹，请师尊责罚。”


    原身嫉妒他的天赋，动辄打骂，罚跪鞭打，三天饿他九顿，都是家常便饭了。


    【宿主，快扶他起来，关怀他！原书中你可是会被他砍断四肢，变成废人的！这还是念在你的师父曾对他有恩的份上。】


    宿芋眠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瞬。


    这具“先天剑骨”确实光华内蕴，气息比跪在一旁、气息奄奄的谢无妄强了不知多少。一件需要耐心等待的“天材地宝”，她心中再次确认。


    “起来吧。”


    她道。


    在凌绝错愕的神色中，将谢无望丢给了他。


    “带他去西厢偏殿，找个地方安置，以后，你们便是同门了。”


    宿芋眠对凌绝吩咐道，语气淡漠，如同在指使一个工具。


    凌绝应下。


    谢无妄垂着头，将所有情绪掩藏在长睫之下。


    他认得凌绝，前世凌绝被师尊挖去剑骨，沦为废人，最后还是靠他碎丹重铸的。


    几日后，宗门小比将至。


    凌绝主动来到静室，他早已习惯在每次重要比试前，接受师尊“特殊”的、旨在压榨他所有潜能的“指点”。他预计这次师尊会让他越级挑战内门前十的某位师兄，再次在生死边缘寻求突破。且如果比试失败，很有可能会被她再次丢进秘境里厮杀。


    “师尊，明日小比，弟子已准备妥当，但请师尊示下，挑战何人？”


    凌绝语气带着自信与一丝对残酷训练的麻木。


    宿芋眠抬眸，看了他一眼。


    这具“先天剑骨”确实光华内蕴，距离“成熟”又近了一步。但她现在有更有趣的事情要做。


    她将一枚玉简丢给凌绝，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名字，都是内门中声名不显，不务正业，甚至有些猥琐的弟子。


    就是这些人逼得谢无妄跳崖。


    “明日，你的对手，是他们。上台后，速战速决，不必留情，但要注意分寸，别打死了。”


    宿芋眠的语气平静无波。


    凌绝愣住了。名单上这些人，修为低微，品行不端，他一只手就能碾压。


    师尊这是什么意思？放弃他了？


    还是新的、更难以理解的磨砺方式？


    “师尊，这些人……是否太过……”凌绝试图询问。


    “照做便是。”宿芋眠打断他，眼神冷淡，带着不容置疑，“你的任务，就是干净利落地赢下这一场，让所有人都看到，我泠鸢峰的大弟子，实力依旧。”


    凌绝心中疑窦丛生，但不敢违逆，只能低头称是。他隐约觉得，师尊的重点似乎并不在他这场必胜的比试上。


    【宿主，让天命之子去碾压杂鱼，这……剧本是不是拿错了？】


    系统弱弱地吐槽。


    宿芋眠未予理会，随即唤来谢无妄。


    谢无妄依旧是一副重伤未愈、弱不禁风的模样，见到宿芋眠后，他星眸泛着恰到好处的湿润。


    开口时气若游丝，“师尊，您唤我。”


    “明日小比，你也去。”


    宿芋眠开门见山。


    谢无妄心下一沉，前世被强行推上擂台承受羞辱的记忆瞬间涌上。


    师尊将他当成待价而沽的商品，想让他认清自己的实力，逼他屈服。


    这个女人，恐怕也一样，没什么不同。


    然而，宿芋眠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愕然。


    “你的任务，是仔细看凌绝如何取胜。”她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看他的起手、灵力运转、如何寻找破绽。更要看清台下——”


    她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能洞穿一切伪装。


    “——那些曾逼你跳崖之人的表情。”


    “记住他们此刻的嘴脸。”她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敲在谢无妄心上，“等你伤好，亲自去打回来。把他们施加于你的，百倍奉还。”


    不是推他出去承受嘲笑，而是让他观察、学习、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这和他预想的任何一种发展都截然不同！


    剧烈的情绪冲击让他指尖微颤，他迅速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翻涌的震惊与一种被精准戳中的、扭曲的兴奋，用带着哽咽和无比依赖的嗓音说道：“师尊，弟子天生废人，天赋不佳，修为远在他们之下，恐怕……”


    “我既收你为徒，自然会想办法帮你提升资质，你要做的，是时刻准备着。”


    谢无妄血液沸腾。


    前世的师尊也嫌弃他废，空有一身炉鼎的好体质，想尽各种办法来提升他的价值，但收效甚微。若非如此，谢无妄也不会选择修魔。


    即便他确实更适合修魔，甚至这方面天赋异禀，但总归，不如灵修办事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