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之前，景晏发出邀约：“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饭，表达一下我的感谢。”


    温染停下手上的动作，靠在椅背上，带着疑惑的神情盯了景晏许久，缓缓开口道：“我的三餐时间分别是早上七点，中午十一点半，晚上五点半，每次用餐时间不超过半小时，每天热量控制在1350cal。”


    空气静默五秒钟，景晏被温染的一番话弄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思考了有一会儿，才开口道：“那么我是不是得提前预约？”


    “不用谢。”


    “什么？”


    温染无比真诚地望着景晏好看的眼睛，她刚刚在脑海里默默给他的眼眸比对色卡，根本没有注意他在说什么。


    只是猛然想起来，之前姐姐说过，别人表示感谢，要回答不用谢，这才又补上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姐姐说的，不用谢。”


    景晏哑语，细长的手指摩挲着衣角，眨了眨眼，又道：“你姐姐教你这么安排一日三餐的？”


    “不是，是我根据一个身高167cm，体重…”


    “停，不要随便告诉别人自己的详细信息，温染。”


    景晏抬手握拳，轻轻敲了敲温染的脑袋：“我先走了，今晚五点半，请你吃饭。”


    温染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景晏提前开口道：“在你家，半小时。不会超过你的规定时间。”


    “好吧。”


    温染并不擅长处理人际交往，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和冰冷的代码打交道，或是进入游戏世界做些调查，接一些装备单子。


    对于景晏的安排，在脑海中计算不出什么不好的结果，便答应了。


    零将景晏送到门口时，扭捏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谢谢你愿意请小染吃饭。”


    “是我应该谢谢你们，起码我现在确定了自己的健康，以及这场比赛不是因为我的原因而失败。我大概能猜到是谁动的手脚了。”


    景晏挥挥手，转身离开，零又一次开口叫住了他：“喂，你去哪？不是在家请小染吃饭吗？”


    “去买菜啊，对了。她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或是不喜欢吃的。”


    “没有。小染没有特别喜好，只是偶尔会喜欢吃水果糖。”


    景晏挑眉：“这样啊，那心智上确实是个小孩子。我大概知道做些什么了。”


    “你平时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天天过来陪她吃饭吧。”


    “你要是能说服她在这里给我一个空房间，我倒是可以天天陪她吃饭。”


    看着景晏越来越远的背影，一个机器人的显示屏上出现了思考的神情，它关上门，回到实验室的路上一直在思考如何说服温染。


    一进实验室，便看见温染正躺在睡眠舱里，模式显示正在游戏中，每一次温染出现一些自己无法判断的情绪时，总会把自己全身心投入游戏。


    【地图：虚空回廊】


    【模式：轮回乱斗】


    【胜利条件：有限时间内歼灭更多的敌人】


    【环境警告：记忆乱流将于10分钟后席卷全场】


    再次睁开眼，温染稳稳站在遗忘阶梯上，同时降落的还有数十名玩家。比赛宣布开始的瞬间，所有玩家便展开了厮杀，不免有见温染没有反应，误以为是新手，想要抢下第一个人头的。


    一个浑身布满闪电条纹的男人光速般朝她冲来，嘴里还喊着：“发什么呆！去死吧！”


    【布伦希尔德击杀 电击小子】


    直到再次出现在地图里，电击小子还是没有从刚刚那一战中缓过神来，他压根没有看清对手的动作，自己就被刷回重生点了。


    “好快，看来是个很难搞的对手，大家先把她杀了！”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先开了口，却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乌泱泱的人群带着自己的绝技朝温染杀去。


    她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自从答应景晏一起吃饭后，就变得无法专心于研究，这种感觉她不喜欢。


    这让她变得效率低下，无法接受，温染皱着眉，握紧了腰侧的双枪，将身下一直移动的阶梯当作踏板，一跃而起。


    “嘭，嘭，嘭”


    接连击杀五人，有两枪直接穿透好几个人。


    【布伦希尔德击杀 流氓兔】


    【布伦希尔德击杀 孤狼】


    【布伦希尔德击杀 巫师】


    【布伦希尔德……


    属于温染的胜利报告一刻不停地报出，因为被击杀太多次而破防的玩家们，直接退出游戏界面，对着温染的账号狂点举报。


    “这tm是挂吧！”


    景晏扔掉了手里的vr眼镜，故意把头盔落在温染那里的报应就是，打游戏遇上桂吗？


    被禁赛了，创了个小号准备开一把乱斗过过手瘾，结果一进去，遇见了一个杀红眼的。


    记忆乱流还没来呢，这人战绩【56-0-0】，为什么不把这个挂禁赛？


    景晏百思不得其解，一怒之下冲下楼，对着自己刚从市场上买回来的食材，疯狂发泄怒火。


    另一边的零时刻关注着温染在游戏中的数据变化，平时就算进入游戏，温染也不怎么会使用睡眠舱，这种将自己的意识全权交给游戏的装备。


    温染此刻已经杀到没有人敢主动靠近她了，系统宣布记忆乱流袭来的时候，大家都在忙着赶去安全区，只有她朝着乱流走去。


    “她是疯了吗？”


    “别那么说，估计是觉得对付我们根本没有压力。”


    “高手嘛，无敌是很寂寞的。”


    记忆乱流，顾名思义，会攻击人最脆弱的潜意识，将不想面对的事情放大数倍，听说之前有个玩家不幸中招，在乱流安排的记忆里，被强制吃了三年自己非常讨厌的青椒。


    以至于退出比赛后，一口气毁灭了好几个菜市场的青椒，还被安上故意损害他人财物的罪名，又是赔款又是关了好几个月。


    一片白光闪过，温染毫不畏惧地往前走，画面渐渐清晰，站在不远处的林书晚，干净美好，乌黑的长发随风飘动，她弯腰，温柔地声音让温染瞬间眼红。


    “小染。”


    “姐姐。”


    温染根本不管面前的到底是什么，她奔跑着紧紧抱住了林书晚，硕大的眼泪滑落，声音颤抖着：“姐姐，对不起。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林书晚的身体渐渐开始消散，甚至出现五官错位，肢体重影的现象，带着些厌恶地语气说道：“都是你，害死了我。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你是凶手！温染，躺在病床上的应该是你！”


    “小染，小染！不要哭，小染，拜托你清醒过来…”


    是姐姐的声音，温染一片模糊的眼睛逐渐清明起来，她掀开沉重的眼皮，身旁是零无比担心的声音：“小染，小染！呜呜呜。”


    “你哭什么，我又没什么事情，游戏里死掉又不是真的死掉了。”


    温染坐了起来，看起来是零强制关闭了游戏通道，她这才被迫退出游戏。


    “我都还没赢呢。”


    温染有些不高兴，明明再过一会儿就能扛过记忆乱流，残血反杀了。


    否则，对于那些人来说，对上自己，好像不是很公平。


    都被打的四处逃窜了。


    “你还好吗？再过一会，那家伙要来请你吃饭了。”


    零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温染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妙。


    说到景晏，温染又皱起了眉，但是转念一想姐姐说过的，答应过别人的事情不能突然反悔，便没再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蝴蝶：“好看。”


    零还沉浸在刚刚的悲伤情绪中无法自拔，紧紧靠在温染身边，小声说道：“我们换个市区里的大房子吧。”


    “为什么？”


    “那样离医院也近一些不是吗？你一周至少去两次，搬去市里，路上时间也花费的少一些，效率更高。”


    “市里太吵，这里很好。而且搬家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情，算起来，效率要低很多。”


    “住在这里，外卖都送不进来。”


    “吃能量棒就很好。”


    “不能天天吃能量棒！”


    “还有营养液。”


    机器人都要被气得吐血了，响起来的门铃简直是救命稻草，零气呼呼地上楼打开了门。


    “你看起来火气很大啊，跟我一样。”


    景晏拎着饭盒走了进来，环顾一圈后，走向那无比干净的厨房，一打开冰箱里面全都是一种口味的能量棒，或者是一些营养液包。


    “她平时就吃这个。”


    “对啊，她说做饭不如吃这些，反正只要保证自己有生命体征就行。”


    景晏倒吸一口凉气：“她不会做饭？”


    “凡是涉及生活自理的，她都不是很擅长，就连衣柜里都是一模一样的套装。”


    “那她能长到现在这个年纪，可以去录一集走进科学了。”


    景晏一边感慨，一边将饭盒的里的饭菜一一摆出，正巧碰上按时上来吃饭的温染。


    “你哭了？”


    景晏一抬头就看见温染略微泛红的眼角，她想也没想，诚实说道：“是流了一些眼泪，不过目测不超过1ml。”


    “来吃饭吧。”


    温染目光落在桌上的打开的餐盒上，荤素搭配得当，碳水含量合格，不过这个草莓形状的饭团有些不合理，一颗普通的草莓一般有200到500颗籽，但是这个只有5粒芝麻伪装的籽。


    “你不喜欢？”


    景晏见她半天不说话，也不靠近，紧张得手汗都出来了，是觉得这个造型太幼稚了吗？


    “没有，谢谢你。”


    温染坐下，拿起勺子，像个机器人一样，先吃掉了蔬菜，又吃了肉，最后才吃饭团。


    “温染，吃不完可以不吃的。”


    景晏看着她一副要把自己噎死的样子，抬手制止了她继续往嘴里塞饭团的动作。


    “不#??@??，院长#??#@说#??@%，咳咳咳。”


    温染被饭粒呛到满脸通红，景晏立刻起身，拍背，倒水，甚至准备上手去扣温染塞满嘴的饭。


    “咳咳咳。”


    温染终于恢复过来，眼眶里蓄满了生理型的泪水，还不忘说道：“院长说，如果浪费粮食，下一餐也不要吃了。”


    景晏深深叹了口气，他望着显示屏上一脸担忧的零，心里五味杂陈，无法想象，温染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根本不会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调整。


    “温染，你听我说，如果做什么事情让你觉得不舒服，可以停止，包括吃饭。如果吃不下了就不吃，下次我可以再少做一点，还有，能量棒和营养液不能当饭吃，这些东西我会帮你处理掉。以后我会按照你的时间给你准备三餐，不要勉强自己，温染。”


    他蹲下身，抬头仰视坐在椅子上的温染，一种名为心疼的种子在心底发芽，一双眼满含期待地望着温染，见她不说话，又补充道：“如果不愿意的话，拒绝我。”


    “不行，姐姐说…”


    “现在不要听姐姐说，也不要听院长说，我要听温染说。”


    他一把抓住温染抬起来的手，打断了她还没说完的话。


    温染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脑海里翻遍了过去姐姐教的所有事情，好像没有现在的解决方案，于是又开始陷入莫名其妙的计算，开始算答应的结果，算拒绝的结果，然后比较。


    幸好，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答应比拒绝好。


    “好。”


    直到温染出声答应了他的请求，在旁边一直紧张的一人一机才猛地松了口气。


    手腕上的手环开始震动，提示温染，心跳速率过快。


    “好了，半小时到了，我要去做实验了。”


    温染将手从景晏的手中抽出来，快速走向了电梯，心跳在慢慢恢复正常，她的心情似乎也没有下午那样不舒服了。


    电脑里弹出最新的新闻讯息，温染立马捕捉到了“彼岸研究所”这个关键词，点开视频，漂亮温柔的新闻主播博报道：“欢迎收看今日特别时段新闻播报。近日发生了第三起富豪意识昏迷事件，经调查，与前两起事件的共同点是当事人均在彼岸研究所接受过心理干预。目前，彼岸研究所回应称服务合规备案，并且相关专家表示，昏迷原因有很多种…”


    “彼岸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