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不好意思，对于昨天他骂人的事，我代表校篮球队向你道歉。”


    高大的男生身穿宽大的白色T恤，似乎是刚运动完，浑身冒着热气。那个人的大手压着一个黑皮男生的脖颈，强制按着那个人低头。


    午后的阳光很好，樊华逆着光看着那张青春洋溢的帅气脸庞，目光瞥向被卡住脖颈的黑皮男生，等待对方开口。


    “对，对不起。”


    粗声粗气的声音像从喉咙口挤出来的一样，话里的不甘不愿毫不掩饰。


    毫无诚意的一句道歉。


    樊华抿直了唇角，语气平淡道：“如果只是面子工程，就免了吧。”


    黑皮男生闻言猛地一抬头，怒瞪着樊华，倒是站在一旁的高大男生抬脚快准狠地踹了黑皮男生一脚，语气严肃中透露着不悦。


    “你这是道歉的态度吗？还要校队给你擦多少屁股？”


    黑皮男生被踹疼了，差点跪在地上，却真的压住了脾气，收敛了一身痞气，乖乖站直给樊华道歉。


    “同学，对不起，昨天我不该骂你。请你原谅！”


    迎着来来往往好多人的目光，樊华没再说什么，转身往自己的班级走去。


    只是还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了那个高大男生清冽的少年音。


    “同学，我是校篮球队的曲斌浩，以后想打篮球的话，可以找我！”


    樊华听着这熟悉的语气，不用回头也能想象到那人脸上的表情，忽然顿住脚步。


    四周是熟悉的环境，来来往往的学生却全都看不清脸，樊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好像梦到了和曲斌浩的初识。


    “喂，你怎么走神了？不过这局你输了哦，答应我的放学一起去游戏厅可不许反悔。你呀，也别一天天除了读书什么都不想，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朝气！”


    画面跳跃，樊华转瞬和曲斌浩站在了学校的篮球场上，两人均是一身的汗水，说话的声音里却不见疲惫。


    “好。”樊华听见自己答应的声音。


    “这就对了！”曲斌浩满脸的兴奋，伸展胳膊搂着樊华的肩膀，眉眼间笑得开心。


    一眨眼，搂着他肩膀的手消失，曲斌浩红着脸站在他面前，口齿清晰地向他告白：“我喜欢你，我想追你可以吗？”


    接下来画面跳转的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凌乱。一会儿在他们的高中校园，一会儿又到了大学，和曲斌浩的那些往事被扭曲又重现。


    隐隐约约还有女性温柔的歌声作为背景音回响，怎么听怎么觉得熟悉……


    好像是自己的手机铃声……


    樊华还没睁开眼，手已经摸索到了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听筒那边传来了机械的AI女音，樊华烦躁地睁开眼点了挂断。


    周末的一大早被骚扰电话吵醒，真的很难没有起床气。


    樊华把脸埋在枕头里想。


    这个时候起床吧，还觉得困，不起床也睡不着。


    樊华干脆爬起来洗了把脸，叼着牙刷走到阳台去看自己的两盆多肉，脑子里想到昨天于蔓蔓发给他的照片。


    穿着长款风衣撑着黑伞站在雨幕中的男人，即便只有纱布遮着的半张侧脸，樊华也一眼认出那是曲斌浩。


    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樊华的心情难以言说。


    分开就分开的彻底一点，曲斌浩这种行为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他承认他根本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曲斌浩，他们分开的这么惨烈，樊华想不通他们还有什么见面的必要。


    所以他同于蔓蔓说了谢谢后，干脆收拾东西从地下车库的出口离开了。


    关于之后曲斌浩在雨中会等他多久，樊华通通不再去想。


    洗漱完毕，樊华又躺回自己心爱的大床，胡乱在被窝里翻滚了一阵，把枕头压在胸下，两只胳膊撑着身体在床上玩起了手机。


    刚输了一局小游戏，大学舍友周宇鹤的微信通知消息就弹了出来。


    「瞅瞅！我女儿像不像我？」


    一连好几条消息堆叠在一起，樊华退出了小游戏，点开了周宇鹤的聊天框。


    「图片」


    「图片」


    「图片」


    ……


    樊华定睛一看，全是周宇鹤喜当爹后狂轰滥炸发来的婴儿B超照片。


    什么也看不清，怎么就像他了？


    樊华：「？」


    周宇鹤：「我今天带倩倩去产检了！拍的我女儿的照片！多好看！」


    樊华：「……你怎么知道是女儿？」


    周宇鹤：「那肯定是啊！都说女儿像爹，她长得多像我啊！」


    樊华：「……」


    周宇鹤：「对了，你提前请好假了吧？下周我和倩倩的婚礼你可得来昂！」


    樊华：「放心，已经安排好了。」


    周宇鹤：「带着曲斌浩一起来呗，都自己人。」


    樊华回复的指尖顿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他和曲斌浩大学时在一起，周宇鹤是他的舍友，也是为数不多知道他们亲密关系的人。


    周宇鹤从小在浦市长大，那里临近海边，经济发展迅猛，接收新鲜事物的速度快。再加上他平时为人大大咧咧，即使在知道了樊华的性向异于常人后，仍是真心拿他当朋友看待。


    樊华对于自己的性向一事，虽然不特意遮掩，却也不会公之于众。


    即便在北城、浦市这样的大城市，同性恋依旧是小众群体，大众虽不至于歧视，接受度却也没有想象的高。


    大多是漠不关心的态度。


    所以能够在坦白自己后得到真心相待的朋友，樊华是很珍惜的。


    周宇鹤看着他和曲斌浩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雨，曾经也真心佩服他们的坚持，单身的时候还嚷嚷着自己也想要这样的爱情，当然是和异性的。


    可是如今呢？


    可能是看到樊华久久没回信息，周宇鹤那边又发来了一条信息，「他要是忙就算了，你一定得来！」


    樊华叹了口气，在床上翻了个身给周宇鹤回消息。


    「我和曲斌浩分了。」


    「？？？为啥？？？」


    满屏的问号表达了周宇鹤的震惊！


    「不为啥，不分还能结婚不成？」樊华不想再复述那一天的混乱，企图蒙混过关。


    「咋不能啊？去国外就能领证。」


    「哦。」


    「真分了啊？」


    「嗯。」


    然后周宇鹤那边没动静了，樊华能猜到周宇鹤现在的心思，索性退出聊天框，让他消化消化。


    周宇鹤和姚倩倩的婚期定在11月22号，樊华提前两天到达了浦市。


    周宇鹤亲自来接的机。两人好久没见，但见面也不觉生分，在车上聊着聊着就像回到了大学时期，有些忘乎所以。


    “我可记得你大学那时候挑的选修课了，哈哈哈哈！本意是想科学锻炼，结果老科学了，直接进入了老年模式，天天站操场拍半节课的手和背，说是促进血液循环、新陈代谢……”


    周宇鹤越说笑得越厉害，樊华有些无语，结果自己想想也觉得好笑，忍不住弯起了嘴角，但是嘴上却不饶人。


    “哪有你会选，选了交谊舞，整个班就你一个男舞伴，每天轮流跟不同女生跳……”


    “咳咳……嘘！不兴说啊，那不是年少轻狂、急于脱单嘛！”


    这么一路说说笑笑到了周宇鹤结婚用的新房，一进门就看到姚倩倩也在，正站在一旁指挥着人贴客厅的大喜字。


    听到开门声，姚倩倩扭头过来看到是樊华，语带惊喜地打了招呼。


    “樊华，你到了呀，快坐下歇歇脚，我去给你倒杯水。”


    姚倩倩穿着咖色的蝙蝠袖毛衣，头发有着微微的自来卷，因为月份还算小，穿的衣服也宽松，所以不显孕相。


    樊华忙摆摆手，示意不用麻烦，“没事，不用管我，我是来帮忙的，不用这么客气。”


    “就是，樊华那都是自己人，你好好回家去歇着吧，这些我来盯着。”周宇鹤走过去拉住姚倩倩的手，劝她回家休息。


    姚倩倩的俏脸一绷，没好气道，“指望你那审美？算了吧，还是我自己看着才放心。”


    “我审美哪里不好了？我要审美不好能娶到你这么漂亮的老婆！”


    当着众人的面，姚倩倩有些不好意思，看着樊华转移话题道，“欸？樊华，曲斌浩怎么没来，是太忙了吗？也没听宇鹤提……”


    姚倩倩话说到一半，被周宇鹤用力攥了攥手，她一脸的不解看向打谜语的某人。


    樊华倒觉得没必要隐瞒，微微笑了笑解释，“我们分开了。”


    姚倩倩难掩震惊，深深倒吸了一口气，吓得周宇鹤急忙扶她坐下，帮她顺气。


    好不容易等到周宇鹤的小舅子赶来把他老婆姚倩倩接回娘家，周宇鹤才同樊华解释。


    “不好意思啊樊华，倩倩她，其实私底下磕你俩的cp，现在她怀孕了，我怕她情绪太激动，就没告诉她……”


    樊华无语凝噎，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之前每次见到他和曲斌浩，姚倩倩总是一副藏不住的兴奋模样。


    原来腐女竟在我身边。


    “我没事，倩倩她没事吧？我刚刚是不是不该告诉她？”樊华有些忧心。


    “没关系的，她就是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怀孕了小脾气变得更多了，比谈恋爱的时候还难伺候。”周宇鹤嘴上说着貌似抱怨的话，但眼里眉梢全是笑意。


    “倒是你，樊华！说老实话，曲斌浩那小子是不是欺负你了？”周宇鹤话锋一转，搂着樊华的肩膀逼问道。


    樊华也没再坚持，之前网上聊天没说，一是不想回忆，二是懒得打字。


    一五一十告知了周宇鹤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后，周宇鹤一脸愤慨，忍不住替樊华抱不平。


    “你就这么放过他了？光一拳怎么够？应该把他套麻袋来套组合拳！”


    樊华忍不住笑，顺着周宇鹤的话往下说，“好，那我雇几个打手？”


    “必须雇，打他个头破血流、半身不遂……”


    周宇鹤还在同樊华畅想怎样报复曲斌浩最爽快，樊华安静的听了几句后终于出声打断。


    “好了，准新郎官，打抱不平结束，咱们该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