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模成绩出来的速度让人猝不及防，这也让颜欢看到成绩之后顿时手足无措。


    捏着分数成绩单的指尖微微颤抖。


    641。


    还是差点……


    上一年市一中尖子班的分数线是645分。


    两台上的班主任又开始发话，宣布她们班的第一名，还是林淑琦。


    班主任的声音十分大且尖锐，颜欢的大脑处于一团浆糊的状态，怎么也听不懂老师在讲什么东西，只觉得吵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放学的铃声响起，才打破了颜欢混沌的状态。


    放学了。


    就连林翠薇都看出了颜欢的状态不对，“你怎么了颜欢。”


    “没考好。”


    “你这还叫没考好啊，我要考到你那个分数，我爸还不得大摆几张酒席呢。”林翠薇开玩笑地说道。


    颜欢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我这个二模的分数还是到不了市一中的分数线。”


    “那跟我报同一个学校吧，哈哈。”


    “对了，班主任说明天要填档案，让我们把身份证和户口本都要带来学校。”


    颜欢诧异地说道：“班主任有说过吗？”


    “说了呀，一看你就没认真听。”这确实让颜欢挺心虚，她今天都不知道怎么过的。


    只好讪讪地回她一句：“可能我听漏了吧。”


    回家的路上，颜欢问他们：“你们也是明天填档案吗？”


    “对啊。让我们带身份证和户口本呢，还让我们务必保存好，不要丢了。”叶智杰回她的话说道。


    颜易之一脸迷茫，回头望言灏，“有说吗？”


    言灏点头，“有说。”


    还好颜欢问了一嘴，说不定明天又有一个人忘记带了。


    夜晚，颜欢悄无声息地来到母亲身边，盘腿坐下，揽着母亲的手臂，“妈妈，二模成绩出来了。”


    母亲一听，就放下手中的遥控器，“考了多少分啊。”


    靠墙的电视还在不停的播放着画面。


    说道这个颜欢语气有些纳闷，“641。”


    母亲的手抚摸在她的头顶，“那欢欢比上次进步了呢。”


    “可是还没有到市一中的分数线，妈妈，要是我上不了市一中了怎么办。”


    “那欢欢你怎么想呢？”


    “我不知道。”


    “欢欢，高中只是人生的一个阶段，在哪个高中遇到的人是不一样的，不过，无论遇到什么人，你的目标始终是不会改变的，它只是你达成目标的一个阶段而已。”


    “所以，不用纠结太多，市一中也好，县区一中也好，它们都只是你成功路上的一小部分，无论你的选择是如何，妈妈永远会陪着你。”


    颜欢揽着母亲的胳膊更紧了，“妈妈……”


    “诶。”


    “妈妈妈妈。”


    “诶诶。”


    “妈妈妈妈妈妈。”


    “诶诶诶。好了，快去睡觉。”


    在睡前颜欢还不忘把自己的身份证和户口本仔细的放在书包里面。


    还检查了几次确认无误，生怕第二天就丢了。


    -


    第二天，班主任把要填的东西都放下去给学生，千叮万嘱地说道：“同学们一定要认真填啊，避免有错别字，所以先用铅笔填，后面再用黑色签字笔描上去。记住，千万不要填错了！”


    也不知道班主任重复了多少次，反正一遍又一遍的叮嘱，直到这个注意事项牢牢地钉在他们脑海里才罢休。


    “这里有一份模板，大概要怎么填这里都有，按照自己的情况如实填写，下午放学的时候要交上来。”


    颜欢拿出证件用铅笔对照老师给他们的模板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情况写进去。


    直到下面有一行家庭情况，颜欢的笔尖顿了顿。


    于是跳过了这一项，继续往后面写。


    今天早上是自习，老师让他们在这一自习的时间填写这一份东西，所以时间不用太过紧张。


    后面的也填完了，颜欢终究还是翻回了这一页把那空余的一项补上。


    眼底的神色暗了又暗，握着笔尖的手指发白。


    最终，在第一行写下，姓名：林芝梅；称呼：母亲；工作单位：XXX；联系电话：158***6348。


    到这里戛然而止，没有下一行。


    颜欢平静地看着笔下的字迹。


    最终合上。


    林翠薇恰好这时过来，“颜欢，你写完了吗？”


    颜欢坐在位置上抬头望向她，“写完了。”


    “那你的可以给我看一下吗？我后面有些不会写。”


    “哪里？”


    “就是第二页。”


    颜欢巧妙地用指尖捏着两页纸，一翻就翻到了第二页，正好跳过第一页，“这里？”


    “对，我的在座位上，没拿过来。我可以拿去看一下吗？”


    颜欢就把页面停留在第二页，递给林翠薇，“拿去吧。”


    “谢谢你，颜欢。”


    颜欢嘴角微弯，“不客气。”


    颜欢手指撑着下巴，手肘撑着桌面，眼前的景象和以前重合起来。


    “爸爸，我想喝那个牛奶。”颜欢指着街巷小店冰箱摆着的牛奶说道。


    这个牌子的牛奶又贵又小，在以前的物价来说根本就不值得买。


    可是那天颜欢就是想喝了，因为别的同学喝过之后总在她面前说有多好喝。


    可她没有喝过。


    她不敢在伯娘面前说自己想喝这死贵死贵的牛奶。


    直到爸爸回来了，她向他提出了第一个需求。


    牵着颜欢手掌的中年男性意外的看着她，没有被岁月留下多少痕迹的脸庞瞬间布满笑意。


    颜欢抬起清瘦的脸看着他，漆黑的眼眸异常的光亮，“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


    颜爸付了钱，把牛奶开了口递给颜欢。


    “好喝吗？”


    “好喝。”果然贵还是有贵的道理，到时候同学跟她说的时候


    “那爸爸以后天天给你买。”


    颜欢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什么家庭啊，天天喝。


    男人笑盈盈地说道：“欢欢还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爸爸买给你吃。”


    颜欢捧着手中的牛奶津津有味地喝着，“不吃啦，等等回去之后妈妈又说我们吃东西不带她了。”


    “那我们买回去一起跟妈妈分享好吗？”


    这倒是颜欢没有想到的，“好！”


    从那以后，爸爸没有忘记那个约定，颜欢从那天开始，天天都有一瓶那个牌子的牛奶。


    直到……


    *


    “颜欢，还给你。”


    林翠薇递过来的时候已经合上，少女脸上藏不住心事，支支吾吾的语气似乎有什么想要说的话。


    颜欢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会这样。


    想起往事，今天的心情总是有些惆怅。


    放学后，林翠薇照旧和颜欢一起放学，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颜易之他们来的异常得晚。


    林翠薇挽着颜欢的手臂，“颜欢，我知道了你的一个秘密。”贴在她耳边的嘴唇吐出温热的气体让颜欢想要逃离。


    “那我先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好了。”想要弥补自己知道好友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作为补偿。


    但下一句话更是让颜欢坠入冰窖，“我喜欢言灏，这个事情没人知道喔。”这句话如同恶魔的低语，身体一僵，身上的血液向凝固了一般。


    那颜欢还得感谢她告诉她这个没人知道的秘密吗。


    颜欢不得不多想，所以她跟她做朋友是因为言灏？


    想起之前她们还没有熟悉起来的日子，好像每次都是言灏在的时候林翠薇才出现。


    所以林翠薇的行为早早都已经告诉她，她接近自己和她做朋友是有目的的，为的就是言灏？


    那第一次呢？第一次林翠薇借她姨妈巾总不能是她特地安排的吧！


    颜欢沉默不语。


    那平常的语气却让颜欢感到一阵恶寒，心跳声如同就在耳旁，一声又一声。


    那朱唇的主人似乎还不想放过她，耳边的朱唇轻起。


    “你爸爸是不是死了。”这虽然是事实，但这话对颜欢来说还是万箭穿心一般。


    这个年龄段的人总是这么直白，直白得让人难受，半点掩饰也没有。


    她确切的语气已经不太需要颜欢的回答了，她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太妥当，想要补救自己嘴在前面跑，脑在后面追犯下的‘错误’，软声道：“对不起。”


    颜欢努力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再次启唇，含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声发出，“对，我父亲已经去世了。”这件事情她从来没有特地隐藏过，不然也不会把档案本借给她，要是不想被人知道，直接不借就好了。


    但这个事实颜欢也不会向其他人知道，除了小学她父亲去世的那段时间。


    一个同学突然请假几天格外引人注意，想着自己有没有和她一样的理由可以请假在家里玩。


    就算她不说，但同学里住得近的人不少，总会有几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一来二去大家便都知道了。


    一个备受爸爸宠爱，被同学羡慕的小孩没了爸爸，总有人在背地里叽叽歪歪说她的爸爸死了。


    所以想要知道，总是会有法子的。


    “但，这件事不是秘密。”只是这个事实就像被人再次掀开还没愈合的伤口。


    “喔，没事，那我还是想要告诉你，我喜欢言灏，我帮你保守秘密，你也要帮我保守秘密喔。”她的语气就如同娇憨的少女，充满了暗恋时的娇羞。


    对颜欢而言就像在警告她，我喜欢他，你不要跟我抢，作为我的好朋友，你也不应该喜欢他。


    她目光冷冷地看向林翠薇，最终只回答了一个字：“好。”


    颜欢觉得挽着自己手臂上的手如同火钳一般，让她不能挣脱半分。


    她的心在这人来人往的教室里瞬间跌入谷底。


    与爸爸相处的日子在脑海里一帧一帧不停地播放。


    直到颜易之来找她：“走吧，妹妹。”


    颜欢强忍着情绪，生怕被人看出一点破绽，挣开挽着的手，跑到他的身前，“怎么来得那么晚！”


    “老师拖了一下堂，怎么了？”颜易之似乎发现她有些奇怪，按以往来说颜欢是不会催的。


    “那走吧。”


    “叶智杰还没来呢。”


    “喔。”


    她似乎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不在林翠薇身旁，而是在颜易之身边紧紧地靠着。


    林翠薇正想和颜欢站在一起，正打算抬起步子就往上去。


    言灏眼里流光一闪，步子一迈，站在了颜欢的另一旁，阻止了林翠薇想要过来的脚步。


    此时林翠薇眼底的笑意更加明显。


    好在叶智杰从楼上下来，“不好意思啊，来的晚了些。”


    “走吧。”


    叶智杰还没到他们身边，颜易之就带着颜欢走向楼梯。


    队形也就成了颜欢被颜易之和言灏包夹，叶智杰和林翠薇在后头跟着他们。


    这种队形以前也很常出现，不同的是颜欢的手牵着颜易之的胳膊，神色平静。


    颜易之和言灏斜着眼交流，并肩走在一起只能看到颜欢乌黑的头顶和高挺的鼻子，看不见脸上的神情。


    待林翠薇与颜欢道别，颜欢神色平静，嘴角还是挂着以往淡淡的微笑，只是眼睑泛起一道不起眼的红色，面向她，朝她挥手，清了一下嗓子，但声音还带着压抑过后的丝丝沙哑，“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