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两眼发黑地盯着手上酸酸甜甜的，形似苹果的水果，今天第三次发出恶鬼般的呻吟。


    “我想吃肉、我想吃肉、我想吃肉！”


    林墨在干草上打滚，3天，整整3天啊，一点蛋白质都没吃着，连热乎的水都没喝着，这让他一个21世纪好少年怎么接受得了！


    “系统！我想吃肉！”林墨恶狠狠地对着空气说。


    一个篮球大小，只有猫咪脑袋形状的虚拟投影浮现在空气中，这是林墨绑定的系统，穿越者生存系统0412号，昵称猫球。


    “抱歉，宿主，新手任务没完成，无法开启系统商店，兑换本地货币的功能也无法使用。”猫球移开视线，吹了个口哨。


    说到新手任务，林墨就牙痒，他阴森森地盯着只有自己看得见的猫球。


    “我没完成新手任务都是谁的错啊！”


    平心而论，锅一人一统可以平分，但林墨身为熟练的社畜自然深谙甩锅之道。


    林墨并不讨厌穿越，毕竟作为996的社畜他的人生目标是不劳而获早日退休，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也没的选。


    身为咸鱼主播社畜的人生，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穿越前的林墨是一家玩具公司的主播，动手能力强，颜值还算清秀，赶上大直播时代，被公司从研发部踢到了宣传部。


    直播时三句不离退休，满口摸鱼经，却凭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徒手改造技术，加上肯听网友劝，直播倒也蒸蒸日上。


    这一切，终结在公司年会上。


    在董事长为林墨颁布特等奖，公司1%的股份时，从天而降的吊灯把林墨扔来了一个恶魔横行的西幻世界。


    来不及吐槽说好的10%缩水这么厉害，奖金全扣是何等的抠门，林墨就迎来了人生转折。


    从无肉不欢，到顿顿无肉。


    此事的罪魁祸首，是林墨旺盛的好奇心。


    穿越获得系统的林墨，匆匆扫了眼新手任务。


    【任务内容：作为商人，售出一件商品。】


    猫球说这个任务很简单。


    可以在这个森林里拾取草药卖给附近的城镇里的药师，也可以利用眼下被强化过的身体，猎点人吃的猎物卖给酒馆，还可以采些果子哄骗小朋友们买零食。


    于是拖延症点满的林墨把任务一扔，先兴致勃勃地开始翻新手大礼包，做了一个评级为A的声波炸弹，在猫球夸奖声中，将制作教程兑换给系统。


    【声波炸弹图纸已上传，获得奖励点数1000点。】


    【检测到宿主拥有A级商品，请将商品售出以解锁系统商店。】


    林墨尖叫：“猫球你做了什么？！”


    “我我我、我做了什么？”蚊香眼猫球满头问号。


    笨蛋系统在林墨的讲解下，才明白他们怎么坑害了自己。


    声波炸弹，顾名思义，利用声波共鸣原理制作的魔法炸弹，因为可指定共鸣频率，所以可以做到攻击范围内免伤人类。


    使用方法为利用探测针命中恶魔，在探测针完成探测后，多边形晶体组成的声波炸弹会泛出蓝光，在此情况下，将炸弹投掷在恶魔10米范围内，即可将恶魔杀死。


    虽然这个小小的声波炸弹，融合了声波探测、生物检测、定向爆破、频率锁定等等技术，但它有个不大不小的问题，导致它定位尴尬。


    即无法自动检测声波，需要手动较正爆破频率。


    能使用探针准确命中恶魔的战士，也能远程用别的武器风筝恶魔，而需要免伤保护，跑不过恶魔的平民准头一般也比较堪忧。


    也就是说，这个玩具的用户群是，能较为轻松打败恶魔，还需要保护人质的存在。


    在现代社会，这类群体叫警察。


    而这个西幻世界，没有警察。


    话虽如此，声波炸弹卖不出去，系统商店就打不开。


    系统商店打不开，林墨就没有钱。


    没有钱，就没有肉吃！


    林墨艰难地从酒馆马厩里的干草堆里爬起来，也算他运气好，酒馆主人愿意收留他打杂，分点面包，短期内肯定饿不死。


    但初秋已至，若再不解决温饱，他很可能要在这个冬天达成冻死成就了。


    林墨削下果皮，在酒馆门口摆出声波炸弹几个字，不一会蚂蚁就爬了过来，完成了字体加粗效果。


    托这些小把戏的福，每个进酒馆的人都会好奇地问上两句，然而20金币的高价令人望而却步，毕竟在青森镇这样的偏远地区，1金币能买上一个月的面包。


    林墨当然也想降价，可惜声波炸弹作为系统商品，他已经失去了低价倾销权。


    这就是打游戏时，在1级领了转职任务的感受吧，想删号重练都没办法，林墨叹气。


    “声波炸弹？”清越如琴音的声音响起，林墨好奇地抬头。


    眼前的战士穿着一件黑色镶金边长袍，他有一头在阳光下如湖水般波光粼粼的银白长发。


    那双剔透的冰蓝色眼眸微微眯着，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弧度，似乎笑得如沐春风又似乎连笑容都只是极致完美的容貌给人的错觉。


    被美颜暴击不到一秒，林墨就回过神，拿出结晶体开始介绍，他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打量青年。


    长袍的质地极好，金边也是用金丝织就，腰间的剑鞘镶嵌着宝石，强不强另说，这人绝对有钱！


    “听起来不错，”银发青年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晶体，抬眼看着林墨问，“多少钱。”


    “50金币。”林墨面不改色地抬价，捕捉到对方的不以为然，他转了转眼珠，压低声音。


    “是，这东西在野外有些鸡肋，可您这样的大人物当然知道，恶魔可不只在荒野出没。”


    “想想看，万一有恶魔附身混进了您的宴会，只要锁定了一只，用这声波炸弹就能一网打尽。”


    “鸡肋。”银发青年眯了眯眼，却并不走开，只轻敲着剑柄。


    “是鸡肋，”林墨了然地微笑，“不过您猜的不错，我能拆分探测针的功能，若您需要，我可以为您定制恶魔探测器。”


    银发青年眼眸一亮。


    “但您得先买下这个，我才有钱开发后续产品。”林墨观察着他的神色，连忙补充。


    “可以，但我有个条件。”银发青年笑了笑。


    条件就是先用后付，银发青年名为艾瑞斯，是专业的猎魔人，他接了猎杀D级恶魔深渊血蛭的任务，这种恶魔体型较大，正适合作为声波炸弹的演示模型。


    林墨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但半小时后，林墨后悔自己答应的太快。


    “我答应了先用后付，没答应当诱饵吧？”林墨脸色发白地看着眼前的恶魔，声音发颤。


    “为客人提供良好的试用环境，不也是商人的职责吗？”艾瑞斯站在远处的树枝上，把玩着探测针。


    “不，商人的职责是提供物有所值的商品！”话虽如此，林墨还是用力扔出火把，然后掉头就跑。


    体长五米，直径2米，全身上下包裹着沼泽腐朽烂泥的异世界巨型水蛭，咕叽咕叽地开始挪动，时不时传出奇怪的闷响，动物或人类的手脚从水蛭黏糊糊的表皮中冒出，似乎是它未消耗完的食物残渣。


    林墨引着水蛭向艾瑞斯的方向跑去，沿着他所在的大树绕圈，所幸软体动物的移动速度并不快，林墨跑得还算轻松。


    一圈、两圈、三圈，脚步开始沉重，呼吸变得急促，林墨抬头，正对上艾瑞斯坦然的视线。


    “艾瑞斯！你还在等什么？快用探测针啊！”林墨气喘吁吁地喊道，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炸了，这具被系统强化过的身体虽然素质不错，但缺乏蛋白质补充，耐性堪忧。


    树枝上的艾瑞斯依旧气定神闲，他晃了晃手中的探测针，语气带着几分无辜的调侃：“林先生，这探测针似乎有些认生，我总得找个合适的角度，确保命中，不是吗？毕竟，这关系到我们的交易能否完成。”


    说着，他手腕一抖，探测针化作一道银光射出。


    探测针精准地钉在了深渊血蛭身前不到半米的土地上，针尾兀自颤动。


    深渊血蛭动作微微一顿，就在林墨以为傻大个被小针吓到，血蛭庞大的身躯猛地收缩，尾部顶着地面用力弹跳起来，原本还有十多米的距离，眨眼被抹消。


    巨大的冲击力让地面像是弹簧床一样起伏，在距离血蛭口器不到1米的地方，林墨差点跌倒。


    “抱歉，手滑了。”艾瑞斯无辜道。


    “备用探针！声波炸弹上还有备用的探测针，找到了吗？”林墨咬牙切齿地提醒。


    “找到了。”艾瑞斯慢条斯理地抽出又一根探测针，举手投足间，优雅得令人错不开眼。


    他轻挥手臂，隐隐有一丝破空之声，那举重若轻的姿态，无不显示他娴熟的战斗技巧。


    然后在林墨期待的目光中，探测针稳稳地擦过水蛭高昂的口器，钉在树干上。


    二次被吓到的大水蛭发出嘶嘶的叫声，全身蜷缩，用力弹射，再次冲向林墨。


    狂风混杂着腐臭，烂泥迎面飞来，在被熏死和被淹死前，林墨选择转身狂奔。


    “这东西是不是傻！明明是艾瑞斯攻击它！为什么还是追我！”


    林墨张嘴呼吸，空气却顺着喉管涌入鼻腔，他一边干呕一边抱怨。


    悬浮在林墨视野的猫球上下翻滚，发出乱码一样的困惑声音，显然宿主的问题太难，猫猫什么也不会。


    “啊，大概是我之前给你涂的药水，有圣水的成分，所以在恶魔眼里比较显眼吧？”艾瑞斯悠闲地开口，装模作样地再度抽出探针比划着。


    “对了，又手滑，真是抱歉啊。”


    这人毫无歉意地补充。


    “呃，等等，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林墨连滚带爬地躲开蜷成球开始满地乱滚的水蛭球，爱美之心终于被理性压制。


    “故意不小心。”艾瑞斯稳稳接住林墨的烂梗，用探针比了个剑花，语气多了些耐人寻味的试探。


    “怎么了，难道林先生无法胜任诱饵的职责？现在取消交易还来得及。”


    林墨动了动耳朵，皱了皱眉，眼见着水蛭球越滚越快，慌忙躲到树后。


    水蛭球狠狠砸在树上，又向地面弹去，随后再次弹向他所在的树干。


    一下，两下，三下，树干越压越弯，嘎吱声沿着后背直达耳膜，林墨抽空撇了眼艾瑞斯，确认了对方的视线。


    那视野的焦点是林墨而不是恶魔。


    随着一声巨响，树干断裂，林墨斜着跑开树木倾倒的范围，回头望去，断裂处淤泥的落下，木刺露出被腐蚀的痕迹。


    看着疲惫的水蛭原地蠕动休息，成为大型简单标靶，而有人却依然悠然转着针，为了达成交易，林墨带着最后一丝侥幸开口。


    “哎，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会尽力坚持的。”


    “不过，艾瑞斯先生，你的准心不好的话，这个商品其实不适合你。”


    “您真的想买吗？还是另有所图？”


    “这要问你了，林先生，你身上有什么值得我花费一整天陪你在这里散步呢？”


    言谈间，艾瑞斯再次扔出一枚探测针，凌厉的破空之声让水蛭瞬间紧张。


    硕大的水蛭球抽风一样乱滚，那枚小小的探针，似乎早已预判了水蛭的所有动作，它准确地在林墨的视野里，擦着大水蛭的身体，刺入树干。


    这王八蛋在玩我！林墨终于确信。


    什么手滑，他根本在炫技，玩球体描边就算了，他还能精准预判水蛭的路线选择！


    可他的目的是什么？


    针对林墨？以艾瑞斯的准度和能力，杀林墨不是轻而易举吗？


    想要声波炸弹的图纸？但这没必要作弄林墨，而且事先确认炸弹的威力不是更好么？


    深吸口气，林墨回忆艾瑞斯刚刚的发言。


    我有什么值得他花费精力的东西？果然，是我的聪明才智吧。林墨点头。


    就是那种剧情了，冒险者看中一个优秀的同伴，于是找机会测试对方吧！


    很可惜，我只打算当一个咸鱼商人，不会打算陪你一直散步的。林墨遗憾地想。


    不过，区区测试，当然还是要满分给小少爷开开眼！


    林墨全力奔跑，路过某个树干的时候，用力一抽，探测针稳稳落入他的手中。


    绕至树干身后，在软体球撞向树干的同时，他眼疾手快地甩出探针，探针没入淤泥，顶端又发出运作中的红光。


    完成！正在林墨握拳给自己鼓劲的时候，水蛭剧烈地翻滚起来。


    水蛭的头尾各有各地想法扭曲翻滚，淤泥甩得满地都是，腐臭蔓延。


    林墨这才想起，探针的针头在射入生物之后会展开倒钩，并且继续向深处探入。


    看来，即使是深渊水蛭这种恶魔生物，也扛不住深入皮肉的疼痛。


    然而，疼痛没有吓跑深渊水蛭，几秒后，暴怒的大水蛭发出凶狠的嘶嘶声，身体里冒出几十只人和动物的手脚，像多足蜈蚣一般，疯狂地向林墨冲来。


    怪物冲击着林墨的视野，猫球尖叫着快跑，林墨抬脚，速度却提不起来。


    胃肠紧张地揪起，身体在发出警告，他只剩下冲刺的力气，再跑不动马拉松了！


    那就冲刺吧！


    向着那个混蛋目标！


    “兄弟我来了！”


    林墨挥手，咧嘴一笑，脚步有些踉跄地跑起来，肺疼得快炸了，但他只是咬牙前冲。


    艾瑞斯没说话，只是抽出腰间的长剑，依然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墨，嘴角的弧度分毫不变，似乎眼下向他冲来的并不是深渊水蛭，而是随手就能碾死的虫豸。


    林墨下意识皱眉，多余的担忧涌上心头，被眼下盘旋大脑的愤懑中和成阴阳怪气。


    “不是，你抽剑干嘛？这玩意不怕物理伤害，砍成两半也能活，放弃你不成熟的战术，好好依赖我的——”


    话音未落，林墨的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他直直摔了出去。


    完蛋了，林墨想。


    心跳几乎暂停，他急促地呼吸着，试图起身，疲劳的身体却抽不出一丝力气。


    他看了眼满地的淤泥，认命地打算翻滚，却看见脚上的蔓藤竟越缠越多。


    腐臭的气息近在咫尺，他抬头，多足的怪物狂喜地张开口器。


    一道光在眼前炸开，长剑将口器一分为二，黑色长袍在林墨眼前展开。


    是艾瑞斯。


    水蛭缓缓地向两边倒去，蜷缩着、缓慢地向远离他们的方向爬去。


    空气中传来一声鸣响，似乎沉重又似乎尖锐，声波在空气中震荡，艾瑞斯腰间的多面结晶体亮起安静的蓝光，震得泛起一片重影。


    声波炸弹爆炸了。


    当耳鸣的错觉褪去时，水蛭发出整齐的啪叽声，碎成一地黏液。


    艾瑞斯回头，劈开林墨脚上的蔓藤，伸手拉起他。


    “了不起的声波炸弹。”银发青年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