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也暗了些。


    车在红绿灯路口停下，姜榆注意到了江边在放烟花。


    周弋注意到了姜榆。


    “想看？”


    “什么？”，姜榆确实没听清。


    周弋把头往后面稍微仰了些，“想看烟花？”


    这次听清了。


    “可是不是还要去吃饭吗？”


    绿灯亮起，周弋拧了把油门往另一边开。


    “先做你喜欢的事。”


    *


    *


    车停在江边的路上，两人把头盔摘下。


    周弋向她伸手。


    “嗯？”


    周弋把手伸到她身后，把她的书包拿下来单肩背上，“不嫌累？”


    姜榆看着他，“谢谢。”


    姜榆快步走到江边，烟花绚烂，一朵朵绽在夜空，星碎的火星落到水面。亦如颗颗星辰落在黑暗的时空，穿越时间线，照亮每一个至暗的时刻。


    周弋看着她的背影，慢步往前走。


    晚风吹乱了她的发，发丝在空中飘逸，这一刻，她是自由的。


    周弋拿着两瓶饮料坐在离姜榆不远的长椅上，就这么静静的没说话。


    过了会姜榆才寻起他的身影，转头对上他的眼睛，快步向他走过去坐下。


    周弋把盖子拧开递给她。


    “喜欢烟花？”


    姜榆接过喝了一口，“嗯，喜欢。”


    “上次看烟花还是在乡下和外婆一起的时候。”


    周弋看着她。


    “因为当时我们都只有过年才放烟花，所以每次放烟花，我就知道快过年了，快过年，我爸妈就要回来。”


    周弋轻轻蹙眉，“过年？他们过年才回去一次？”


    “嗯，我当时还不到十岁，他们要去别的地方挣钱，没空带我，所以我就跟着外婆生活。也就是因为这，所以他们很少回来。一年陪我的时间最多也就一个周。”


    “他们只有在过年回来，所以我当时很喜欢过年，也很喜欢烟花。”


    姜榆说的时候是笑着的，但周弋觉得他眼睛里的她没有一点表情。


    “会想他们吗。”


    “会。”，姜榆抬头看着他，“我会给他们写信，写了好多好多，但是一封也没有寄出去过。”


    一封也没有寄出去过，是乡路的阻碍，是年幼的无能，是心灵的隔阂。


    一封封没有寄出的信成了一道道墙，硬挺挺的立在了她和他们之间。


    越积越多，越累越厚，越来越远。


    “为什么外婆都觉得我乖，爸爸妈妈却不和我一起。”


    这个问题永远是姜榆心里的一道题。


    小时候的她会觉得是自己不够乖。所以她努力变得优秀，努力变得更好，从小学到现在，她一直都扮演着一个好学生。以至于她现在自己也忘了，她自己原本是什么样的人。


    童年缺失的那份陪伴欠了很多很多年，这些年里，姜榆总是患得患失，别人给一点好就会认为这也是一份别样的情感。


    她迫切的渴望着被爱，她学着去讨好别人，哪怕最后换来的只是短暂的友谊。


    “我渴望一份真挚而永不熄灭的爱。”


    ………………


    “现在呢？”


    姜榆被风吹的吸了吸鼻子，“什么？”


    “现在还喜欢吗。”


    姜榆无声笑了笑，“喜欢，喜欢烟花，不喜欢过年。”


    风很轻，声音也很轻。


    姜榆回过头看着烟花。


    周弋侧头看着她。


    少女瞳孔里映照着绽于尘埃的绚烂，少年眸子里是她的影。


    *


    *


    烟花放完，姜榆看了眼手机，“8点了，我们不过去吗？”


    “你想去吗？”


    姜榆思索了下，卸力靠在长椅上，“不想。”


    “那就不去。”


    周弋打开手机给他们发了信息。


    “就穿了件校服，不冷？”


    姜榆耸肩，“嗯。”


    “嫌弃我吗？”


    姜榆摇头看他。


    周弋把外套脱下搭在她肩上，衣服上还有着他的余温。


    “谢谢。”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周弋接起。


    “ Hello ！My best brother.”


    是一道很活泼的女声。


    “干什么？”


    “什么啊？今天你生日，身为姐姐当然要打电话来关心你喽！ Happy birthday to周弋！！！”


    “嗯。”周弋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今天我在你姐夫家呢，没法直接给你送祝福，一会儿我给你转点钱。”声音里好像刻意强调了“姐夫”两个字。


    “追到了？”


    电话里沉默了阵。


    “反正早晚都会是的！”


    “嗯，我先挂了。”


    电话挂断他侧头看向她。


    “你姐姐吗？”姜榆拢了拢外套轻声开口。


    “嗯。”


    周弋的表姐，顾蒽。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大小姐。至于电话里说的那个姐夫，就是顾蒽在追的人——沈墨延。


    “今天你过生日？”


    周弋笑了一声，“嗯。”


    “啊？你没说，我都没有准备生日礼物。”


    周弋看出了她眼底的慌张。


    “没事。”


    姜榆低头沉默了一会，看了眼时间，8：45。


    “周弋。”


    “嗯？”


    “你开车，我们去一个地方。”


    这次换周弋疑惑，“嗯？”


    他又连忙应下，“好。”


    按照姜榆说的地方，两人下车。


    “只因‘艺’眼”


    周弋抬眼看了下灯牌，“陶艺馆？”


    “嗯。”姜榆冲他点点头。


    “我在这里面把生日礼物给你补上，现在9点，还有三个小时。”


    周弋看着她点头，“好。”


    小姐姐看见他们，出来，“你好两位，是要制作陶艺品吗？”


    “嗯。”姜榆点头，“你们这里多久可以烧出来？”


    “正常情况的话差不多半周。”


    “这么久？有没有快一些的。”


    “想要快一些，你可以选择灯工玻璃，这个只要冷却了就好了。”


    “好。”


    姜榆伸手拉住周弋的衣服往手工区走。


    周弋跟着她坐下，小姐姐送来材料。


    姜榆把围裙围好，“周弋，你要不要做一个？”


    周弋挑了挑眉，“行。”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低头各自做着手里的。


    半个小时过去，姜榆的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刚抬头想要看看他的就被他挡住。


    “不能看。”


    姜榆抿了抿嘴，低头进行最后的美化。


    小姐姐送来盒子，看见姜榆的不由感叹，“哇！做的真好！你是第一次做吗？第一次的话能做成这样，那真的很厉害。”


    姜榆笑着点点头，把它装进盒子了。


    小姐姐又探头看了眼周弋的，“看来你男朋友进步空间还很大。”


    姜榆扯了扯嘴角，没有多说什么。


    小姐姐走后周弋抬头哼了一声，“我说她就纯妒忌我。”


    “人家没有。”


    “她那意思不就说我做的丑？”


    “多丑？我看看。”


    周弋一把盖住盒子，“下次。”


    两个人抱着盒子出来，现在快要十点半了。


    姜榆转身正面对着他，伸手把盒子递了过去，“周弋，生日快乐。我第一次做这个，可能做的也不是那么好。”


    周弋失神地看着她。


    “如果这个礼物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


    没等她说完，周弋把盒子拿了过去。


    “喜欢。”


    姜榆轻轻歪头，“你还没看，怎么知道喜不喜欢。”


    周弋失笑，把盒子举起来在手上晃了下，“我说喜欢，那就是喜欢。”


    他把盒子放进裤子袋里，低腰和她平视，“四叶草同学，对自己自信点好不好。”


    姜榆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周弋见她躲也没动，只是眼里的笑意更盛。


    “姜榆，这份成人礼，我喜欢的不得了。”


    “你今天18岁？”


    “嗯。”


    “18岁那么重要，你有吃蛋糕吗？”


    姜榆听见他那清爽的笑。


    “吃那东西干什么。”


    “这也是一种仪式啊。”


    周弋没说话。


    “你想吃吗？”


    姜榆疑惑看着他，“啊？你问我干什么？”


    周弋哦着直起身，“你不想吃那就不买了。”


    “？”


    这个人的脑回路怎么能这么奇怪。


    周弋走到车旁拿起头盔，“还愣着？”


    姜榆回神。


    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奇怪了。


    车在一家游戏厅门口停下。


    姜榆摘下头盔看着门牌，“你要玩游戏？”


    周弋接过她的头盔，“让你玩。”


    “啊？”


    周弋站在门口，“过来。”


    两个人走到前台，有人立马就认出了周弋。


    “哟？周弋，今天有空？”


    那个人高高瘦瘦的，看上去浪荡不羁，文着一条满臂。


    周弋只是没一搭的应了声，“拿点游戏币。”


    “得。”，韩颉走到前台，拿币的手又一顿，“哪个？”


    周弋看了眼一旁的姜榆，“娃娃机。”


    韩佐皱起眉一脸不可置信，“你说啥？”


    周弋不耐烦地瞄了他一眼又重复了一遍，“娃、娃、机。”


    “你？娃娃机？”


    “你今天没掏耳屎？”


    韩颉注意到了旁边长的白白净净的小姑娘才恍然大悟，“哦~”


    韩颉把游戏币装好又凑到他耳朵旁，“就带着小姑娘来这种地方约会啊？”


    周弋白了他一眼，“有病？”


    周弋带着姜榆走到娃娃机面前。


    韩颉看着他，“我还不知道你？嘴比骨头硬。”


    姜榆透过玻璃看见了里面各种各样可爱的娃娃，“你要抓娃娃吗？”


    周弋把装着币的篮子放在机器边上，“我不说了让你玩儿？”


    姜榆听到咬了咬嘴角，“我？”


    周弋点头拿起一枚游戏币，“嗯。”


    姜榆盯着硬币看了会摇摇头，“不了吧，我这个人运气不好，可能抓不到。”


    周弋不言，歪头看着她。


    姜榆见他不信，又说了一遍，“真的。”就低头没看他的眼睛。


    几乎是下一秒，她就听到头上他的声音。


    “姜榆，这是你今天第二次否定自己。”


    姜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姜榆确实如此。每次遇到一些事，她多半都会选择躲避，退让。


    在别人看来她只是腼腆不好意思。


    周弋又把游戏币递到她面前，“姜榆，自信点好不好，如果你真的没抓到我就再给你拿游戏币来。管够。”


    姜榆慢慢伸手接过币，投了进去。


    周弋向后退了一步给她腾出位置，双手抱胸站在她身侧。


    第一次，什么也没有。


    第二次，没有对准位置。


    ……


    第十三次，抓住了，快到洞口时掉了下来。


    ……


    经过不知道多少次之后，篮子就只剩一枚游戏币静静的躺着。


    姜榆卸力地叹了口气，杆上的手落回身侧，生无可恋地看向他，眼神里还有一丝委屈，“我就说吧，什么也没有。”


    周弋只是淡淡开口，“还有一个，不试试？”


    姜榆摇头。


    周弋走到她身后，把币投进去，握住她的手放回操作杆上。


    姜榆身子一顿，脑子有些发麻。


    不知道是感受到他手的温度，还是听到他说话，姜榆才回神。


    回过神时爪子上已经有了一个娃娃，爪子平移到洞口，“恭喜抓到娃娃！”，机械声响起，娃娃落进洞口。


    “抓住了？”，姜榆回头看向身后的周弋。


    周弋迎上她的视线，“嗯，抓到了。”


    姜榆笑了笑，蹲下身把娃娃拿出来。


    周弋定眼看着这个娃娃，“长得和你挺像。”


    “嗯？”，姜榆把娃娃的正脸朝向自己，这个娃娃是一只垂耳兔，乖乖的。


    “哪里像了？”她低声嘀咕。


    周弋重新把一旁放着的她的书包单肩背上，“你门禁多久？”


    姜榆看了眼手机：晚上十一点半。


    见她没吭声，周弋低下头看着她。


    “我没门禁。”


    周弋听到不禁疑惑，像她这样的小姑娘家里在怎么也有规定的回家时间吧？她说没有，到出乎他的意外。


    姜榆看出了他的疑惑，“我一个人住，他们不管我。”


    周弋眸子暗了暗。


    “十二点之前，把你送到家。”


    她听到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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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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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