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民药局坐落在城南最热闹的街口，说是药局，其实更像个简陋的棚屋，四壁漏风，几张破旧的木桌拼在一起，就算是诊台。阿禾到的那天，正赶上一场大雨，雨水顺着屋顶的破洞往下滴，几个药童忙着用木桶接水，忙得脚不沾地。


    药局的负责人是个姓王的老大夫，头发花白，脸上刻满了皱纹，见了阿禾，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柳先生的信我收到了，你就跟着我吧，这里规矩不多，就一条，看好病，救好人。”


    阿禾应了声“是”，放下包袱，就主动拿起扫帚开始打扫。他知道，在这里，没人会因为他是柳先生推荐来的就优待他，一切都得靠自己。


    惠民药局的病人大多是穷苦百姓，有拉车的脚夫，有街边的小贩，还有那些无家可归的乞丐。他们的病也多是些风寒、外伤、劳累过度引发的病症，虽然不复杂，却格外磨人。


    阿禾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烧水、打扫、准备药材，然后跟着王大夫看诊。王大夫的医术不算顶尖，但经验丰富，尤其擅长处理外伤。他教阿禾如何快速清理伤口，如何包扎才能让病人更舒服，如何用最便宜的药材配出最有效的方子。


    “阿禾，你看这个。”一天，王大夫指着一个腿上生了恶疮的汉子对阿禾说，“这疮看着吓人，其实是湿热郁结所致，你试试开个方子。”


    阿禾仔细查看了疮口，又问了汉子的症状，沉思片刻，提笔写下药方。王大夫看了看，点了点头：“思路是对的，但这黄连用多了，病人本就体虚，怕是受不住。换成黄芩吧，药性温和些，效果也差不了多少。”


    阿禾恍然大悟，连忙改了方子。他知道，在惠民药局，每一味药都要精打细算，既要治病，又不能让病人负担太重。


    日子一天天过去，阿禾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虽然条件艰苦，每天都累得倒头就睡，但他心里却很踏实。每当看到病人痊愈后露出感激的笑容，他就觉得一切辛苦都值了。


    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会想起百草堂，想起那股熟悉的药香，想起静姝。他贴身带着那个蔷薇香袋，有时会拿出来闻闻，那淡淡的香气，能让他紧绷的心弦稍微放松些。他也会翻开柳先生送的那本《本草备要》，书页里偶尔会夹着一两片干枯的花瓣，那是以前静姝看书时不小心掉进去的，他一直没舍得扔。


    这天傍晚，药局快关门了，突然冲进来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孩子，哭哭啼啼地喊着：“大夫，救救我的孩子，救救他！”


    阿禾和王大夫连忙迎上去。那孩子看起来只有四五岁，脸色发青，呼吸急促，嘴唇干裂，身上滚烫。王大夫仔细检查了一番，眉头紧锁：“是急症，像是急性惊风，得赶紧施针。”


    可药局里的银针只剩下几根，还都有些弯曲，根本没法用。妇人见状，哭得更厉害了：“大夫，求求你了，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啊！”


    阿禾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突然想起自己包袱里有静姝给的药膏，里面有一盒是治小儿惊风的，虽然不如银针见效快，但或许能起点作用。他赶紧从包袱里翻出那盒药膏，对王大夫说：“王大夫，我这里有盒药膏，或许能试试。”


    王大夫看了看药膏，又看了看孩子危急的情况，点了点头：“死马当活马医吧，你赶紧涂上。”


    阿禾按照药膏的说明书，小心翼翼地把药膏涂在孩子的人中、太阳穴等穴位上，然后又用温水给孩子擦了擦身体降温。过了一会儿，孩子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些，脸色也稍微好看了点。


    王大夫松了口气：“看来这药膏还真管用。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得赶紧找个有银针的地方，彻底治疗才行。”


    妇人连忙道谢，抱着孩子匆匆去了附近的医馆。阿禾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一阵庆幸，幸好静姝给了他这盒药膏。


    晚上，阿禾坐在灯下，提笔给百草堂写信。他先是写了自己在惠民药局的生活，写了王大夫的教导，写了遇到的病人，然后笔锋一转，写道：“静姝小姐所赠药膏，今日救了一急症孩童，感激不尽。望小姐安好，勿念。”


    写完信，他反复读了几遍，觉得措辞还算妥当，才小心翼翼地折好，打算明天托人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