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武魄蚀心,三境同劫

作品:《阎王人间打工记

    军医所说的隔间位于伤兵营最深处,用厚重的毛毡单独隔开。还未靠近,便能听见里面传来野兽般的低吼、沉重的撞击声,以及士兵们急促的喝止和喘息。


    李副将率先冲进去,阎王三人紧随其后。


    隔间内光线更加昏暗,只有一盏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四名健壮的士兵正满头大汗地试图按住一个躺在简易木床上的人。那人约莫三十岁上下,体格魁梧,此刻却双目赤红,额头上青筋暴起,脸上笼罩着一层不祥的暗红气息。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力大无穷,四肢疯狂地挥舞挣扎,竟将按着他手脚的四名士兵甩得东倒西歪,捆缚在他身上的粗麻绳已被挣得深深勒进皮肉,甚至渗出血来,却似乎根本无法限制他的动作。


    “按住他!别让他伤着自己!”李副将厉声喝道,上前帮忙。但那发狂之人猛地一挣,竟将按住他右臂的一名士兵整个甩飞出去,撞在毡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军医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不行啊李副将!张校尉这力气越来越邪门!上次发作时还没这么厉害,这次连掺了安神药的汤水都灌不进去了!”


    阎王站在门口,目光沉静地落在张校尉身上。凡人看不见,但他却清晰看到,张校尉周身笼罩着一层稀薄却异常粘稠的暗红色煞气,这煞气正不断侵蚀着他心口处一团代表武者精气神的、本应明亮坚韧的“武魄”。此刻那武魄光芒黯淡,表面已爬满了蛛网般的暗红纹路,正是导致其神智狂乱、气力暴增又失控的根源。


    这绝非寻常疾病或走火入魔。


    “让开。”阎王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副将和几名士兵一怔,下意识看向这位一直安静旁观的年轻巡察御史。凌岳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门外,抱臂靠在门框上,冷眼看着,似乎想看看这位京城来的“文官”能有什么高招。


    阎王没理会众人的目光,上前两步,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隐约有极淡的金芒流转——那是他恢复不多的神力,极为凝练的一丝。他动作看起来不快,却精准地避开了张校尉胡乱挥舞的手臂,一指虚点在其眉心正中。


    “静。”


    随着他一声低喝,指尖金芒微闪,没入张校尉眉心。


    刹那间,张校尉狂乱的动作猛然僵住,赤红的双眼呆呆地望向虚空,周身那股暴戾的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消散。他脸上那层暗红煞气剧烈翻腾了一下,仿佛发出无声的尖啸,旋即不甘地缩回他体内,蛰伏起来。


    张校尉眼皮一翻,整个人软软地倒回床上,陷入了深度的昏睡,只是眉头依旧痛苦地蹙着,呼吸粗重。


    隔间内一片寂静,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


    李副将和士兵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又看看阎王收回去的、依旧白皙修长的手指,仿佛刚才那轻描淡写的一指只是幻觉。


    军医最先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探看张校尉的鼻息和脉搏,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稳、稳住了!脉象虽乱,但那股邪火般的躁动平息了!这……颜巡察,您这是……”


    凌岳站直了身体,脸上那种漫不经心的轻视终于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审视与凝重。他走进隔间,仔细看了看昏迷的张校尉,又看向阎王,眼神锐利:“颜巡察好手段。不知这是哪门功夫?竟能一指镇住张校尉的‘疯症’?”


    阎王语气平淡:“一点家传的安神法门罢了,登不上大雅之堂。倒是张校尉这症状,并非寻常‘疯症’。”他转向军医,“他如此发作有几回了?每次发作前,可有征兆?发作后可记得当时情形?”


    军医见连将军都对此人态度转变,不敢怠慢,忙道:“回大人,张校尉是半月前一次巡防归来后,开始有些精神不济,偶尔头痛。第一次发作是在十天前的夜里,突然狂性大发,打伤了两名同帐的士兵,力大无穷,好不容易才制住。醒来后却对发作时的事毫无记忆,只说自己做了个噩梦,梦见被血海吞噬。之后每隔三四日便发作一次,一次比一次厉害,发作间隔也越来越短。营里军医都看过了,汤药、针灸都用过,毫无起色。老夫行医三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病症。”


    “血海吞噬……”阎王沉吟。这与那暗红煞气的性质倒是吻合,充满血腥与侵蚀的意味。“他可曾受过特殊的伤?或者接触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李副将接口道:“张校尉武艺高强,是军中好手。半月前那次巡防,他们小队在边境西侧的黑风谷附近遭遇了小股月氏巫蛊师的骚扰,双方交手,张校尉亲手斩杀了一名巫蛊师,自己也受了点轻伤,但当时包扎后并无大碍。若说异常,便是那次之后了。”


    月氏巫蛊师。阎王眸光微闪。


    “颜巡察似乎对此症有所了解?”凌岳紧紧盯着阎王,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略知一二。”阎王没有否认,但也不多解释,“此症棘手,根源未除,恐会反复,甚至……危及性命,累及他人。张校尉需隔离静养,专人看护,不可再受刺激。本官需要查阅近期军中所有异常伤病记录,尤其是与月氏交手后出现的类似病例。”


    凌岳沉默片刻,挥手让李副将和士兵们先退下照顾张校尉,只留下军医。他走到阎王面前,抱了抱拳,这次的态度郑重了许多:“方才凌某多有怠慢,颜巡察见谅。边关之地,京中空降的巡查官员不少,多是走个过场,指手画脚一番便回去邀功,凌某着实厌烦。但观颜巡察方才出手,确有真才实学,且心系将士。既如此,颜巡察想知道什么,凌某自当配合。”


    他虽然依旧傲气,但并非不识好歹、固执己见之人。阎王那一指展现出的神秘能力,以及对症状的敏锐判断,已让他收起了大半轻视。


    “凌将军客气,职责所在。”阎王面色稍缓,“还请将军命人将相关卷宗送至本官在城中的临时住处。另外,张校尉接触过的物品,尤其是受伤后所用之物,也请一并封存,我要查看。”


    “可以。”凌岳点头应下,随即又皱眉道,“不过颜巡察,若此事真与月氏巫蛊师有关……恐怕不止张校尉一例。只是其他症状轻微或尚未发作的,未必被记录下来。”


    “所以需要仔细筛查。”阎王道,“有劳将军。”


    离开伤兵营时,天色已近黄昏。凌岳亲自将他们送出辕门,并派了一小队亲兵护送他们回铁壁城。态度与来时已天差地别。


    回城的路上,白无常凑到阎王身边,压低声音,脸上带着惯有的八卦兴奋:“陛下,您刚才那一下,帅啊!没看那小将军眼睛都直了!不过,那张校尉身上的煞气……”


    “是‘蚀魄煞’。”阎王淡淡道:“专蚀生灵精魄,尤其对武者、修士等魂魄强健、气血旺盛者效果显著。初期令人烦躁力增,继而神智狂乱,最后精魄蚀尽,魂飞魄散。非自然形成,乃是炼制出的邪术产物。”


    黑无常沉声道:“月氏巫蛊师的手段?”


    “十有八九。”阎王望向西边逐渐沉入山峦的落日,暮色为远山镀上一层不详的暗红,“但目的为何?仅仅是为了削弱苍云军?若是大规模施展,军营早已大乱。如今看来,似是零星、隐蔽的试探。”


    白无常摸着下巴:“而且只针对精锐?那张校尉一看就是好手。难道是想悄无声息地除掉军中骨干?”


    阎王不置可否。他心中隐隐觉得,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


    回到衙门院落,白无常用幽冥通识宝鉴向几个常年在三国边境地带游荡勾魂的“老资历”鬼差发送讯息,询问近期边境亡魂异常情况。


    地府的鬼差网络虽不如“忘川一家人”群聊那样八卦沸腾,但用于跨区域协查和信息传递却高效而隐蔽。这些老鬼差常年穿梭于边境阴阳缝隙,对各地动向有着最直接的感知。


    消息发出后没多久宝鉴就轻微震动了几下,几条来自不同鬼差的加密回讯,内容大同小异,却让白无常眉头挑高。


    “七爷问得巧了,小差上月勾取一戎狄百夫长魂魄时,听其残念絮叨,言其军中一同袍,勇武非凡,前几日突然昏厥不醒,症状与寻常伤病迥异。”


    “卑职前几日于月氏边境勾魂,偶闻其边境驻军中有两名精锐斥候,先后于执勤后陷入昏睡,呼吸犹在,神识全无,月氏军方封锁消息,对外称急病暴毙。”


    ……


    白无常将几条信息反复看了两遍,心中有了计较。


    “三国同时出现,目标都是精锐,症状类似魂魄侵蚀,且都有被军方掩盖……”黑无常冷峻的脸上也露出深思,“这不像单纯的军事削弱行动。倒像是……有人在三国同时进行某种测试或实验。”


    阎王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我开始以为是月氏在测试‘蚀魄煞’的效果,但现在三国均出现了问题……”他看向白无常,“让那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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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鬼差继续留意,有类似情况,无论多细微,立刻上报。特别是注意那些昏迷者最后是否死亡,魂魄状态如何,以及有无特殊人物接触过他们。”


    “得令!”白无常干劲十足,立刻开始编辑更详细的指令。发完后,他眼珠一转,笑嘻嘻地凑到黑无常身边,“老黑,你看我这情报搜集能力,是不是又快又准?是不是该夸夸我?”


    黑无常正将阎王面前冷掉的茶水换成热的,闻言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他:“嗯。”


    “就一个‘嗯’?”白无常不满,“能不能多两个字?比如‘小白真棒’,或者‘小白辛苦了’?”


    黑无常将热茶放好,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聒噪。”


    “你!”白无常气得去拽他袖子,“你这黑炭头,夸我一句会掉块肉吗?昨晚是谁看我披风薄,硬塞给我厚斗篷的?现在装什么冷淡!”


    黑无常任他拽着袖子,嘴角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声音依旧平稳:“那是怕你受寒误事。”


    阎王目光扫过两人之间那旁人难以介入的无声互动,心中莫名闪过一丝嫌弃:“你二人去整理今日所得,将可疑之处列出。本君出去走走。”


    他需要静一静,理清这跨国案件的纷乱线索,以及……压下心底那缕冲动。


    走出房门,院子里的寒气让他精神一凛。正欲信步走走,却听到侧院厢房方向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是王参军和那个月氏小男孩的声音。


    “……参军伯伯,你让我做点事情报答你们吧,那位……颜大人”小男孩的声音怯生生的,带着浓重口音,但比昨日清晰了些。


    王参军的声音温和带笑:“阿穆啊,颜公子让你好好呆着,你就好好呆着,这边条件虽然艰苦但也能管你一个小娃的吃住,你身体虚,该休养还是要要要休养的。啊~”


    院子里静默了一会儿。


    阎王站在廊柱的阴影里,原来他叫阿穆。


    阿穆紧了紧上午阎王披在他身上的披风:“披风……暖暖的,有……太阳的味道。”阿穆小声说,带着点鼻音,“和阿姐以前……晒被子一样的味道。”


    王参军叹了口气,摸了摸阿穆的头:“好好休息吧,别想太多。颜公子他们忙着大事,但既答应暂时安置你,就不会不管你。明天我带你去看看城里慈幼局的老先生,看能不能给你找个长久的活计。”


    脚步声响起,王参军离开了侧院。


    阎王又在阴影里站了片刻,才转身,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房中。


    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寒气与声响。他走到床边,和衣躺下。被褥是谢长安准备的,柔软厚实,安神香的气息已经淡去,但依旧宁心。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阿穆那句“有太阳的味道”。那披风他并未特意晒过,只是寻常穿着……或许,是那孩子太过渴望一点点温暖和熟悉感了。


    人间的情感,总是这样细微又缠绕。


    他闭上眼,脑海中却交替浮现出伤兵营里的痛苦面孔、鬼差密报中三国同现的病症,以及谢长安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


    就在他思绪纷杂时,怀中的宝鉴轻轻震动了一下。


    阎王睁开眼,摸出宝鉴。果然,私聊界面亮着。


    【谢狐狸:边关夜寒,案牍劳形,莫要太过耗神。】


    阎王敲下一行字,又删掉。再敲,再删。最终只回了一句:


    “已知。琐事而已。”


    发送后,消息仿佛石沉大海没有了回音,就在阎王觉得是否是自己回复的太过生硬,准备补充几句时,一团黑气出现在自己的房间。


    他坐起身,就看见一个小鬼差手捧画卷递了过来。不用问也知道是谁派来的,心里嘟囔着:“这地府到底谁才是主人啊!”


    阎王挥退了小鬼差,然后打开了画卷。


    画卷是一幅简洁却传神的墨笔小画:一只毛茸茸的狐狸,用大尾巴圈着一只闭目养神、但耳朵却微微竖起的黑色猫儿,画风可爱,意趣横生。


    阎王盯着那画看了好几秒,仿佛能想象出谢长安执笔作画时,眼中那抹了然又促狭的笑意。什么狐狸猫儿……分明是在调侃他!


    随后宝鉴又震动了一声


    【谢狐狸:狐尾绒厚,可御寒。猫儿且安心查案。】


    他耳根微热,将那张画保存了下来,然后回了一个字: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