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习习，叶声涛涛。


    粗壮的柿子树下，安静立着一道身影。红色的衣裳被阳光一照，泛着一层柔和夺目的光泽。


    只是因为衣裳的主人神色太冷，将光泽的柔和尽数压了下去。


    明映琉微微扬起头，看着寻遍整个紫金峰，也还是只有光秃秃枝干的柿子树，不禁陷入了沉思。


    怎会……如此。


    红彤彤的太阳已经被群山掩了半边。


    一阵寒风吹来，明映琉的发尾与衣摆，就和四周的树枝一样轻轻晃动着。


    深山红林之下，显出几分莫名的孤寂和悲伤。


    入秋已经有段时间了，即使紫金峰的树林颜色永远不会发生变化，也不妨碍它们感受到气候，扑簌簌往下掉叶子。


    林间的小道打扫得再勤快，不一会儿就薄薄铺了层落叶。


    碎石小径传来了脚踩落叶的响声。


    今日不仅师尊没有抓萧楮叶训练，大师兄还刚好没有立刻去修炼。


    萧楮叶一个人待着无聊，又因为看书看得头晕眼花，索性就寻着明映琉给过的位置，一路排查到了后山。


    只要不学习，萧楮叶爬山也觉得很幸福。


    他爬了几层台阶，看清楚立在远处的人后，开心地跑了过去。


    一边跑一边喊：“大师兄！”


    直至跑到树下，萧楮叶才觉得哪里怪怪的。


    大师兄不回头看他也就罢了，怎么连“嗯”都不“嗯”了？


    他满脸疑惑看明映琉，发现对方一语不发抬头看着什么。


    萧楮叶就也顺着明映琉的视线，跟着仰起头。


    入目既没有漂亮的景色，也没有引人注目的异常。


    只有一棵长得张牙舞爪，却没有几片树叶的大树。


    看上去像是快死了。


    萧楮叶：“……”他没想明白这有什么好看的。


    但能让大师兄如此在意，想必不是表面那般简单。


    萧楮叶严肃问：“这是什么树？”


    听到声音，明映琉回过神，收回目光冷淡回答：“柿子树。”


    萧楮叶：“噢，柿子……柿子树？！”


    他震惊看向明映琉，不可置信道：“它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提还好。萧楮叶一问，明映琉就又忍不住看着眼前生死不知的大树。


    他抿着唇皱皱眉，半晌才开口：“不知道。”


    明明二十年前都还是好好的。


    “看样子是死了。”萧楮叶摸了把树，低头看看脚底翻松过的土，恍然道，“最近负责紫金峰杂物的师弟来了许多波，我还奇怪呢，想必是为了柿子树吧。”


    他说着泛起疑惑：“不过大师兄，你找柿子树干嘛？”


    说完，萧楮叶缓缓皱了下眉，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突然从他脑海中冒了出来。


    他不可思议地小心试探：“……大师兄该不会是想吃柿子了吧？”


    此话一出，萧楮叶获得了明映琉一个冷淡的眼神。


    他被明映琉的目光烫了一下，然后干笑了两声：“也是，大师兄肯定不会干这种事……”


    要是想吃，刚刚他问的时候就会点头了，哪里会自己悄悄找。


    山间不时就有风吹过。


    这个时节的温度，已经让人分不清是本来就冷，还是空气中掺杂了些其他的缘故。


    萧楮叶习惯了这样的温度，却还是下意识吸吸鼻子。


    “山中冷，回吧。”看着萧楮叶泛红的鼻尖，明映琉说完，顺手点了一下小孩的额心。


    萧楮叶全身顷刻变得暖烘烘的。


    他听出了明映琉言语间的离去之意，点点头：“知道啦，那我先回去做功课，大师兄再见。”


    萧楮叶说完，便如同一只灵活的猴，消失在了山里。


    说是回去做功课，可看离开的方向不太像。


    明映琉：“……”


    如今看来，师父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


    明映琉离开前，再次回首看了眼高大的树干，最后才迈开步子走了。


    他没有回住的地方。没有时间回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前些日子的争论。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师父，也怕师父突然意识到什么，要他给个交代。


    好在他修炼起来昼夜不分，几日不回也是常有的事。


    只是今日出了意外，明映琉无论如何都没法静心。


    未免修炼出岔子，他索性就没再入定，而是仰起头，看着不知何时黑透的天空。


    夜幕之中，只有一轮清冷的孤月。


    山间亮起了零星的孤灯。孤灯每隔几里才有那么一盏，起不了太大的照明作用，只能大概指个方向。


    无声的叹息湮没于空气中。


    时隔多日，明映琉再次回到了和栖迟同住的院子中。


    他心情不佳，又带着修炼的疲惫。路过紧闭的房门时不仅没有停顿，还放轻脚步走快了些。


    明映琉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进去后也不点灯，在黑暗中默默洗漱后就往内间走去。


    内间用得灵石照明，并不需要刻意点灯。只是他离开得太久，灵石没有替换过，光芒变得无比微弱。


    这个房间明映琉从小住到大，对摆布很熟悉，黑暗不会影响他的动作。明映琉没去管灵石，闷声就往床边走。


    可在他过去的时候，余光隐隐闪过两点格格不入的亮色，是记忆中全然没有的摆设。


    明映琉眉心微蹙，缓缓停下前进的步子，偏头看了过去。


    旋即，他愣住了。


    供明映琉休息的房间内，一直都摆着一张平平无奇的圆桌。


    现在，平平无奇的圆桌上，放着几个橙红的柿子。


    在微弱的冷光中，柿子光滑的表面像覆了一层白霜。


    明映琉好像又能嗅到甜甜的柿子香了。


    等冰凉的触感顺着手指传来，明映琉才发现自己已经远离了床榻，走到了圆桌边。


    他垂眼看着手里的柿子，比开心更多的，是疑惑和不安。


    傍晚时他就寻遍了整座紫金峰，确保没有遗留任何一处有柿子树的地方。


    也正因为此，他才知道他今年甚至未来很多年都偷吃不了柿子了。


    那这桌上的柿子，从哪来的？


    况且，他不喜外人靠近休息的房间，所以负责打扫房间的弟子只会打扫外间。


    那送柿子的人，会是谁？


    明映琉握紧柿子，下意识偏头，看向旁边那堵墙。


    莫非……


    在意识到某个可能性后，明映琉平静的心冷不防漏跳了一拍。


    心绪尚且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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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躁动，就被他快速压了回去。


    明映琉冷静的眸子真切浮现出不解来。


    他明明才不知所谓和师父争论过。


    师父为何……为何要给他送柿子呢？


    是故意为之？


    明映琉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紫金峰的峰玉一直挂在他腰间，只需勾手便能取下，更不要说用点灵气就能连通的传音阵了。


    但他又恐是自作多情，最终什么也没做。


    明映琉把一个普普通通的柿子来来回回看了几遍，闻了闻也没有吃，而是把它放回原位，脱.衣上.床，扯过被子睡了。


    次日下午，明映琉还是和往常一般接了人回竹院，还没踏进院门，师兄弟的目光就被放在门前的东西吸引了。


    萧楮叶最先跑过去，看了眼回头和才走进院子的明映琉说：“大师兄，是一竹篮的柿子诶……”


    早就看清楚东西的明映琉闻声点了点头。


    “窗子边也有。”萧楮叶看见吃的就开心，吃的越多他越开心，小孩将目光从一排黄灿灿的柿子上收回，跑到明映琉身边道，“怎么突然送起柿子来了？”


    这个情况第一次出现，明映琉也不知道，他摇摇头：“不知……”


    话音未落，却听一缕疾风骤响。


    紧随而至的，便是空气被急剧压缩后爆发的振鸣。


    明映琉眼神一冷，他拎住状况外的萧楮叶，飞身往旁边一避。


    萧楮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捂住嗡鸣的耳朵，脸色微白揪紧明映琉的衣服问：“什么东西？”


    二人全都扭头看去。


    飞来的东西是一支用灵气捏成的箭。


    它的主人没想伤人，所以射出来的轨迹很偏，即使明映琉不带着萧楮叶躲开，也不会受伤。


    灵箭带着一股劲，咚一声扎在了台阶最上面立着的柱子上。


    从灵箭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很熟悉。


    明映琉拍拍后怕的萧楮叶，抬手一招，灵箭就自动飞入了他的手心。


    两根手指轻轻一捏，灵箭便崩散了，露出藏在箭身你的黄色小纸卷。


    纸卷一展，变成了很多张符。


    最上面的符纸在接触到明映琉的灵气后，直接燃了起来。


    但杂乱的声音突然灌进明映琉耳朵里时，他知道了这些符是什么了。


    一沓传音符。


    下一瞬，成微澈吊儿郎当的声音就响起来了：“喂喂喂，大师兄大师兄，能听见我说话吗？”


    明映琉：“……”


    “大师兄你别不说话，我知道你在对面。”成微澈打出一张纸牌，接着道，“这灵箭除了仙君，只有你会捏碎。传音符我更是加了禁制，只有碰到你的灵气才会燃。”


    明映琉：“……”


    他闭了闭眼：“你好吵。”


    成微澈又打出一张牌，成功吃三家，然后笑眯眯说：“你这话说的，我这是健谈，你以为谁都像你和仙君那样半天蹦不出俩字吗……”


    听到熟悉的名称，明映琉眉心就跳了跳，他语气略微有些不善：“有事？”


    “真是无情的大师兄，开玩笑都不愿意。”成微澈撇嘴吐槽声，才说，“老头子院子里的那棵柿子熟了，特地装了许多，叫弟子送去了紫金峰，每人都有，你们看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