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离去，让傅九莲调节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晚上会做梦，有次清楚梦见奶奶脸色不好，很生气，冷冷地看着她，爷爷坐在一个阴影里，不知表情........


    傅九莲半夜惊醒后赶紧推一边的姜震，把他弄醒后非磨着他给她找大师，姜震看她魂不守舍，第二天一早打电话邀请，他们夫妻和大师又亲自去了一趟坟地，在周围调整布置了一番，傅九莲跪在墓前望着他们，望了很久，似在无声对话，最后磕了三个头。


    “他们会保佑你的。”姜震陪在身边劝着她。


    自此后，她再梦见他们，无论她做了什么，俩老人都是笑着的，两个人坐在那很温和慈爱地看着她。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五个月后杜洋打来电话，接通后，有瞬间极致的静。


    “你倒是说啊！”电话里出现了嫂子杨盼的声音，急切焦躁。


    “莲花。”杜洋声音透出一种荒芜，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就这两句话，傅九莲就知道出事了。


    的确是大事，傅菁退休后妄想干一番大事业暴富人生，尤其老公被撤z开除了，这么多年他们两口子像个笑话，总觉得人堆里抬不起头，结果被人劝着带上了想挣快钱的不归路，开始还好，结果这两个月一分提成和返利都没有，杜洋心粗，但杨盼胆小觉出不对来，那个冉总电话都不接了，更别提见人。


    前后分批次投进去760万，这钱不只是傅菁夫妇和儿子儿媳的，还有杜家亲戚，儿媳杨盼娘家的，对于一辈子靠拿固定工资的杜家人来说它是天文数字。


    傅九莲淡淡听着，问了句：“你还有多少积蓄？”


    “没了。”就这失魂落魄两个字，足以证明，傅菁这次的莽撞是一场海啸，可以吞噬杜洋两口子的未来。


    傅九莲眯起眼来，这个人啊，说她笨，她参加工作那么久，又是F联那样的单位，啥人啥事没看过，脏的烂的，臭的坏的她分不清吗？眼睛瞎吗？她果然蠢，又蠢又贪....


    呵，傅九莲无声笑了下。


    接下来的过程，残酷得像一场公开审刑。


    嫂子在旁边颤抖地说出一长串触目惊心的投资，像一道道失败的墓志铭。


    傅菁还在那边辩解，喃喃地，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复盘那个陷阱每一个支撑的环节。


    什么已经给过她多少提成……


    冉总开着路虎接她吃饭，被市领导接见，那些人她都认识的……


    那个项目基地，她去看过，都是真的……


    就这样，她用一笔笔资金编织了一场华丽美梦，如今，梦轻飘飘地碎了，带来的风暴冷冽得能拆穿一个人的脊梁。


    杜洋愤怒地开始厉声咆哮……


    电话里乱糟糟的，傅九莲听够了，缓缓开口：“嫂子，让洋洋哥听电话。”


    “哎，好，好----”杨盼赶紧拽过丈夫，看都没看婆婆一眼。


    傅九莲没有废话，直接问了：“你和嫂子这边一共出了多少？”


    杜洋嗓子发涩：“加上你嫂子她妈家那边，一共有198万。”


    “恩。先这样。”傅九莲没再说什么，挂了电话。


    傅九莲在金融圈耕耘多年，很是知道怎么回事，得亏嫂子胆小给她打了这个电话，那个冉总还没以涉嫌集资诈//骗被抓，但多米诺第一张骨牌摇摇欲坠，离‘散摊’不远了，再晚半个月都不好说，这个黎明前至暗时刻，冉总还在苦苦支撑，往往这样的人总觉得自己还有翻盘机会，但凡给根绳子，他一定死死抓住，其实他心里完全明白，不过是垂死挣扎，但谁希望就这么溺毙呢。


    傅九莲抛出诱饵，冉总那边果然第一时间赶到了北市。她亲自去处理的，傅九莲有好几种办法和他谈，但审判他不是她的事，她的要求不多，只要那198个。傅九莲大体知道对方手里的资金量，拿出来不难。


    他竟还反过来给她下套。


    冉总看着她：“给钱可以，我打傅总账号上。”


    傅九莲把写着杨盼银行卡号的纸条推过去：“如果冉总没诚意，现在可以走。”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时间不等人，你懂我的意思。”


    冉总黔驴技穷，他很明白，早被眼前女人盯上了，现在不给，傅九莲可能让他没一点安排就栽下去。


    就单凭姑父出事后，杨盼对杜洋的不离不弃，依然能嫁给他，傅九莲就高看她一眼，这个钱他们夫妇二人不能扔水里，也不关他俩的事。


    一天后的傍晚，傅九莲正陪儿子下五子棋，电话和弦急促地响着，她刚接起，听筒里像是锅铲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傅菁是抢过去的电话，因为杨盼大声质问了句：“你干什么！”


    傅菁急急开口：“莲花，你帮帮姑姑，你能要回198万，就能把剩下的都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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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姑姑求你了，求你了！”声音里有着一种焦急紧迫的窒息感，慌的都变了腔调。


    傅九莲什么也没说，挂了电话，顺便静音。笑看儿子很快要两个四联，她竖起了大拇指。母子俩人头挨着头细细低语，她不时问两句，元元笑呵呵地回复，她的孩子开朗，爱笑。每次大笑，眼睛里仿佛缀满星河，带着细碎的光。


    元元长相大部分随了姜震，连指甲都一模一样，像她的就是嘴巴和皮肤。


    傅菁打不通傅九莲电话，就打能打通的。


    父亲得知了一切，但提出来的是母亲，她还庆幸，当初没有被傅菁忽悠跟着一起投钱。


    “莲花，你要是能帮就帮你姑把那些钱追回来吧，他们两口子年岁大了，干了一辈子最后一无所有，还落下一堆埋怨，那些被你姑姑劝投的亲戚朋友，天天堵她家大门，日子要过不下去了。”


    傅九莲和小云坐在沙发上，俩人分了一个苹果慢慢吃着，父亲沉默地立在阳台上浇花，短时间内，他偏过头来看过两次。


    傅九莲能想到父亲也是替姐姐上火的。


    剩下的562万，被骗走的不仅仅是钱，是傅菁一生的积蓄和他们夫妇晚年的安稳，也是傅菁奋斗多年所剩不多的自信与尊严。


    奶奶去世了，再也没人保护傅菁了，其他人还没这个资格要求她。


    傅九莲慢条斯理地咀嚼苹果，不说话，对着偷看她的妹妹笑了下。母亲突然小声问：“莲花，你小时候在老家，你姑姑....是不是对你不好？”


    傅九莲继续吃着.......


    难得母亲对她有心细的时候，她吃下最后一口果肉，取了张纸巾仔细擦拭手指，扔进垃圾桶。她没回答，而是站起来说：“晚上我和姜震还有事，先走了。”


    屋里一片安静，傅九莲换好高跟鞋，开门往外走。


    “莲花…………”母亲唤她。


    傅九莲回头，声音平静：“妈，我改天再回来看你们。”


    带上防盗门，往电梯里走。干净的带着艺术气息的大理石拼接地面，金碧辉煌的箱体里只有她一个人。


    曾经那个破旧的院子，黑漆漆的带着腐朽味道的屋子，和一场不知何时才能醒来的，漫长的噩梦都留在了岁月里........


    无人知晓，无助的、曾经弱小的她是怎么熬过的风雪，差点咳破心肺，熬碎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