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巴斯坦/ALABASTA


    沙漠的国度,既有烈日当头、黄沙飞扬的苦痛,也有辽阔的喜悦。在即将抵达的时候,米娜站在船头,远望岸边的茫茫金沙丘,一路延伸出去,直到她的视线看不见的地方。


    阳光透过沙尘弥漫的空气投下长长的斜阳,让整个沙漠呈现出一种金色的光彩。当夕阳西斜时,天边出现的那抹红色、橙色和紫色,则构成了绚烂的画面。


    那罗哈拉的城镇位于港口,每天都会有大量的商人进出。除了紧缺的水源,用玛瑙和花石头挂坠的软皮小帽,以及花样繁多的手工衣饰品之外,还出售着刺绣与珠串编织的跳舞女郎衣裙。


    米娜的脸上戴着面纱,走在索隆身后。数不胜数的铺面上物品琳琅满目,尤其是阿拉巴斯坦的女性装饰,看得米娜目不转晴。那些轻薄鲜亮的布料紧紧裹着身体,年轻的女人们仿佛不惧热度强烈的日光,仅用几片布料将线条勾勒出来,经过路人的时候,浓郁的香水味一飘而过。


    琳琅满目的饰物,精致的双面贝壳装饰的小巧抹胸,和色彩艳丽的纱带开裙,搭配耀眼的红宝石和底摆的金片。精巧的戒指,各种颜色的宝石珠子串成的头饰,金闪闪的颈饰和俏丽的夸张耳环。


    她开心地搂住索隆的腰: “这些都买给我,可以吗?”


    男人的身体一僵,随后放松下来,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无奈,手却爽快地付了钱,摆摊的商贩见他们出手大方,高兴地连连鞠躬。米娜在店铺和商人摆的小摊上流连忘返,好几个皮箱都装不下了,被索隆扛在肩上。


    阿拉巴斯坦有一种用茶叶和羊奶兑出来的传统奶茶,虽然喝下去第一口有些喝不惯,但是几口后就会觉得这种咸奶茶有一种醇厚的滋味。烤肉也是用特制调味料烤得香喷焦黄,米娜进食的时候,周围不断有男人蜂拥而入,既有欣赏也有垂涎,其中还有几个甚至因为光顾着看她彼此相撞,差点争吵起来。


    米娜对那罗哈拉看起来有些油腻的食物没什么食欲,比起吃饭,她更在意到时候进了沙漠洗浴应该怎么办这件事,虽然她的皮肤即使出汗也不会有黏腻感,但是心里总是难免膈应。


    等到他们回到船上,她看到甲板上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那是艾斯和米娜的第一次见面。


    艾斯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他的长相说不上有什么瑕疵,甚至可以


    说很英俊。但却并不会让人感觉他的五官雕琢精妙,而是种一眼就能联想到汗水和烈阳的男性长相。


    她知道自己需要攻略艾斯,但是他看起来并不需要攻略,显然他是个很好亲近的男人,米娜想道。瞧,他有时候会感兴趣地看她一眼,被她不期然捕捉到眼神时,就会对她眯起眼睛,露出爽朗的笑容。


    这一定是他对自己感兴趣的证据。


    *


    沙漠。


    没有人类繁华的喧哗声,只有无边无垠的死寂与寥寥的生机,或是几处沙漠植物勉强支撑着生命的薄弱离奇。


    不知从何而来的沙尘暴。没有能预见到危险的无能航海士。以及与她同时失踪的公主。


    白天阳光刺眼,灼热的气息紧贴着肌肤,让人不停地流汗。缺少水源,沙漠的空气中除了干燥还是干燥,呼吸时连带着喉咙都是粗哑的咳嗽声。


    薇薇足够聪明,她在某个高耸的沙堆附近看到了一艘沙贼的沙撬。而米娜足够服从,于是她跟着她躲进了沙撬底部,商量着想找到个有人的村庄再找办法。


    这艘沙撬七拐八扭,顺着沙流颠簸地进入了一处土地龟裂树枝萎靡的绿洲村庄,也不知道这些沙贼是如何使用风向返程的,撬体一点都不稳定,总之是让里面薇薇和米娜受了大罪。


    米娜的额角火辣辣的疼,照理说她滑嫩的皮肤不应该受伤,但是这些细密的砂砾一直沾满她的皮肤,在沙撬有剧烈动作的时候,粗糙的表面让她不能躲避,只能在嘎吱嘎吱的声音中任由额头不断碰撞在木板。薇薇的身子也东倒西歪,直到沙撬被拉入了一片村庄最中心的空地,她们才终于能直起身子。


    这是由一群人数不算少的沙贼躲进这片绿洲落脚占领的村庄。


    阿拉巴斯坦的气候这几年堪称恶劣,严暑酷日根本养育不出肥沃的土壤,物资的匮乏导致无数人常年四处迁移,居无定所。在绿之城爱鲁玛尔枯竭之后,它周围的几处绿洲也就被沙漠所侵袭,大部分村民都逃去了其他还有水源的地方,遗留下来的都是老人,自然不敌剽悍勇武的沙贼。因此他们不费吹灰之力,靠着四处搜刮钱财,每日劫掠粮食,过着恶棍式的舒适生活。


    米娜与薇薇两人缩在一起,连气都不敢大喘。


    那两个沙贼呼嚎着,不过几秒,从低矮的土房里走出了他们的同伙,显然这群人之前是在屋里纳凉


    。


    薇薇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她紧张地缩在底下看过去,小小的土窗挂在墙壁上,数双眼睛从这边朝瞥来。外面太阳高悬,阴影下的屋内昏暗一片,只有仍留在里面的沙贼们黑白分明的眼珠会从镂空的土窗栏杆倏地移过,给人悚然的感觉。


    她们不敢出去,更不敢交涉了。


    因为天气实在炎热,这些走上来的沙贼并没有急着将货品从沙撬上拉下来,而是将几匹劫来的骆驼赶至井边,留下两个喽啰看守,然后拉着披衣帽走到了遮阳棚下的阴凉处。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米娜根本无法知道准确的时间,她只是在一切都毫无动静之后,尽量让自己手不发抖地去掀开布门的一角,刚刚漏出缝隙,眼晴一缩,立刻将盖布重新放了下来。


    在沙撬不远,有一双绑着竹条的鞋子,估计是留下来看货的沙贼。他们并不一直坐在棚架下躲阳,而是会时不时绕着车辆走走停停。现在大部分沙贼都进了土屋,又是在这样到处残垣的绿洲中,有着绝佳的逃跑机会,可正因为这两个不断绕行的沙贼,米娜和薇薇仍是连头也不敢出,被困在了这里。


    她们自投罗网了。


    听着他们两人踩在沙地上“咯吱咯吱”的脚步声,米娜紧紧闭住嘴巴,可是脸上快哭了出来,薇薇再三对她摇头,因此她只得用力憋着。两人悄悄地趴在那里,汗水不断流过僵硬的身子,却一动不敢动。


    好在两人心中都有一股逃生的希望。米娜并不是天生惧热,只因她的皮肤实在容易沾染砂砾受


    伤,天气燠热,她身上全是黏汗,即使偶尔有风吹来,也是热气腾腾,还会顺带将地面上的沙尘卷来,难受极了。可是她在心底却一直祈祷温度继续保持下去,因为一旦天气变凉爽了,土屋里的人就会走出来清点货物,她不敢去想自己与薇薇被发现的话,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况。必须要在那种事之前,想出办法逃出去。


    这个村庄到处都是破败的土墙,只要离开这辆沙撬,哪怕是钻到附近的枯树干草堆里,就能趁着他们不注意,一路躲藏着寻找到出路。她一动不动地侧着耳朵,不敢漏掉外面任何声音。


    平地起风,原本只是轻微吹来的风力变得能够时不时卷动盖布,她们竭力朝布匹下面蜷缩全部身体,防止外面的人能从若隐若现的布帘后看到她们。不断有沙尘被风吹起,那两个看守货品的沙贼啧了一声:


    “


    可恶,看来又要有沙尘暴了。”


    "这个绿洲也快要干涸了吗……这一切都是那个抢了大家雨水的狗屁国王的错!"


    随着脚步声离远,沙撬被铁索固定在了地上,这是当地特有的一种绑在地上的绳索,由几股粗糙的绳体编织而成的索缆被厚厚的沙土积压捆扎在土层之间,即使用几头骆驼同时向前拉拽也不能离开,最大程度的保障了沙撬的安全。在沙漠,这类轻便又结实的风力沙撬是相当值钱的。


    天空开始扬扬撒撒地卷起沙尘,沙撬棚板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风暴骤起,米娜和薇薇将脸紧紧捂在布匹下,虽然难以呼吸,但是比吸进沙土要好。


    飞沙扬砾,浮烟铺天盖地,她们就这样痛苦地捱了好久,直到风声慢慢变小了,之前不停击打在撬体外的杂石声也渐渐消散。沙尘暴停下来的时候,天色已暗,仿佛被狂风刮走了泥垢沙霾,沙漠的夜空澄澈无比,竟是挂上了一轮洁净的月亮,在寒冷的空气里,透着阴凉的光线。


    托了夜晚的福,土屋里的人只是隔着雪橇查看了几眼布盖是否有损破,然后就在空地上,升起了几堆篝火。


    所有人围在火堆旁,大声地呼嚎着,男人们举着手中的酒桶杯,传来粗鄙的吆喝声。卧倒在沙撬里接近半日的米娜和薇薇,此时已狼狈不堪。


    幸好那些无精打采的枯树挡住了些沙漠吹来的寒风,也幸好她们是藏在一堆布匹里,还能够保持身体的温度。米娜感受到被戳了一下腰间,薇薇向她打了个手势。薇薇已经摸到了规律,看守货品的沙贼会轮流去火堆吃饭饮酒,因此他们交班的时候,就是她们最好的逃跑时机。


    米娜轻手轻脚地将车内的布匹辅在身下,并将大部分堆起来挡住沙撬外时不时钻进来的冷风。她忍不住挪了挪,身上跳舞女郎的裙装有太多金属装饰物,硫在腰腹和胳膊,压得她的皮肤满是红痕。


    终于,她们等来了机会,沙贼们要交班了,听着声音渐远,米娜伸手掀起了盖布一角,借着远处的火光,很快发现了火堆旁的沙贼。


    一个似乎是沙贼头领的男人身上披裹着皮衣,坐在最中间大口地咬了一口烤肉,然后高声朝看守车的二个沙贼摆手叫嚷了一声,他们便搓着手朝温暖的火堆走了过去,而要接替他们的两人在火堆旁叹着气不肯过来,直到被头领踹了一脚,才堪堪爬起来,打着哆嗦走向沙撬。


    而这点时间已


    经足够她们逃跑了。


    米娜的心怦怦直跳,她听着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远,心跳得都快从胸口蹦出来了,薇薇朝她点了


    一下头,两人第一次往外移,移到了撬边盖布的边缘,然后掀开一角,惨白的月光,尘暴刚过的空气让皮肤干冻无比。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摇晃尾巴的骆驼,和它们偶尔的喷气声。


    她们深知这个机会的宝贵,一旦错过,估计就再难遇到。如果到了深夜,村庄一片寂静,到时候她们稍有动静一定会被人发现,要逃离这里就更难了。


    薇薇率先毫不犹豫地将身体探了出去,趴了太久的身体,远超她想象的僵硬,她本想直接爬出沙撬,却腿下一软,几乎摔了出去。


    幸好下面是沙尘暴之后积压的厚厚一层沙土,而火堆旁的沙贼们还在围观头领轻踹那两个不情愿交班守货的家伙,因此没有人朝这边望一眼。


    薇薇摔到地上后安静几秒,发现没人过来查看,于是米娜也仿效着准备爬出去,但是即使她注意着自己的动作尽量不想摔地,但是她在那罗哈拉购买的那条缠挂在脖子上好几圈的项链彼此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她心下一惊,立即用手抓住纷繁的金属链坠,让它们不再发出声音。但是这一抓,让米娜的上半身失去了平衡,朝下倒去。虽然她比薇薇摔得轻多了,但是居然疼得大脑发懵,十几秒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身体都快要裂开了,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站起来。


    可恶,都怪这具身体——女主角柔弱的,派不上一点用处的身体!米娜咬住嘴唇,又一次将所有失败都推到系统设定。


    她的心底愤懑,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在已经向前方爬了几步的薇薇转回头,朝自己关心地看来时,她强忍着眼泪从地上爬了起来,慢慢地靠沙撬背面的阴影遮蔽自己的身形,然后喘着气跟在了她的身后。


    沙撬的右面传来从篝火处慢吞吞走来的两个沙贼的脚步声,如果他们走到了这一边,只要稍加注意,就能在黑駿駿的夜色里,看见米娜闪动在空气里,滑嫩亮眼如同明灯般的皮肤。


    米娜爬行的速度加快了许多,她滚了一身的沙尘,膝盖传来疼痛的触觉,薇薇已经躲到了矮小的草堆后面,紧张地盯着她。米娜想要加快速度,可是那两人已经走到了沙撬旁,即将要转过来看到她了!


    她发抖着贴在沙撬边缘,薇薇吓得身体发软,但还是抽


    出了孔雀锯子,准备沙贼走来的时候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在他们发出能惊扰其他沙贼的声音之前就出手攻击。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沙贼脚步一偏, “等等,我想先放个水。”他没有靠近沙撬,而是走向不远处的石头,解开了裤腰带。


    "你这家伙,害得我也想小便了。"


    另一个沙贼醉红着脸,打了一个饱嗝,站在同伴摆出了同样的姿势。米娜趁机飞快地爬向枯草丛,薇薇握住她冰凉的手,无声地呼出了后怕的一口气。


    米娜来不及休息,立即和薇薇膝行着远离沙贼的聚集地,在几乎看不到他们的时候,她们终于站起身向前轻声跑去。


    那两个男人终于放完了水,系着裤腰带走到沙撬旁,其中那个光头背光坐在了地上,同伴有些不满地瞥了他一眼。


    “喂,你这样偷懒会被老大责骂的。”


    光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你真啰嗦,反正他又看不到沙撬背面。"


    "真是的……"


    月亮浮在空中,是这个荒漠的绿洲唯一能让人联想到泉水的东西。光头入神地注视着月亮,顺着《粼月色从天空看到土屋的屋顶,远处安静咀嚼着干草的骆驼,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银白色的沙地。


    “只有这时候,”他的眼睛迷离,用手掌抚摸着身下的地面, "黄色的沙漠,才会变成白色的湖面啊。”


    他的同伴靠在沙撬旁,对这句突如其来的感叹兴趣缺缺, "拉奥纳,你一喝醉就变得爱讲胡话,"他艳羡地注视着篝火边饮酒作乐的人, "哪里有湖面,这里的绿洲已经要干涸了。"


    拉奥纳低下头,对他的话毫无反应,无所事事地拿手掌量沙地。


    一掌,一掌半,两掌,他像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游戏,这个恶棍短暂地变回了儿童,兴致勃勃地抠挖沙撬边的土面,手指不经意地在柔软沙尘中碰触到了什么东西。


    于是他抬起了手。


    那是一条细细的项链,中间悬挂着来自另一条不同色金属项链的宝石挂坠,像是在什么过程中纠缠在一起,意外掉落在了地上,此刻正在月光下发出盈盈流光。


    "咦?"


    拉奥纳晃晃


    悠悠地将歪掉的身子坐正,立即有些酒醒。他借着月光仔细查看地上的痕迹,在沙撬边看到了一道长长的拖爬痕迹,那痕迹竟是往枯草堆去了。


    他的眼睛警惕地一瞪,突然站起身来。同伴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正要开口询问,没想到拉奥纳向他竖起食指:


    “有什么人之前在这里,”他的光头在月光中偶尔会反射出一道迅速划过的亮光, "是女人,"拉奥纳猛地吸了下鼻子, "之前被酒味干扰了所以没发现,但是现在一留心就知道,空气里还有残留的香水味。"


    “还没跑远,你去拿油灯或者火把过来!”


    说着他一腿跑向枯草堆,寻找地上的脚印。同伴吃了一惊,转身朝篝火边的人群跑去。


    没过一会,沙贼堆发出喧闹声,立即举着火把朝沙撬跑来,沉重连续的脚步声让坐在地上的几只骆驼嘴巴一嚼一动,慢慢伏在地上。


    寒夜,冷风。薇薇跑在前面,互相牵着的手被后面的人挣脱开了。她转过头,米娜弯身大口喘着气,白雾大片呼在嘴前。


    薇薇在她背上轻拍了两下, "……我们稍微休息一会吧,看起来他们并没有发现我们。"


    找到一座空置的土屋,她们并排靠着墙坐在地上,米娜屈膝,将脑袋放在胳膊上,隔了一会儿,轻声说:


    "对不起,我拖了你的后腿。"


    薇薇将长袍裹紧, "你之前不也说过这样的话吗?我说过了,请不要这样想,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我接受了你们的帮助,而且——"


    她扭过头,对米娜露出笑容:


    “我从来不觉得你拖后腿。”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米娜和薇薇顿时一惊,但是长期在沙漠狩猎的沙贼眼神非常好,一腿跨了过去,长臂伸进土堆,猛地一捞,便捞到了一截柔弱无骨的手臂,他毫不费力地将其拖了出来。


    将对方拖出来那一刻,他在明亮的月光下,看到了一个美人。皮肤娇嫩水滑的美人。她那一头被妥帖保养的长卷发,如同能够护她周全的充沛瀑布一般散落在身边。他光是这样看着,就像看到了一幅不该出现的极致画面,在世界出现美的概念之前诞生了。


    拉奥纳彻底呆滞在原地,看了好长时间,警


    铃顿时在米娜大脑剧烈响起。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手臂被抓着似要断了一样,绝望得连心脏都要停掉了。


    薇薇冲出来,将武器狠狠甩在拉奥纳的脸上,这一击让他清醒了过来,脸上突然露出笑容,准备将米娜拽上来。


    这时,一道炽热的火光划破了寒夜,沙贼们的包围圈从外层开始接连传来惨叫,像是有什么武器以人的形态冲进了人群。


    艾斯比任何人都要快地找到了她们。


    沙贼们拿着枪剑,试图抵抗这个来势汹汹的男人,数声空响的枪/弹声之后,相继又是数声哀嚎。


    见有人偷袭,死命抓着米娜的沙贼,已经顾不上她,当即拔出刀冲了过去。可以说是死里逃生的米娜快速缩回土砖墙下,伏在沙地上急促喘息着。


    火焰从天升起,翻云撕沙,数量众多的沙贼居然在这短短时间内溃不成军。


    看到艾斯大获全胜,薇薇抬起头都忍不住振奋地捂住胸口的长袍。他走了过来,在月光下看到狼狈趴在地上的米娜,眼珠一缩,手放在膝盖上慢慢蹲下了身子。


    她明显是哭过了,夜晚的沙漠过于寒冷,沾染的泪水甚至在睫毛上凝结成了白色雪霜,额角有干涸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还冻得哆嗦了两下。


    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爬出去了,冻僵的手再抓不住披风一角,滑了下来,即将摔在地上,却被人半路捞进了手里,那只手如同正在燃烧的火炉一般热烘烘的,他将她小心地抱了出来。


    米娜几乎被浸冻到骨子里痛彻心扉的冰冷,像是融化在他的身体里,她情不自禁地喟息一声,长时间强撑在压力和自我责备下疲惫饥饿的身体彻底停摆,全身虚脱,失去了意识。


    艾斯扯过身上的长袍披风,将她盖得严严实实,只在肩膀处露出几缕橙发,他的手臂处一片柔软,颈间传来轻微的呼吸声,他的表情松动了下来,恢复到了懒散随和的模样。


    "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就你一个人吗?"


    早已饥肠辘辘的薇薇跟在他身后,好奇地问。他们回到沙贼的住处,篝火上仍沸煮着热气翻滚的肉汤,只是汤水几乎要被烤焦了。“我有其他人目前还没有掌握的力量。”


    艾斯轻描淡写地说。


    薇薇早躲在沙撬上的时候就对食物香味饥饿难忍,此时见有吃的,虽然卖相不


    精致,但是也毫不嫌弃,拿过碗分食了起来,而艾斯走进了土屋内。


    阿拉巴斯坦的这种土屋墙壁用泥土和干草茎梗浇灌,坚固非常,既能隔绝白天的热暑,又能阻拦夜里的冷风。


    屋外寒意冰骨,可在土屋内熊熊燃烧的火焰熏暖了整个房间,空气中洋溢着融融暖意,发出柴火燃起的噼啪声。


    身下铺着滑顺柔软蓬松的皮毛,疲累的米娜仍未醒来,一直有痛感的额头伤口突然传来清凉的感觉,然后是药水的气味,她的脸色微微红润,艾斯手下力道轻柔地涂抹药水。


    外面的黑夜一片寂静,只有柴木烧灼升腾的火红在墙上映出动影,后半夜火光渐弱,虽土屋里蓄了暖热,但也随着时间渐渐变冷。艾斯睁开眼睛,手指轻轻一动,柴火重新燃烧了起来。


    米娜不知道什么时候,意识又清醒了过来,只觉得全身透着骨头的不舒服,她微微睁开眼晴,却只觉得重若千斤,怎么也无法完全睁开。


    隐隐感觉到眼前有星星点点的篝火,她微微挣了挣头,裹着她的披风滑下,透过这层遮住她的布料,她恍惚看到模糊的人影。


    有细密的寒风落在米娜的脸上和颈间,惹来几分冷颤,她不舒服地轻动了动,有人似乎发现了,伸手将披风又覆了上来,重新稳妥地给她盖好。


    好冷!


    她下意识往散发热源的地方依偎了过去,触碰到了光滑的皮肤,滚烫温暖,米娜闭着眼晴情不自禁喟叹了一声,感觉好久都没有这样舒服的温度,手掌下是坚硬又规律起伏的肌肉,偶尔有披风的布料柔软地扫过她的皮肤,一种火热又惬意的感觉掌控了她。


    旷野冻风冷峭,时不时呼啸凛凛地从门口吹进来。


    她被裹抱的披风下摆在风中扬起,但是在他炙热的体温中,她几乎感觉不到冷。


    耳边传来他胸口缓慢的心跳声,脑袋恍惚的米娜竟模糊地有了种贴实稳定的安心感,大概是自己太疲惫了,她迷糊地想道,两人之间这种类似耳鬓厮磨的亲密,几乎给了她一种错觉,仿佛终于找到归宿的倦鸟。


    米娜轻轻问了句: "艾斯?"


    她的声线低哑柔软,对方没有开口回应她,而是将她往身前揽了揽,下巴在她的脖颈处,可能算是一种默认。


    她成功了,她想。


    他一定喜


    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