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泽将山南留下的记录册仔细收好，土方则表示今日叫她来的目的，并不仅仅是将山南留下的东西转交给她。


    “福泽，我叫你来的另一件事，同样重要。最近得到山崎的线报，有一伙攘夷志士频繁在祇园附近出没，似乎在密谋些什么，只不过我们的人直接去探查容易打草惊蛇。”


    他抬起头，目光看向福泽，似乎也有点难为情，却无可奈何地轻叹了一口气。


    “所以，我的打算是，希望你能扮作祇园的太夫，潜入他们常去的梅寿屋，借机打探情报，同时放松他们的警惕。”


    这话一说出口，福泽就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我？扮成太夫去打探情报？”福泽惊讶地抬起头，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土方先生，这是不是不太方便呢？我只是个医生，而且……”


    她犹豫着，最后提出疑问，“为什么不让原本就是女子身份示人的阿蕗小姐担任这个任务？或者，花钱买通一位可靠的游女，岂不更为稳妥吗？”


    说到底她现在在新选组是以女扮男装身份，知道她是女子的人，也就只有土方与试卫馆一派罢了。


    土方摇了摇头，当即否定了她的提议，“那些游女背景复杂，难保其中没有本身就是攘夷派的人，或者已经被对方收买，贸然接触反倒会暴露我们的行踪。”


    他提到阿蕗时，眼神则更加冷漠，“至于那个阿蕗……虽然目前尚未有确凿的证据，但根据山崎的调查，她与长州方面似乎也有些不清不楚的联系。相较之下只有福泽你，是新选组内如今最值得托付此事，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福泽当即感到惊讶，新来的厨娘阿蕗竟然会和长州藩有关联？


    最开始来到新选组的时候，土方完全不信任她这个来历不明的医生，如今却会如此相信她，甚至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她来办，反而让福泽感觉压力很大。


    土方看出了福泽的犹豫，继续补充道：“安全方面不必过于担忧，总司、斋藤还有山崎他们会在外围潜伏，随时准备接应。一旦情况有变，他们也会立刻行动，以确保你的安全为主。”


    话已至此，福泽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她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明白了，我会尽力而为……”


    几天之后的傍晚，福泽跟随土方、冲田、斋藤几人，再次来到了平日里喧嚣热闹的祇园，径直前往了紫苑所在的梅寿屋。


    紫苑早已接到土方的消息，屏退闲杂人等，在雅间内等候他们到来。


    见到福泽，紫苑先是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怜惜地安慰道：“福泽医生，山南先生的事……还请节哀，他是个温柔又正直的武士。”


    她虽和山南没有过多交集，但多少有过照面，所以听到他的死讯时，也不由唏嘘世事无常。


    紫苑随即又转移了话题，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另外，还要多谢医生送我的暖水袋和药方，近日我感觉身体状况确实好了许多。”


    一阵寒暄过后，紫苑正色道：“时间紧迫，我们这就开始吧。”


    她领着福泽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处更为隐秘的房间，眼下没有土方等人在身边，她也就改了口。


    “千夏，你瞧瞧这是谁？”紫苑对着屋内轻声唤道。


    一位穿着雅致小袖的游女应声走出，福泽觉得她有些面熟，仔细一看，竟是当初那位身患败血症，被她从鬼门关救回来的游女阿堇。


    紫苑向她解释道：“今晚恰巧有重要的客人指名要见我，我无法全程陪同你。所以特意让阿堇来帮忙，她一听说需要帮助的人是千夏，便立刻应下了。”


    阿堇看到福泽，面上感激不已，她上前深深行礼道：“福泽医生，终于又见到你了！多谢你先前的救命之恩，平助君在那之后还经常过来送药给我，我的身体才能这么快恢复。我一直都想找机会报答你，这点小事请务必让我来帮忙！”


    福泽稍微愣了一下，藤堂后来经常来给阿堇送药吗？可她明明只托付了他一次。


    她并没有继续多想下去，眼下还是完成任务更紧急。


    在紫苑和阿堇的共同帮助下，福泽开始了彻头彻尾的改造。


    她褪下那身穿了近大半年方便行动的男式袴装，换上了紫苑精心为她准备的一套访问着。


    里衬是柔和的樱花色，中层是绣有流水纹样的淡青襦袢，最外层则是以银线暗纹绣着落雪寒梅的紫绀色打掛。


    它们搭配在一起华美而不过分张扬，恰好适合她文静的气质。


    接着，便是梳理太夫那复杂繁琐的发型。


    阿堇灵巧的手指将她原本简单束起的长发解散，然后梳理通顺，盘成繁复高耸的伊达兵库发型。


    乌黑的发髻间点缀着发簪、珊瑚笄，平添几分别样的风情。


    最后就是最重要的妆容了，紫苑亲自为她勾勒出精致的柳叶眉，眉梢隐入鬓角，平添一抹婉约。


    接着是眼妆，用红色膏体在眼尾处轻轻晕染开一片桃花初绽般的薄红，让她的眼眸瞬间笼上了一层朦胧如雾的艳色。


    最后，沾取饱含花汁的口脂，小心翼翼地点染在她的唇瓣，朱色缓缓覆上，轮廓被精心描画得精致而饱满，仿佛静待吐露芬芳的梅花。


    当完成这一切后，紫苑将一面手持镜递到福泽面前时，看着镜中人的模样，连福泽自己都惊呆了。


    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肤光胜雪，在华服美饰的衬托下，平日被男装所掩盖的清丽容颜被彻底绽放出来，竟有一种混合着知性沉稳与幕末风情的独特魅力。


    她几乎都快认不出自己。


    紫苑围着她转了一圈，眼中满是惊艳，忍不住赞叹道：“真是……太美了！新选组的那些男人们啊，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竟然将千夏你这样的大美人，当作男子使唤了这么久。”


    她半开玩笑半是惋惜地说，“如果我是男子，定然要倾尽家财，将你娶回家中好好珍惜怜爱才是。”


    福泽被她这番话说得脸颊绯红，羞赧地低下头，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那对她而言过于宽大的袖口。


    紫苑看着她害羞的模样，温柔地笑道：“既然是为任务，也总要有个合适的称谓。千夏，你肌肤如雪、气质清冷，不如就叫雪代吧。雪代太夫，如何？寓意你如白雪般纯洁无瑕。”


    紫苑伸手轻轻点了点福泽的鼻子，毕竟她在这祇园之地，当真如雪一般洁净，并不似她们。


    “嗯……那就用这个名字吧，紫苑，还有阿堇，真是谢谢你们了。要不是有你们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当晚，装扮一新的雪代太夫在紫苑的引领下，出现在土方、冲田等人暂时等候的偏室时，空气都瞬间凝固了。


    所有看到她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为之失神了片刻，目光中满是敬仰与欣赏。


    最先发出声响的是永仓，他瞪大了眼睛，满脸写着不可置信，“这是……福泽医生？”


    藤堂则完全沉默了，他的目光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地从福泽脸上掠过又迅速垂下，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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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面，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起红色。


    就连土方向来冷漠板正的脸上，也明显闪过细微的诧异，他握着烟斗的手指微微顿住，目光在福泽身上停留了数秒，才缓缓移开。


    他低声嗤笑道：“雪代吗？呵，这个名字，倒是很适合她啊。”


    冲田的反应最为直接，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照出福泽华美的身影，里面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艳与被触动的情感。


    他欣赏的目光望向福泽，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作为女人的福泽千夏。


    “福泽医生虽然是医生，但果然，首先是个女人啊。”


    眼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土方等人隐入幕后，通过预留的缝隙观察着和室内的情况。


    福泽，不，现在应该称呼为雪代太夫，她在紫苑的示意下，端着酒瓶，正走向那几名目标浪人所在的席位。


    她努力维持着镇定，按照紫苑临时教导她的礼仪，跪坐在席间，为那些满身酒气、眼神放肆的浪人们斟酒。


    福泽的手指微微颤抖，只能强迫自己面对这群人保持微笑。


    但是很快便有浪人借着酒意，开始动手动脚，用手掌试图去摸她放在膝上的手。


    福泽身体一僵，强忍着立刻甩开对方的冲动，只是巧妙地侧身避开，心中却充满了紧张和恐惧的情绪。


    一旁的阿堇一直留意着她这边的状况，见此情形，立刻端着食物笑意盈盈地插了进来，巧妙地隔开了那浪人。


    她悄悄对福泽使了个眼色，提高声音说道：“雪代太夫，您不是说要亲自去取那珍藏的菊正宗来招待各位大人吗？请您快去取来吧，这里先由我来照顾客人们。”


    福泽这才如释重负，感激地看了阿堇一眼，连忙低声答应，起身快步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席位。


    她沿着走廊疾走，只想尽快远离那些意图不轨的目光。


    然而，身上沉重的打掛让她极度不适应，她不由得步伐踉跄。


    就在她慌慌张张地拐过一个转弯时，竟不小心一头撞进了一个迎面而来的男人怀里。


    “哎呀！”


    福泽没忍住低呼一声，脚下不稳，差点就要摔倒。


    那个男子的反应极快，迅速伸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她就这样以一个显得暧昧的姿态被他虚拦在怀中。


    那是一个身材健壮、气质洒脱的年轻男子，他的皮肤有点黝黑，那头短发还带着点自然卷，身上似乎还有一股若有似无清淡的海水咸味，他看向福泽的那双眼睛明亮而充满好奇。


    他并未立刻松开手，反而就势轻轻握住了福泽纤细白皙的手，目光在她精心装扮过的脸上久久流连，眼中流露出并不遮掩的欣赏与惊艳。


    这和那些下流不敬的粗俗眼光是截然不同的。


    “抱歉，是我太唐突了。”男子笑着同她道歉，“没想到，这梅寿屋中，竟还有如此貌美，我却未曾有幸得见的太夫，不知道太夫如何称呼？”


    这人一开口，口音稍微有点重，起初福泽甚至差点没听出来是什么意思。


    她心脏不由得狂跳，努力想抽回手，却被对方不着痕迹地握着动弹不得。


    随后她只好垂下眼睫，按照化名，低声回答道：“妾身……名叫雪代。”


    “雪代？真是个好名字啊！”


    男子闻言，笑容更爽朗，而后自我介绍道：“在下才古梅太郎，今日能在此邂逅雪代太夫，实属缘分啊。”


    才古梅太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