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又是只有沉默。


    但唯独这一次让维尔薇并不感觉意外，即便上一次也心中仍存有侥幸，期待着少年会离开无视他的爱莉希雅，与自己一起迎接新的，没那么好的生活。


    只有这一次一点点都没有。


    因为这是最贪婪、最无耻的话语。


    如同农夫与蛇里面的蛇，受到农夫的帮助不去感恩，反而还反咬一口，少女的行为就是如此的卑劣。


    收到了江城的宽恕。没有去悔改自己的行为，反而提出了更加无耻的要求。


    索要少年一生的要求。


    ——少女随着自我的检讨、忏悔瞬间崩溃了，她紧紧的咬住下唇，等待着最后的序曲，终末的降临。


    怪不得自己一直无法诉出情意。


    怪不得这些年只能单纯的看着。


    自己的一切都是自作自受，即便被拒绝了也没有任何可说的，甚至被拒绝才是正常的，才是应该的，因为自己已经做出了等同于那位少女的行为了。


    ——自己是这样卑鄙的人啊。


    自己是那种怀揣恶意，为了一己私欲，伤害最爱的人的恶魔啊！！


    明明只给了助手的身份。


    明明只是要他帮我。


    ——什么像是你这样的女孩子。


    ——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


    明明是我……


    和那位爱莉希雅一样玷污了感情。


    明明是我……


    用卑鄙的手段污秽了爱。


    和那位少女一模一样。


    一样的恶劣。


    一样的糟糕。


    像是那样优秀完美的男孩子，怎么可能和她这种充满了恶意、满是阴郁、丑陋内心的怪物在一起！


    和他在一起的。


    应该是比我更加完美的人啊！！


    ……


    少女的内心世界无比的惊涛骇浪，如同世界上任何一个有个相同心理创伤的人，对自己永远都是苛刻的，一边期望着他人，一边又不敢相信他人拯救。


    认为自己不值得、不应该、不配。


    只是……


    唯独这份情感并不能很好的共鸣到少年。


    此刻的江城，已经准备说出自己已在内心中下出决定的事情。


    尽管维尔薇的放任并没有造成任何结果。


    但就放任本身也是一件毫无疑问的错事。


    等待这种问题的发生，本质上就是等待着下一次灾难的来临。


    可少年之所以会选择原谅，之所以会到这个时候才诉之于口，像曾经对那位少女一样的宽容，一样的仁慈，不就是因为那源自于心中的跳动的心情……


    所以。


    “——我同意。”


    “诶……”


    “诶。”


    “诶？！”


    看到少年纯粹的、没有一丝杂质的双眸，她露出完美表情的俏脸上，终于骤然呆滞。那副悲怆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失去人生意义的腔调终于有些捏不住了。


    “江城你……”


    “答应了？！”


    “就这么答应了我不合理的要求！”


    “真的？”


    似乎是这几个字的重量太过惊人，甚至有些超乎了少女的想象。


    一时间甚至有些失声。


    张开樱色的唇瓣，想要去说一些匹配的话语，却只能从喉咙中发出一些甚至难以形成字符的音调。


    ……


    仿佛是重现了那一日的光景。


    故意拖到最后一刻才开口的坏少年，因为对方的沉默而自以为失败，于是自顾自的坠入深渊的少女，甚至连以及某位旁观的人员都完美的复刻了一遍。


    ——爱莉希雅。


    如妖精般的少女旁观着一切，一切。


    少年与维尔薇的相处。


    几乎没有的矛盾，相互在意各自放于心中的安静日常，偶尔有些杂乱的工作，梅比乌斯的上门催促。


    江城的生活与曾经旅途中并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还因为工作以及职位的原因多了一些烦杂的公务。


    需要去经手的方案、下达的命令、甚至发放经费这种本应该交给别的部的也需要少年总览，有些人过分的骚扰甚至让爱莉希雅都忍不住想要出手解决。


    如果以空闲时间来论，这并不能说是快乐，并不能称之为自由。


    可少年却毫无疑问是自由的。


    因为那些工作并不需要必须完成的。


    仅仅是因为江城感觉自己有必要去帮助维尔薇，去帮助少女处理一些对于她而言有些困难的事情。


    这完全出自于主观动能性，没有任何人能催促少年去干些什么。


    这幅姿态，少女只在小镇的时候见过。


    在旅行的途中，不知不觉间，少年的主观动能性几乎被消耗殆尽，基本不会有什么事让他主动去做。


    这在曾经是不可想象的，在过去春雪初融的季节，也是百花盛开的日子，少年与自己一起站在教堂门口，为每一个路过的行人送上自己采摘的鲜花。


    在阳光和煦的季节，愿意陪着自己专门去福利院和那里的孩子一起为果园除草，期待着今年的丰收。


    落叶翻飞的季节，帮助自己把各种颜色的叶子粘贴成画，编成故事念给大家。


    银装素裹的季节，和自己在雪地上画出音符的形状，在冬日的森林中轻唱歌谣。


    这任何一件事情都没有任何人逼迫，就像现在的少年主动为自己揽上责任，完全出自于心中的想法。


    或许……


    自由从不是那么简单的词语。


    少年渴求的也不是肉体上的自由，甚至他可能连精神上的自由也不需要，仅仅只需要感情上的满足。


    一个他在过去从未被满足过的……


    ——对爱的渴求。


    爱莉希雅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开始了观察，甚至不惜抛下只满足了一半的旅途、每年仅有两次的聚会，以一种连自己也不清楚的情绪看着少年的一举一动。


    最开始为这种行为冠以帮忙观察维尔薇，避免经常被欺骗。


    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维尔薇对待少年的心情找都找不出任何的虚假，没有一丝一毫的欺骗与诱拐。


    那个帮助江城的理由已经无论如何都找不出可以续写的地方，再怎么苛刻的人也无法提出什么要求。


    如风一般的少女，理应随着花与飞鸟一起继续自己未完的旅途。


    只是……


    爱莉希雅还在这里看着，拿着相机记录下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