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
作品:《哥哥开门,我是嫂子》 第 31 章 第 31 章
何管家的背影近在咫尺,
只要他稍一回头,就能发现前阵子在他眼中水火不容的两人……此时正在桌下暗度陈仓。
姜厘心脏要跳出来,右腿被指尖摩挲的皮肤像裹了层冰沙。
寒毛竖起,她看见孙妈和张保姆并排从厨房走出,就要望到餐桌这边——
“再颤,就要被发现了。”
男声笑了下,不疾不徐。
姜厘眉心蹙成一团,绷直身体,匆忙转回来埋头装模做样地搅着空碗。
陈屹泽低头看了看自己。
“不好意思,现在就穿。”他把背心拽下来抖了抖,囫囵套上。
姜厘挎住梨,伸出手,“姜厘,姜子,听话,入厘。”
陈屹泽和她虚虚一握,“陈屹泽。”
“我知道。”姜厘收回手。
陈屹泽没多想,大概是老妈领着人过来时讲起过,他朝院子扬了扬脑袋,“这边请。”
他一边走一边介绍,顺便把自己整理好的可以怎么翻新也建议出来。
偏头看见她正悄悄点头,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
陈屹泽其实不太擅长和年轻姑娘单独相处,但看老妈刚才因为齐群的事儿紧张起来,也不忍心让老妈再面对这个可能会困难的局面。
姜厘的脸很小,棱角柔和又不失清晰,垂眼思量时,睫毛的阴影打至眼下,轻轻扇动,白皙细腻的皮肤上,嘴角总是挂着笑,轻微的一个弧度,不好辨认本人到底心情如何。
这样不太礼貌,但等陈屹泽注意到自己过于明显地盯着那张嘴时,那张嘴上下启合,说了句话。
“介绍房子怎么看着我呢?”
陈屹泽迅速扭头,吸气的同时还被自己呛了一口,偏头抵拳咳了几声,再去看,姜厘还是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好像很希望就刚才那个问题得到一个答案。
“对不起,我是在想下一个房间怎么介绍。”
姜厘看出了他的局促,偏要继续问:“下一个房间在我脸上吗?”
问得一点余地都没有,陈屹泽总不能解释自己是觉得她有点眼熟吧。
这样听起来更像拙劣的搭讪。
陈屹泽感到窘迫,只能低声道歉:“……对不起。”
他不再看人,迅速走出房间,“一楼这几个房间就是这样,我带你上楼看。”
“陈屹泽。”姜厘望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把人喊得停住脚步,“你现在不看我了,所以不知道我走得慢。”
陈屹泽放慢脚步,接下来看天看地看墙看窗,就是不再看人,开启全自动介绍模式,听见问题也会很快给出回答。直到两人一起绕过玄关,走到后花园,她竖直的背才松下劲来。
还有没有天理了!
凭什么她这么紧张,陈屹泽这么淡定。
姜厘恶狠狠地嚼了几口干巴巴的米饭,随后越想越气,实在没忍住踩了他一脚。
陈屹泽吃疼,反倒笑得更开心了,修长双指在桌下捏住她腿侧一块肉轻掐。
这种亲昵的接触姜厘实在承受不来,她郁闷地站起,而后挪到隔一人位的位置上坐下,用眼神警告陈屹泽让他适可而止。
会客厅正看报的何管家听到桌椅挪动的声响,放下报纸昂头忧心地张望过去。
眼眸乌黑,瞳仁懒倦地在眼眶转了转,陈屹泽低头磨了磨扑空的指尖,音道清缓地抬眼看她。
“坐回来,除非你想我在这亲你。”
陈屹泽又做梦了。
身形单薄的女孩昂首立于主席台上,倔强地表达自己对于学校处理态度不公的看法,人群在春樱中为她哗然。
她转身离开,陈屹泽一如既往地追了过去。
拉住她,言辞混乱地安慰人,最后鼓起勇气告白。
他抬头看她。
看到了姜厘。
“退下。”她说。
其实这份暗恋已然改换定义,与其说是喜欢那个人,不如讲实在难忘那样一个温柔善良的身体里存在的勇敢能量。
陈屹泽疲于生活,拥有这样一个美好的、亲眼见过的勇敢符号,很大程度上支撑他度过这些年。
只是近来梦得频繁了些,甚至还变得混乱,居然梦里代入了别人的脸。
真的很不应该。
陈屹泽久久未能回神,坐在床上搓脸。
搁在床头的手机亮了一下,在夜色中尤为显眼。
陈屹泽眯着眼把手机摸过来,发现是姜厘白天联系的那个电话。
【好的好的好的,拜托这位机主帮忙照顾厘姐,如果可以的话,请尽量不要让她单独待着,身边最好有人。】
陈屹泽去接了杯水,又回来拿起手机反复看了几遍这句话。
怎么说得像姜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离开监护人就活不了一样。
回忆白天的相处,这个看法似乎是个误会。
陈屹泽把手机丢开,揉了揉头发,暗自抱怨姜厘那句不太客气的话后遗症太严重,也不晓得今晚还能不能睡着。
三分钟后,他已然滑入了睡厘深处。
真正睡不着的另有其人。
姜厘随便找了一家民宿,房间里还带着装修的新味。
她把手机放在床头,看着黢黑的屏幕尤不解气,在行陈中翻出本笔记,撕下一张,写了“闭嘴”二字盖去手机上,这才稍微觉得舒服一些。
单手洗澡是件很费劲的事儿,她裹了几层塑料袋,伤口依旧见了水,此时又痛又痒。
姜厘只好仰头细想明日行程,把每一个时间都安排得满满当当,还把平板支好,连上民宿的网络,在耳边放着白噪音催厘,甚至脚心相贴保持还阳卧的姿势。
她认为自己很快就能入睡。
然后失厘到天亮,民宿后院养来不知干什么的那只公鸡嚎开第一嗓子时,姜厘终于勉强入睡。
陈屹泽半搭在她肩,自然地向人引荐。
纪隽这才恍然,男人大概四十出头,保养得当的脸上露出八卦之意,“这就是你妹妹啊……”
陈妄山和他关系很铁,近期他身上的离谱传言他也听了好几嘴,一直没抽出时间问。
这次看到姜厘,才真的相信了。
上辈的事一向不牵扯到小辈,况且他刚见人刷卡进了楼,知道她也是叉院学生。
“小姑娘学习不错。”
纪隽看她很有眼缘,端着长辈的架子拍了拍女生肩膀。
然后关机。陈屹泽开始由衷佩服姜厘的社交能力,并且感到匪夷所思。
毕竟,人才到了三天,但已经渗透进了每一个年龄阶段。
“她告诉你的?”陈屹泽问,“她跟你也能聊?”
陈小胖这种个位数的年纪,正是很要面子的时候,对于屹泽叔这种质疑很是不愉快,但也迅速原谅了愚昧的大人,并且嘚瑟地炫耀那个漂亮阿姨同自己说了很多秘密,可他不会告诉屹泽叔。
于是,当天。
身边的阿姨很是热心,开始试图介绍在这里开民宿的好处,“这屋子打理好了住着很舒服的。”
姜厘真诚道:“我也觉得这里很适合养老。”
陈兰似乎没料到是这个回答,“你看着多年轻啊,还上学呢吧。”
“二十六啦。”姜厘回答她。
陈兰笑呵呵说:“那你比我儿子大三岁。”
姜厘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拐过弯,陈兰指给她看,说就是那一幢,“这一条巷子以前都住着人,别怕空着,我儿子经常回来检——”
她的语言停止了。
姜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瞧见了一地碎砖。
陈兰惊呼着疾步过去,姜厘也拖着自己的行陈箱慢慢地跟过去凑热闹。
几步距离,听得见院里叮呤咣啷的响动。
一大块木板欢欢喜喜地往外滚。
陈兰喊了声“天爷”就拦在姜厘身前,做好扶住木板的准备。
人影从门内冲出来,并着喊:“妈!”
他急急拦住木板,又因为惯性往前两步,连人带板撞去了门框上。
门框居然都没有这位的身体结实,被撞出个洞。
令人惊讶。
姜厘颇有兴趣,很想过去戳一下那个门框,试试自己行不行。
才往前一步,人就被陈兰拽住,“小心——”
她话音未落,冲撞的连锁反应已然发生,门框彻底散落,烟尘四起木屑乱飞。阳光遍泼,裹挟木渣的空气被烤得很香,也有些呛人。
光着身子居然能撞出这种效果,姜厘难免细细去看这个年轻男人的身体。
先前出于礼貌,她选择把视线放在那块木板上。
这会隔着木屑飞灰去看。
他肩膀宽阔,肌肉线条分明,皮肤是很健康的麦色,汗水被晒得反光,身子和头脸都沾了不少木屑,被汗水黏住,有些狼狈。
再看脸。
姜厘很认真地看了几秒,然后笑了起来,询问一般念出了个名字。
“陈屹泽?”姜厘察觉到一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从纪教授的手顺着看到她肩。
她来不及走神,匆匆回了句:“纪教授好。”
陈屹泽的手也放下了,她见状忙跟人礼貌道别:“纪教授我先去教室了,期待您的演讲。”
说罢,逃得飞快。
学院大厅学生来来往往,没几秒钟她就消失在人潮中。
“你这妹妹……”
纪隽望着姜厘的背影,总觉得有哪不太对劲,“是不是和你关系不太好?”
想想就知道两人平时在家相处会有多别扭。
纪隽从小看着陈屹泽长大,饶是觉得姜厘可爱,也不想见他吃亏。
陈屹泽身形高挑,男生拧开矿泉水自顾自含了口,随口回道。
“挺好的,我们。”
第 32 章 第 32 章
忧心忡忡地下了电梯,姜厘一抬头就看到了向这边张望的江鸿炎。
男生穿搭很清爽,跟陈屹泽比起来简直就是温润无害的小白杨。
他应该是怕她找不到位置故意等在这的。
虽然姜厘感觉这个行为不是非常必要,但还是很感激他。
松弛的水洗色牛仔裤裤脚稍晃,江鸿炎挪动步子,找到人后欣喜地朝她摆了摆手:“姜厘,这里!”
见面失败,他去三叔铺子里开小金杯,跑木材厂拉材料送回铺子,傍晚时收到老妈的消息,拜托他去裁缝铺取衣服。
裁缝铺冯阿姨是老妈从小的好友,才见陈屹泽把摩托停在门口就让他等一下。
也是这个等一下,陈屹泽稍微可以歇口气。三叔给她重新换了几个放去袋子里,“这些甜,自家种的不打药,你是买房的人吧,那是我家的房,咱以后且有得见呢,送你吃。”
他一面说,一面把刀拨到一边。
“刀还是要买的。”年轻女人说。姜厘和陈屹泽不大不小地吵了一架。
起因是因为老屋翻新。
姜厘找来的都是本地老手,效率很高。
陈屹泽有心参与,却被小安告知现在已经进行到了选择软装材料以及家具的进度。
已然没有他的插手余地。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进度也热火朝天地往前赶,陈屹泽没机会拿出自己画的那些小家具,只能对小安说恭喜,再客气几句问问最近怎么都不见她。
小安回答说在忙厘姐的事情,她过两天就会来接厘姐走。
陈屹泽呆住。
哪种走法。【猜不出你是文科还是理科,所以姜厘给你买了全套。】
陈屹泽盯着纸条看,忽而笑出声,笑得肩膀发抖,又怕老妈听到,所以只好捂住嘴巴。
他拿着那张纸条后仰倒去床上,伸手弹了一下那张纸,“你真是。”
不太有立场问,也不知道姜厘是否已经重新开始使用电话。
怀着诸多疑问,陈屹泽心事忡忡地趴在门框边细化颜色,余光瞥见人从院外进来,正在打电话。
还是视频电话。
对面是个男的。
陈屹泽持续视线追随。
“死丫头,你怎么不等头七再联系我?”那个男人说。
“你后面那个光膀子小帅哥有点性感哦。”那个男人又说。
光,光膀子……
陈屹泽迅速检查,确认自己就是那个“小帅哥”。
“陈屹泽,”姜厘的声音已然响起。
他望过去,观其表情大概是想说“你能不能好好穿衣服”之类的话。
可她抿了抿嘴,最后只说:“算了,你
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陈屹泽嘀咕:“都说过了漆掉衣服上不好洗。”
姜厘已经开始上楼,和那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语气熟稔。
陈屹泽无意竖耳朵听,但偏偏听清了一段对话。
“非得待那镇子里,别告诉我是被小帅哥勾引。”
“有他的原因,”姜厘说,“人没勾引我。”
陈屹泽忽然就听不清其它的声音,耳鸣起来。
她什么意思?
第一句话什么意思,第二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原因?
没勾\引有错吗?
可以勾\引吗?
怎么勾\引啊?
勾……
她这样真的很影响人工作。
辛叔出声提醒,陈屹泽堪堪回神。
辛叔关心他是否身体不舒服,也有些困惑。
因为陈屹泽一直在用锤子拧螺丝。
还回来么?
为什么自己要那么在意?陈屹泽怀疑自己看错,先转头四处看,寻求真实参照,得到真实回馈后才怔怔地问:“你没走啊?”
说完又莫名地笑起来。 她很是激动,恍若发现了新大陆,姜厘感染于这种热情,好奇地问:“Whatonearthisthat”(什么什么?)
Alexia立刻搭配着手势分享:“Yourdickistoocute,sorry,Iwasntmeaningto,Isawitonce.AndIknowthatallyouvegot.butIjustcantchooseyou.getit”(实在抱歉,我不慎看过你迷你的老二,我无法喜欢,所以我无法选择你,明白吗?)
她兴奋地用蹩脚的中文问:“窝草补窝草?”
姜厘睁圆了眼,千言万语化作一声“wow”。
之后她没什么机会实践,这种直击对方自信根基的办法相当刻薄,也的确不会留下回旋余地。
别人姜厘不知道,但齐群是一个愤怒的人,时刻愤怒着,霸道、狂妄、怨愤又执拗。
他没有脸去求证二丫,也不会有脸再骚扰二丫。
小镇自此多了一个心碎的男人。
姜厘觉得有些造孽,为此感慨一声。
陈屹泽还在等待回答,他和齐群硬碰硬这么多年,真的很想知道是什么话能让齐群立马走人。
可姜厘只是笑眯眯地对他说:“是你不会希望听到的话。”
“你真的很会吊人胃口。”陈屹泽低声指责,和她确认还要不要吃,不吃的话他就洗碗了。
“陈屹泽,”姜厘忽然喊他,“手续办完,你拿到钱,还会经常来见我吗?”
齐群突然抬起脸,“让我看看你的。”
陈屹泽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然后说:“走,去院子里打。”
最终也没打成,齐群黯然离开。
姜厘也在笑,没回答问题,只说:“走不了,有人舍不得。”
暮色浮动,无声颁布星夜降临,一切都变得很有默契,像是如此一个时刻,必得出现点什么很新鲜的事儿。
陈屹泽明知天光不明,明知自己的表情不可能被看清,但还是眼神一躲,下意识否认:“不是啊。”
姜厘笑意更深,非要故意问:“你舍得啊?”
这些都是需要琢磨的问题,并且一时半会得不出答案。
陈屹泽试图编撰个理由出来,好让自己去问问姜厘,做出这个决定时,他正蹲坐在梯子上等待装饰条和粘合剂彻底变得此生不再分离。
“屹泽,吃饺子呀?”辛大嫂在院里的篷布下朝他招手,“白菜猪肉!”
陈屹泽立马就饿了,从梯子上跃下几步蹦着过去,塞两个饺子解馋没再多吃,并且拿出老妈给自己准备的一大盒卤鸡腿开始分发。
辛大嫂的饺子不能多吃,陈兰现在每天能有时间在家给儿子做饭盒。对于这两件事,陈屹泽都有属于自己的理由。
老妈最近在家里做手工编织,马上到秋季旅游小高峰,游客都喜欢买一些本地的手工物件,陈兰手很巧,什么都能织,也算一项收入。最重要的一点,如今陈屹泽终于赔清款项,虽然一样会照顾那九个家,但好歹金钱方面可以攒一攒,不用再尽数往外拿。
做木工到处接活,每个月也有好几大千,足够家里开支。老妈近些年在酒店做保洁,身体劳损得厉害,现在经济压力没那么重,陈屹泽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老妈来回奔波。
起初还没能劝住人,到了还是老太太出面,很是威严地命令儿媳妇必须在家里陪着,陈兰这才答应,却也闲不住,每天变着法地给陈屹泽做吃的,让他带来老屋给师傅们。
至于辛大嫂的事儿。
“行。”三叔一起收进袋子里,“都送你。”
她欣然接受,拎好袋子,继续拴上行陈箱往得知的路线走。
三叔立马打电话给陈屹泽他妈,“快!那买房的到了!一会就路过你家门口,你带一下……我一老男人带年轻姑娘溜达算什么事儿……屹泽还在老屋子里搬桌子呢……哎,那小子电话不好打,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兰在电话那边问:“这怎么拦?门前来来往往那么多人。”
三叔简单说了一下年轻女人的特征,最后总结。
“你看到了就能认出来!”
没由来的,他想起陈小胖说起外星人这茬事儿,脑海里开始浮现姜厘一本正经哄骗小孩的模样。
想着想着,居然还笑出了声。
冯阿姨手脚快,取了陈兰的衣服出来,就见陈屹泽对着自家店门口那个光着身子的塑料模特笑。
笑得很是难以言喻。
她当即了然,又叹着气摇头,把衣服递给陈屹泽。
陈屹泽觉得阿姨大概是误会了什么。
当晚,陈兰回家后先是很慈爱地揉了揉儿子脑袋,又苦口婆心说了许多话,最后委婉地问:“屹泽啊,是不是想处对象啦?”
陈屹泽人麻了。
姜厘急着保命,快迈出去时又撞上了车弯。
“我靠,你又干啥去?”
“上厕所……”
“刚才不是才去过吗!这么会功夫跑八次了!”
“闹肚子……”姜厘声线微弱。
沙发上握着手柄,迟迟没出声的徐轻川都看不下去了,男生伸了个懒腰,摇头感慨,
“厘八拉,你很有名。”
第 33 章 第 33 章
顷刻间,休息室爆发出一阵笑潮。
车弯笑得头都倒过去,徐轻川说完意识到自己才华出众,后知后觉也满意地笑不可仰,就连陈屹泽也贡献了一声清晰的笑意。
只有姜厘脸上红一片白一片的,十分气忿。
“我不要上台了!”
她语气坚决地瞪着每一个人。
车弯霎时停了笑声,跑过去把人拖到另一张椅子上坐好,语气像哄小孩一样,“我们开玩笑的,还不是逗你好玩嘛。”
车弯的语气很温柔,姜厘气势刚弱下来又望见仍然似笑非笑的陈屹泽。
刚压下的情绪重新翻涌起来,她别过脸,闷闷道,“就是不上台了。”
陈屹泽和他打了照面,他没有表现出要骂人或者打人的意思,耷眉耸眼抽完那根烟才站起来。
他喊陈屹泽去厕所。
陈屹泽当场拒绝,因为洗手台那些瓷盆和管道打坏了不好修。
可齐群非常坚持,几句话下来,陈屹泽居然惊悚地品出来些恳求的意味。
这份惊悚在进入厕所之后陡然升级。
齐群扯开自己的弹力裤腰,示意陈屹泽探头去看小齐,疑似求爱不成感染失心疯。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如果还能这么形容的话。毕竟陈屹泽从未觉得他和齐群不共戴天,也能坦然接受齐群合理的恨意。
不论过往如何 ,陈屹泽依然希望齐群可以有别的下场,继续当流氓去吃国家饭,或者突然醒悟过来好好做人,总之不该是疯掉。
他语重心长地劝:“真的不至于。”鲜面条,把料包加进去,上供给姜厘。
在她吃的时候,自己捧着杯热水坐旁边抱着面饼啃。
好歹是完成了一次简陋的招待。
很难得,陈屹泽居然在姜厘脸上看到无语的表情,觉得自己终于扳回一城。
只是有点意外。
“你是左撇子?”
也是今晚兵荒马乱,陈屹泽煮完面才想起来姜厘右手不便,结果发现她左手握筷丝毫不受影响,动作十分自然。
不回答的反应也十分自然。
陈屹泽算是发现了,这个人的言语拥有两种模式,胡言乱语和闭口不言,看心情无缝切换。
姜厘安静地吃完面,很自然地坐在陈屹泽家院子里仰头看星星,顺便闲聊。
“出嫁都要备木头家具做嫁妆吗?”
“看人,有的喜欢也有人不喜欢。”
姜厘毫无铺垫地问:“陈屹泽,你结婚会请我吗?”
这都哪跟哪,陈屹泽失笑:“……你一直都这么聊天吗?”
姜厘:“就是问问。”
陈屹泽发现这个人真的很难懂,但说到结婚,难免想起二丫的事情,“你让二丫和齐群说了什么?”
他顿了顿,又问:“是很伤人的话吗?”
姜厘让他安心,讲齐群不会再骚扰二丫了。
她这么一说,不是让人更好奇么?
陈屹泽盯着她。
姜厘专注地看星星,夜幕里闪烁的光芒将她的思绪带回之前。
那些光与影交织的夜晚。
出国交换那两年,音乐学院时常有派对夜,年轻的学生钻头觅缝地体验笙歌。
姜厘在国外的好友是一个热情明艳的红发姑娘Alexia,她是出色的小提琴手,同时也是一个优秀的社交天才。
说话直率,不拘小节。
那是一场冬日舞会,姜厘同往常一般抿着果酒靠在舞池边缘。
Alexia大声告诉她自己发现一个绝妙的办法,可以让那些死缠烂打的臭男人滚远一些,并且再也不敢出现。
陈屹泽挠挠脑壳,想着要是今天能见着姜厘,得问问究竟说了什么。
他如往常一样把老太太的水果车推去镇口,接着去民宿找人,准备商量一下去车站接人的事儿,但王天说早出去溜达了,之后陈屹泽去文化中心也没见到姜厘。
已经到了买菜送菜的时间,陈屹泽送到陈家,陈小胖如同往常一样守在侧门。
今天新酱的肉好,陈屹泽给每一家都买了个酱肘子,陈小胖这里还单独给他带了个卤鸡腿做解馋零食。
小孩儿喜出望外地接过去表达感谢,陈屹泽捏捏他脸,转头去隔壁赵家给老爷子洗菜刷地。
再绕出来,意外地发现姜厘等在外面,手里拿着本该属于陈小胖的鸡腿,吃得很香。
看见陈屹泽,她愉悦道:“就知道你在这。”
关于姜厘的社交能力不分年龄阶段这事儿,陈屹泽早有领教,但是仍然不敢相信她居然连小孩儿的零食都抢。
陈屹泽表达疑问之后,姜厘立刻撤回了愉快的笑容,并且大声指责他是在胡说八道,讲自己是拿小蛋糕换的,最后不忘戏谑陈屹泽居然都不知道小孩儿爱吃甜食,真是很不合格的大人。
行云流水。
场面很是不堪。
哭声、骂语、打斗、争吵。
姜厘像是瞧不见这些,散步一样,甚至在路过齐群时,还对他笑了下。
齐群被这个笑容弄得莫名其妙。
她很快就走到院门前,里面一对母女被拦着,年轻些的那个应该就是传闻中的二丫,一双眼哭得红肿。
陈屹泽因她而分神,被两个人抱摔着掼去墙上,另一个人冲过去提膝要撞他的肚子,好在陈屹泽反应迅速,抬腿把那人崩开,也顾不上别的,先扭头喊姜厘:“你离远点!”
姜厘没搭理,径直走向院门,几个拦在门前的混混拦着那对母女,看这个年轻女人走过来,面面相觑之后回头看向齐群,后者也是一脸茫然。
姜厘趁机弯了下身,从那几人抬着的手臂下头钻进去,到二丫身边快速低语了两句。
二丫听完之后瞪大眼看她。
姜厘平静地和她对视,末了笑了笑。
二丫抹了把眼泪,深吸一口气,也不再挣扎,扭头朝齐群喊:“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齐群看了她一眼,又阴鸷地剜了姜厘一眼,“求情的话就不用说了。”
二丫大喊:“我要说心里话!你听不听!”
齐群迟疑片刻,终于昂首过来,路过和人互殴的陈屹泽时瞪他一眼,继续走路。
姜厘拉着张婶往院里退了半步,给他们腾出空间,张婶挣开她,立马就要回院子抄锄头,还是二丫喊住了她,“妈,没事!”
二丫舔了舔嘴皮,又抹了把脸,和齐群很轻地说了一句话。
齐群脸色瞬间惨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二丫,最后他怒火中烧地指着姜厘,质问二丫:“她教你这么说的?”
“我自己看到的!”二丫火气也不小,侧步挡住齐群的指头,吼他,“你要因为这事儿打我?还是你要在这聊这事儿?那就说!咱们都不要脸!”
“你骗我!”齐群崩溃起来。
陈屹泽只能顺着她的话说:“是的,我有些考虑不当。”
“没关系,以后多多注意。”姜厘当场原谅了他,接着威武地用鸡腿指挥,“快走。”
虽然本来就打算带她去接人,可陈屹泽突然就不想让她轻易如愿,故意站着没动,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姜厘说,“今天我的助理要来啊,你忘了?忘了也没关系,还好我记得,难道我们不该去接她吗?”
“是的,应该的,”陈屹泽点头表示肯定,“请问这个流程里我的角色是?”
“司机。”姜厘很快回答。
陈屹泽说不。
姜厘眯起眼,“陈屹泽,你今天很叛逆呀。”
陈屹泽学她的语气:“是的呀。”
姜厘立马转身,叼着鸡腿抬着伤手,身残志坚地往摩托上爬,丝毫不担忧连人带车摔倒的可能性,也不知哪来的自信知道陈屹泽一定不会让她摔个四脚朝天。
这和要不到玩具当街打滚撒泼有什么区别?
陈小胖都不屑于做这种事儿了。
陈屹泽只能扶住车,连叹气都来不及。
他对着啃鸡腿的人低声说话,自言自语一样。
“你怎么胆子这么大。”
姜厘安然坐好,很有礼貌地低声探讨:“那怎么办?”
夏风拂过两人之间这段距离,闷的、烫的、无解却又拦不住的,又刺又痒的。
陈屹泽后退一些,“你真的很奇怪。”
姜厘又笑着问一遍:“那怎么办?”
陈屹泽哪知道答案,告诉她:“吃好再走,不然抹我一身油。”
此时正是少爷心情好的时候,所以他很温柔。
望着她的目光也很缱绻。
姜厘灵活地将领带尾部从打结处抽出,却发觉他身体往下压了压,遮住原本要投在她身上的一半光线。
打在脸颊的呼吸让她有些不适应,姜厘条件反射地退了退,
挪开过于暧昧的气氛,把抽出的领带完好地放在化妆桌上。
她抬眼刚要跟他说解好了,忽然惊异地发现他的眼神不知何时变了。
陈屹泽盯着她,看着很不高兴,质问她:“你为什么不主动吻我?”
第 34 章 第 34 章
“刚才有其他人在,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你为什么还不吻我?”
陈屹泽质询得理直气壮,甚至姜厘还怀疑地回想了一下,确认了他们现在并没有实质性的关系。
她反应慢半拍地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休息室只剩他们两人,连那扇门都不知何时被关牢了。
静谧的空间,精致的妆容,凑得过分近的距离,还有一个时常对他表白,人设是早就拜倒在他牛仔裤下的“她”。
荷尔蒙是浓烈得有些过分了。
按常规来说,发生点什么也是理所应当……
“她是真的很漂亮。”孙明仰在躺椅上感慨,用脚尖挂着人字拖,仰面叹气。
盛夏热情烧到顶端,天地一派闷热,陈屹泽没穿工装,光膀子挂围裙,埋头雕花。
闻言,瞟了眼孙明,并不接话。
算起来,到今天为止,他已经有四天没有见过姜厘,仅有的沟通就是手机里那个助理每天来信,先是抱歉,然后更新自己来签订合同的日期,最后就是请求一定照顾厘姐。
这可真让陈屹泽犯难,毕竟他的确没什么闲暇,而且人都见不着。
就是见着,人也不爱多说话。
隐隐约约地,陈屹泽觉得姜厘像是在针对自己,又不晓得原因。
不过他所到之处,人人都在谈论姜厘。
孙明要是家里铺子没事儿,总爱往陈屹泽这里跑,以往都这样,今天过来,人还没坐稳,张嘴就说姜厘。
“屹泽,她以后买了房要干嘛呀?”孙明弓着身子,把躺椅拖过来,“她会留在这吗?”
陈屹泽朝面前的木头吹了口气,吹开木屑,说话时看都没看孙明。
半晌,回答说:“怎么可能留在这?”
“我想也是,”孙明怅然道,“那种美女,生活中肯定有一万个人追她,谁都得五迷三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他夸张地举起一根指头,“男女通吃!”
陈屹泽瞪他一眼,“别他妈瞎用词。”
孙明挺直腰板,“我怎么瞎用词了?我昨儿个下午见着人了,她冲我笑了笑,我这心啊,当场就化了。”
他捂住胸口,摇着头说:“我觉得我能把命给她,你说怎么就有人能长那么好看呢?这是吃什么长大的?”
陈屹泽手上没停,刻刀在木纹上游走,闷声笑了,“反正不是吃你家的猪肉。”
“哎!”孙明极其不爽地喊了一声,又往这凑了些,还想继续往下说。
陈屹泽正想说挡光了,就听铺子外有人叫自己名字。
里头两人齐刷刷看过去,姜厘就站在外面。
她今天没穿裙子,T恤略大,一部分扎在裤腰里,因为天热的原因,裤腿微微卷起,露出纤细单薄的脚踝。
陈屹泽再一次想,她真的很瘦。
不由多看了两眼。
姜厘脖子上挂着个卡片相机,没戴帽子,皮肤被晒得微微泛红,额头上有层薄汗,几缕头发被捉住黏在那,这个人看上去走了不少路。
视线对上时,姜厘问:“这是你家的铺子?”
陈屹泽“啊”了一声,又点点头。
“在忙吗?”姜厘又问。
陈屹泽又“啊”了一声用作回答。
孙明听不下去了,回头看了陈屹泽一眼,立马起身,庄重地穿好人字拖,亮着眼自我介绍一番。
姜厘把视线从陈屹泽脸上移开,看向孙明。
陈屹泽又看了几秒,继续低头做自己的工作。
孙明瞧着姜厘对木工很感兴趣,立马认真介绍起这间铺子,并且不遗余力地夸赞好哥们陈屹泽的手艺。
他与有荣焉地指着店门口的木雕小狗,“看!这就是屹泽雕的!十里八乡,再也没有比屹泽更好的手艺了。”
姜厘全程都很认真地给予反馈,笑眯眯的,偶尔点点头,听了这话,弯腰蹲下去摸了摸那只小狗。
“是个小狼犬?”
“是啊!”孙明赶紧说,“还是个瘸腿小狗,屹泽可喜欢这小狗了,店里还有瘸腿中狗,瘸腿大狗!”
“这样啊……”姜厘用指头轻轻地点了点那只小狗的爪子,再次看向陈屹泽。
正好陈屹泽抬脸望过去,对视了半秒,他先划开目光,看向姜厘的手,然后再次低头,继续工作。
他心里盘算着家里有什么好点的茶叶,一会人进来泡给她喝,又想这么热的天,她应该不想喝烫的,冰箱里倒是有饮料,楼上应该有顶新帽子来着,放哪去了……
就听她说:“那不打扰你们了,我想去前面拍照。”
孙明立马说不打扰不打扰,又关心道:“你单手举得动相机吗?”
陈屹泽看过去。
他不觉得这是一句多么好笑的话,但姜厘却笑得很愉悦,回答时也用了开玩笑的语气。
“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然后道别。
姜厘向孙明微微点头,“再见孙明。”
孙明很不值钱地笑起来,认真说:“再见,姜厘。”
接着她的视线转向陈屹泽,静静地看着人。
陈屹泽眨了眨眼。
可姜厘只是不深不浅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轻轻颔首之后转身离开。
陈屹泽皱了皱眉。
过了好一会,孙明还依依不舍地扒着门往人离开的方向眺望,“你说,她怎么这么好呢,屹泽,我爸都不乐意和我多说几句话,她就愿意跟我说话。”
陈屹泽抬腿踹了他屁股一脚,“递把锤。”
孙明捂着屁股嘟囔,但也听话地把东西递了过来,又问:“屹泽,你平时也不是这么愣的人啊,怎么见了人一个屁都蹦不出来。”
“关系不一样,”陈屹泽说,“有经济牵扯,就没法多热情。”
“就你道理多,”孙明又重新挂回躺椅上,“那之后也可以做朋友啊。”
“都见不了几面,做什么朋友。”陈屹泽闷头雕花。
“实话实说!”二丫怒喊,“我不喜欢!我不选你!”
齐群不信邪的样子,“这事儿那么重要?”
二丫大声回答:“很重要!”
“你……你怎么!你!”齐群气得手抖,失去了表达能力,居然就这么失魂落魄地离开。
其他混混见状,和陈屹泽放了两句狠话,追了过去,路过赶来的警察时还小跑了几步。
没多会,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
警察似乎很习惯陈屹泽这个样子,劝他还是要立案,陈屹泽摇头说不用,又劝他要求补偿,镇上给找律师,陈屹泽还是说不用。
他抹了把嘴边的血,咧嘴对警察笑笑:“叔,几个小孩闹着玩儿的。”
陈屹泽甚至开始劝警察,把人劝走,又去骂孙明和王天多管闲事,喊他们快滚。
王天赶着回去民宿工作,不敢冒着陈屹泽的火气说什么,但连连向姜厘鞠躬。孙明则是被他老爸拽着耳朵拖走,临走前眼含热泪同姜厘表示感谢,并且发誓一定要请她吃饭。
陈屹泽的三叔果真怒气冲冲地提刀赶到,被警察喊走,让他别添乱,下次不准带着管制刀具散步。
这件事连结束都很混乱。
陈屹泽进了院门,把母女两安慰好,让她们快进去休息,自己在院里的水池洗了洗脸,漱掉嘴里的血。
姜厘一直看着他。
陈屹泽背对着人,开始收 “咔嚓——”
姜厘得意地摇晃手机,“你好幼稚陈屹泽,居然欺负小狗,我已经拍下你的罪证。”
陈屹泽早知是这样的结果,发现自己已经开始习惯这种“设计”,“怎么还偷拍?”
“当面就不算偷拍。”姜厘从包里拿出个口香糖瓶子,抖了抖,细碎的声音立马把那几只狗吸引过来,热情地围着她闻嗅。
瓶子里是方形的肉干。
城里宠物肉干。
她给每只小狗都起了专属于姜厘的名字,大方地赋予意义。
只是多了一个人,老镇却不再死气沉沉,熟悉的街巷像是被注入了什么,居然开始微颤,紧一阵,缓一阵。
陈屹泽笑容淡去,茫然地抬手按压胸口。
不知怎的,他问:“姜厘,你有对象吗?”
话出口才发觉有些突兀,急急补充:“他们都好奇这个。”
姜厘很快回答:“没有。”
陈屹泽就说:“哦。”
但姜厘又问:“他们是谁呀?”
陈屹泽笑了笑:“没谁,不重要的人。”
拾自己的东西,又很忙碌地整理衣服,最后实在无事可做,终于转过身来。
“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你不知道怕吗?被误伤了是闹着玩儿的?”
姜厘被问得得眉头抬了又抬,却也明白他的担心,干脆反问:“很饿,有吃的吗?”她接着又提议,“陈屹泽,你给我煮碗早点吧。”
陈屹泽脸侧和鼻尖挂着洗脸留下的水珠,头发、眼睛、脸颊全都湿漉漉的,带伤的嘴角扯了扯,最终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瓶酸奶。
穿堂风从耳边飞逝而过,姜厘瞳孔收紧,胸腔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她心脏频率涨高,刚逃出生天的咽喉和动脉处蕴着滚烫的热度。
轻微的窒息感透过神经元源源不断地向体内传递着肾上腺素,姜厘喉腔紧缩,惊异地体察着自己身体的异常。
链条声清脆。
陈屹泽揉了揉她的脑袋,神情恢复如常,又把腰链摘下来递给她。
像是种无声的邀请。
“你也可以对我这样。”
第 35 章 第 35 章
谁会莫名其妙突然这样对别人啊!
姜厘压住内心本不该出现的某种情愫,脑海迎面冲出某种play的画面。
她看着陈屹泽递过来的腰链,内心的S属性大爆发……
Study!!
不能再拖了,十月份雅思考试就要到了,她要尽快拿到语言等级证书,然后去H大国际交流办公室咨询一下交换生事宜。
陈屹泽多少沾点小圈,这样下去他们的关系可就不太美妙了。
烈风簌簌吹过,姜厘顿了好久才接过陈屹泽手中的金属腰链。
她手指停滞片刻,犹豫片刻想着还是满足一下m哥的癖好。
腰链在四指缠绕一圈,姜厘调动在互联网粗浅学到的相关知识,十分不客气地抽向他的小臂。
“喜不喜欢被小鞭子抽?嗯?喜不喜欢?说话!”
女生比他矮半个头,昂视他时饱满的两颊看着气鼓鼓的,清澈雾黑的眸底故意流露出凶狠的气息,浅淡的眉梢又暴露了她内心深处的不解。
空气一时寂静。
九月仿佛是一道分界线——
突然而至的暴雨过后带来一抹清凉,风在裸露的肌肤上跳跃,雨珠压垮了蜘蛛结成的那张细密的网。
极度兴奋的是,人们能从漫长而又热烈的夏天中得到解放。
路边林荫下被掀翻的草茎,是割草机的工作证明。
空气里弥漫着管状绿色枝叶中流淌的气味。
那些被割草机修得规整的矮灌木,精神抖擞却又病恹恹地姜她打招呼。它们同穿上校服行走的人一般,被框进了眼前的几何图形。
“欢迎各位2019级新生入学”
苏合一中门头飘红的标语,很显眼,财大气粗。
与二中香樟树疯长的简陋门头,有着天壤之别。
一中门口的步行街也显示出了他们前所未有的灵敏的商业嗅觉,在开学前就抓准了客流量高峰时机,提早开门,这些繁荣都是坐落于半山腰的偏远二中不曾有的。
姜厘踏上一级级台阶,也没有觉得真切,总感觉会踏中一块石砖是没有嵌实的,书包挡住了后背,混入人流之中。
她走进了教学楼的办公室,老师们正忙得焦头烂额。
与她同样的借读生还有另外四个,正手足无措地在一旁“罚站”。
一中的新生提早军训开学了一个月,二中也紧随其后,所以九月一号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形式上的开学第一天。
姜厘身边站着的是个子稍矮的女生。
她拘谨地站在那儿像只畏缩的小兔子,极力想把自己隐匿进角落。
惶恐中两人对视了一眼,又移开了视线,她们都不是会主动交朋友的类型,一个独来独往惯了,一个畏首畏尾多了,谁都不愿率先打破僵局。
“谁是姜厘?”尖细的声音来自于一位戴眼镜的女老师。
陈屹泽莫名想笑,还没笑出声,
旁边遛狗的本地大妈两目瞪圆,震惊地冒出两句片汤儿话。
“呦嘿,您瞧瞧这像话吗,咱就说现在大城市怎么发展成这样了,大小伙子小姑娘大街上蹦昏词儿?!”
姜厘唇线滞住,有种被当众审判的尴尬感,她一把把腰链塞到陈屹泽手中,完全没管身后男生死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进了烤肉店。
因为速度飞快,就连门口蹲着的两只见人就吠的德牧犬都没反应过来,静悄悄地目送她落了座。
这家炙子烤肉店面积很大,店内工业风设计,从外墙几个硕大的窗户能看见里面就餐人数很多,沿路烤架上的沙葱羊肉滋滋冒着热气。
他们的炙子烤盘刚上,还没来得及往上夹肉。
车弯正冲洗着餐具,一没留神就看见姜厘坐到了自己身侧,女生红唇浓艳,惊奇道。
“嚯,你干嘛了,耳朵那么红?”
姜厘闭了闭眼,不愿回想刚才的社死场面。
“厘厘?”柏然端着自助区的水果走来,看到她的耳朵颜色同样一惊,“有那么热吗?这还没开始烤呢。”
服设专业的同学和外院临时帮忙的人分了两队,被安排在小料台隔断后的两张大圆桌上。
中间的格挡屏风被撤去,洋洋洒洒一圈人,热闹又喧哗。
柏然是在场唯一一个纯蹭饭的,她本来没想来的,但车弯看着她和姜厘熟悉,硬是自来熟地把人一并请了来。
姜厘瞄了一眼往来拥挤的过道,注意到陈屹泽还没来,拉开身旁另一侧的椅子没回答,让柏然先坐。
她竖起耳朵听了半分钟时间,还没听到有犬吠声,高大的男生就绕了一圈,直直地从她椅后擦过,坐在了她正对面。
“老师,我是。”这些人的话被一班同学们听到还是有一点小骄傲的,不过之所以距离产生美,是因为近距离接触陈屹泽之后,还是觉得不接触更好。
宋写宁听到这些话,看了眼陈屹泽,又看了眼学姐们,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正当她扭头想找林致优吐槽时,身边人没了踪影。她居然在帮姜厘测仰卧起坐。
不知为何内心升出了一种被背叛的异样,所有人远离姜厘是一件公认的事。林致优这样,自己和别人反倒成了这件事始作俑者,心里总归不太舒服,即便知道她也是被迫的。
姜厘做每一个动作都很吃力,像是生锈很久的钢铁机器人,身上的每个零件都在发出反抗的声响。
林致优忍不住皱眉,这人演戏有点太过了吧,不过摘掉眼镜还挺漂亮。
柔顺乖巧的马尾散乱舒张,随着存在感强烈的呼吸声起伏着。
明明很痛苦,却依旧咬牙坚持着,原本林致优以为她会是一阙词藻浮华的宋词,一樽中看不中用的花瓶,现在看起来更像厘雨夜里不断抽出枝条,疯长枝桠的枯木。那股子属于她的野草般旺盛的生命力。
而这样带着露珠的野草不过是浅洼地在寻常不过,最不值一提的一株。
自诩,如果换作是她,在面对如此孤立无援求告无门的境遇,绝对没有姜厘那样的勇气。
“二十五个。”
姜厘艰难地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去了厕所,独留林致优站在原地。
收回那颗该死的同情心。
好吧,是她活该。
林致优看着那个倔强的背影,撇了撇嘴。
姜厘的音色与长相反差很大。
看长相会觉得那属于江南绵软咏叹调,开口却是意外的沉稳坚定。
“跟我来。”
她就这么被带走了。
老师在前面走着,鞋跟砸的地面声响。身材娇小,力气看上去并不小,尤其是看到她单手推开多媒体黑板的那个丝滑瞬间。
她的声音像是划破云际的飞机轨道:“我是你们高一一班的班主任,卢瑞音。”
一手好看的斜体粉笔字,留在了黑板上。
底下的同学翘首看戏,一个月了他们怎么可能不认识自己班主任。
这显然是介绍给她的,外来的,转校生。
卢瑞音示意她也介绍一下自己。
姜厘站在讲台上,开口道:“姜厘。”
言简意赅。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周围人败兴的目光,以及他万般嫌弃的眼神,姜厘觉得有些好笑。
陈屹泽以一个极为松散的姿态坐在位置上,长叹一口气,郁闷烦躁地抓着后脑勺。
他进来的时候没有听到这群人的话,但眼前的场景很明了。
陈屹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如此气愤,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爽,是她一个人曝晒在阳光底下的时候?或者说是刚刚,她不卑不亢只知道低头写那破作业的傻样。
顿时没了心情。
姜厘发现自己没有仔细看过前面的人,刚开始觉得他长得太高了有些挡视线,现在看长得高不算一件坏事。
偏亮的光线反而恍惚了他的五官,略显凌乱的额前碎发逾显眼眶深陷,骨骼雕琢得立体精巧,在某个安静的时刻,某种微侧的角度,居然会觉得有些温柔。
加之坐姿,耸出的喉骨、锁骨、肩骨,落在校服硬挺的拐点处,那是少年的轻盈与俊朗。
他符合姜厘以往看过电影中任何美少年的形象。
可惜眼下她没空好好欣赏,她在老师给的那个问题下写道:
人们的思维往往有一种根深蒂固“本质主义”的倾姜,即认为语词背后有一个共同本质,分歧在于他们都认为自己洞察了诸如“正义”“自由”这些词。
在维特根斯坦的主张里:“凡事能够说的事情都能够说清楚,凡事不能说的事情,我们必须对此保持沉默。”当语言交流转变成争论时,那么语言就一定是代表了些什么,诸如立场、观点、视角、位置、观念等等,其根本大概是对资源的可支配度的不满,以及对未发生事物与预期不同的失落。
某种意义上来讲,世间的争论十有八九都是名词的争论,剩下的那十分之一,也只是名词的争论。
她停下手中的笔,愈发觉得自己的文字无懈可击。
姜厘从始至终没有与吴健越争吵的想法,听到如此阴阳怪气,颐指气使的话她也不生气。
因为她弄懂了底层逻辑,吴健越找她吵架只是想要一个情绪的发泄口,找一块橡皮任他捏扁搓圆。
一个局外人不会管蚂蚁是否跳脚。
但没想到他的针锋相对,居然帮自己找到回答这个问题的灵感,还算有那么点用。
“哪几个字啊?不认识。”
“转学生这么高冷吗?”
“她好像是二中来的。”
说完杵杵陈屹泽,把话题引到他身上。
“陈哥,你呢,敢不敢殉?”
这么深情的话是怎么说出“是兄弟就来砍我”的味的,姜厘没当回事,却发觉桌上忽然又陷入安静。
设计系的几个女生看着对陈屹泽挺感兴趣的,其他男生也听说过这位风云人物的诸多事迹,所有人都以为他不近人情,只专心学术。
大家对他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已经有了大概的预测。
“为什么要殉情呢?”
果不其然。
众人淡笑,心想大名鼎鼎的冷情男确实和他们想的差不多。
“如果没有下辈子,不就是诀别了。”
陈屹泽忽地笑,对众人转投来的讶异目光并不在意,视线黝黑,只直直地落在姜厘身上。
“比起简单懦弱的殉情,跟喜欢的人不死不休才更有难度吧。”
他不理解为什么有人舍得放弃这种现世的纠缠。
陌生人之间能引起这种强烈的情感波动,爱也好,恨也好,是甜是虐,都让人舍不得放手。
第 36 章 第 36 章
如果他遇到的是一个单纯的,只求爱情的女生当然好,但她……
蓦然压下的沉重感让姜厘有些喘不上气,她脑子跑偏忽然想到好男孩遇渣女,好女孩遇渣男的狗血定律,紧张地抓了抓手指,佯装镇定站起身。
“我去趟洗手间。”
甜腻的南瓜羹和焦香的烤肉气味沾了满身,姜厘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本能地想洗把脸清醒清醒,忽地望见脸上精致的妆容。
原来的舞台走秀妆不太适合现实出门,车弯三下五除二给她改了更清淡的一款。
好看的日落总是在那个事情繁多的晚自习出现。
晚上的三个多小时里,他们要考三场试,题量自然没有平常考试那多,但也足够让人缺氧。考的是地理、物理、历史这三门。
考试的纪律没有很严苛,但同学们绝不会因此而作弊,这种考试被抓羞耻程度可想而知,毕竟没什么人当真。
只有角落里的姜厘动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去记忆,对她来说物理相对简单,因为暑假专门预习了理综,文综这三门就稍显弱势了。二中的上课进度总归是比不上一中的,刚开学就已经落后了半个章节,所以她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在文科上。
这场考试组织的过于松散,就连试卷拿到手上时还有人在聊天。
不过没一会儿,都傻眼了。
卷子是本校老师出的,用的是高考强省重点中学的智慧题库,全国顶尖的高校基本上都拥有一套自己的题库,苏合一中虽说不算数一数二,但照样拥有强大的资源,出题的质量绝非尔尔。
原本嘈杂的教室里也只剩下空调运作和纸笔摩擦的声音。
姜厘的位置刚好被空调对着吹,整个脊背都感觉敷上了一层霜,即便她穿了秋季的校服,手中的冷汗好像要结晶。教室内的温差却极大,由内姜外,衣服在逐一递减,很难想象一年四季的校服会在同一个教室出现。
她的指尖没有一点血色。
咬着唇考完了三场试。
姜厘没发挥好,地理卷子上出现了她背得不太熟练的地质年代和岩石圈层结合的题。
这次回家的路上每个人都怨声载道,几乎没有人能幸存。除了那位,单肩挎着包,一脸无所谓地在路灯底下踢石子,以及他身边没心没肺还笑得开朗的周柏羽。
周围人问他:“你都做出来啦?笑得这么开心?”
周柏羽大露牙龈:“没啊?我蒙对好多。”
他一下课就找陈屹泽对答案,没想到那几道大家都有争议的题,被他给蒙对了。
别人问他:“用几年阳寿换的?”
“天机不可泄露。”周柏羽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
站在一旁的陈屹泽,没忍住,石子踢到了他的裤腿。
“还不走。”
周柏羽的天机术没了下文。
一场原本不怎么放在心上的考试由于试卷难度系数的上升,提高了同学们的警惕。
姜厘回家就有一点低烧,第二天是周六,考了一整天。
所以发挥的没有她预想的那样尽如人意。
周六的晚饭,大部分人会选择外出觅食,或者在学校门口的小吃街解决,姜厘则是老老实实本分地吃食堂。
一中门口的小吃一条街还不是那种路边小摊,是有正经营业许可证的店面,位置最好的是两家联排文具店。
宋写宁最喜欢的就是吃完饭,然后去文具店逛逛,除了补充一些必需品,她更喜欢些虚头巴脑的可爱小玩意儿,就比如手里的解压神器,捏捏小狗,林致优对此很不理解。
她是那种戴着金丝框眼镜,保温杯晨光笔走天下的人,手中被强硬塞下的这支萝卜笔早已超出了自己的认知。
宋写宁露出一口大白牙:“你用萝卜,我拿兔子,嘻嘻”
“不要。”林致优斩钉截铁。
“求你啦,陪我用吗?”她知道古板的林致优最吃这套。
没等鸡皮疙瘩起来,她就答应了。
宋写宁心满意足地说道:“走我们去吃鸡柳大人。”
林致优的手臂每次都是被她拽着走的,她想或许有一天自己的左手会比右手长半截。
考试结束的周六晚上自然要放纵一番,宋写宁点了超大份三合一加辣,林致优则同往常一样选择小份鸡柳。然后自己的三合一没上来,先得尝一块别人的鸡柳,到最后大份里剩下冷掉的年糕块。宋写宁,典型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原本这个时候林致优总会数落她几句,今天却没说话,连着几天都是这样,心神不宁的。
宋写宁隐隐猜到是和什么有关,她没有像往常那般询问,同样默不作声。
整个空气中都是肉类油脂的飘香。
“阿姨,我要这个宫保鸡丁和花椰菜。”姜厘的眼睛都亮了,今天来得早还剩下很多。
虽说菜有些油但是味道尚可,姜厘找到一张空桌子坐下安静享用晚餐。
吃到一半的时候,冷不丁被人用手遮住眼睛。
温热的柔软的。
“别闹,小夏。”这样恶作剧的只有姜夏锦。
她的声音像清爽的苏打水:“姐,你好没意思哦。”
在她撒娇的同时一旁的女生夸张地问道:“她就是你姐姐?”
姜厘回头看去,两个女生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是明显的不屑。
对哦,她还穿着二中的校服。
“我吃好了,先走一步。”姜厘想赶紧溜回教室休息。
姜夏锦的眼神冷了下来,笑着回答:“好哦。”
她走了,剩下的那些人就肆无忌惮起来。
“夏锦,刚刚那个穿二中校服的借读生就是你姐?”那个女生的眼中有好奇有打探。
姜夏锦的语气平平:“不是亲的。”一整节课都在分析这次考试,卢瑞音就是那种传统刻板印象里的英语老师,在这节课之后成功收获了“笑音师太”这一外号,简而言之,就是笑里藏刀,音量很高。
这些话完完全全指姜一个人,那就是姜厘。
其实老师针对她说的那些话,姜厘并没有放在心上,那些所谓的烂泥、不思进取并不会给她内心造成伤害,至于那些冷嘲热讽她也毫不在意。唯一让她难受的,实打实只有成绩。
这场想要证明自己的考试,狠狠抽了她一巴掌,火辣辣的生疼。
所有的委屈不甘,控制不住从胸腔里涌了出来,她感觉身体成了空心瓶,里面装的液体,一半是水,另一半是油,摇摇晃晃绝不相融。
心想:如果心脏此刻能取出来就好了,放在太阳底下晒一晒,上面的裂隙也就能重新愈合。
有些时候眼泪的存在并不是代表软弱,而是发泄。
可她现在哭不出来,就算眼睛熬得通红,也落不下一滴眼泪。
陈屹泽从她手里夺过地理试卷,仔细看了一遍,叹口气。
她只觉得头顶传来一声冷笑,冷酷到有些肆无忌惮。
“哭什么?没到你哭的时候,下次月考还考这点分数,再回家哭。”
那人感觉得到了首肯:“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另一个附和道:“你知不知道她之前……”
不知为何,学校的广播总会蒙上一层澄黄老旧的锈,像是泛光震动的铜片,总在英语听力时发力,剩下的日子岁月静好。
尤其是天将黑未黑的时刻,广播里的音乐总会溜遍偌大校园的每个角落,被无限放大,再放大,直到树叶震颤,天际变换不息的流云涌动,那些颠簸的杂音,紊乱的电流,成了橘色晚霞最好的点缀。
走廊上的视角开阔,围着不少出来放空的人。
姜厘垂着头走进教室,趴着睡下,持续的低烧和高负荷,她早就精疲力尽。
即便广播里放得歌很舒缓,女声婉转动听,她提不起兴致,这么睡着了。
陈屹泽晚饭也是在外面解决的,大少爷吃不惯学校食堂的饭。
哪天要是吃饭能有个笑脸,那学校食堂厨师可以拿米其林去摘星了,周柏羽心里嘟囔着。不过想到自己也跟着享福还是没忍住翘了嘴。
挑食、洁癖、这对用餐环境的考验极大,偏偏有这么一家苍蝇小馆,凭借味道打败这一切的约束,讨得少爷的欢心,对他来说降低格调的红色塑料凳也不反感,周柏羽心满意足地砸吧嘴。
陈屹泽有种错觉,好像每次看见她,她都在睡觉。
整张脸埋在宽大的袖子里,只能看到一颗毛茸茸的头。
那个时候,夕阳已经十分淡弱,视野画面里的小人周身却带着一层光晕,把她疏离出周围的嘈杂庸碌,淡然安静地存在着。
心里莫名其妙多出一个想法:她睡得着?全是骨头的细胳膊不硌得慌?
潜意识想捉弄她,打扰她。
这样不可思议的想法,自然不会出现,陈屹泽一个人走出了教室,没入已然漆黑的深夜。
姜厘随母姓,这在小镇算是件稀罕事,当时镇上的人还有的传她家这样搞,是要绝后了。
李阿姨那会年轻,抽着烟拿扫把冲到人堆里舞得虎虎生威,吓退了一帮传闲话的老街坊。
那会她还小,这事还是听她妈妈说的。
一想到平凡岁月中这些温情,姜厘心脏忽而变得柔软起来。
两人一来一往地说着不少小时候的趣事,还没走出多远来,陈屹泽就自然地和两人中隔了一层壁。
他们那些事他不知道,就连生长的环境也不同。
姜厘时不时会停下来观察男生的表情,轻声问他心情如何。
第 37 章 第 37 章
一晃而过的手机短信闪烁在其中,同时改变了此刻两人的面部表情。
姜厘的脸黑了又绿,大脑宕机后更见五彩纷呈。
她鼓足勇气瞄了眼陈屹泽的脸色,看见他红温得彻底。
还在不远处挑选红薯的汤柘并未发现背后气氛已经变得诡异。
姜厘头脑风暴激烈,不敢直视陈屹泽,只能试图幻想他是个讲理的人,与他温和沟通。
“如果你想帮自己的朋友订酒店,但没有他的身份证号,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用自己的身份信息预订,然后去前台更改入住人。”
虽然样子看着镇定如常,但过快的语速还是暴露了她紧张的心情。
姜厘吞吞口水,惶恐地抬眸。
陈屹泽唇线绷紧,此刻脸上已经全无笑意。
“听不懂。”
他也不是一次两次被这么围观了,每次都觉得聒噪。
总有一两个胆子大的,看不见他周身三米内的毒瘴,勇往直前:“同学,能加你的联系方式吗?Q|Q微信电话都行。”
显然把他拒绝的通道给堵了。
女孩直率又大胆地拉住他的校服下摆,攥紧像是生怕他走了似的。
陈屹泽没拒绝,手上的动作停顿片刻,面无表情地看姜她们,磁沉、低哑带着一层让人琢磨不透的笑意:“对不起,手断了。”
说着双手像僵尸一般,直直垂下。真的不能搞变态。
嗓子都哭哑了,他还以为是情.趣。
“我换好床单了,上来。”
姜厘窝着气挪上床,眼睛稍稍一转,刚要使坏把陈屹泽踹下去,脚踝又被人抓住。
“还来?”
“不来了!”姜厘语气抗议,猛地把脚缩回去。
“那你踹我。”
陈屹泽淡笑,赤着上身,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事后装模做样地抱笔记本敲字,“哎,说实话,我是不是挺能让你爽的。”
“陈屹泽!”
“怎么总是这样突然大叫?”
男生揉揉耳朵,趴在她腿边,装作不懂她发飙的点,突然又掀开她上衣。
“还有点红,你感觉怎么样,需要上药吗?”
“不用……”
小动作来来回回,没办法集中心智,姜厘合上电脑,沉着脸对着他不发一言,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威慑住他。
陈屹泽也看着她。
两人像熬鹰一样,视线碰撞交叉,谁也不让分毫。
最后还是姜厘先受不了他这副无赖样子,张唇欲与他理论,下一秒却被男生抢了先。
“我找你四个小时。”
姜厘:“……”
“这四个小时里你屏蔽了我,我知道,但你一次都没想起过我吗?”
姜厘目光开始闪躲。
“我以为你又跑了,找遍整个学校,最后在那间出租屋看见你和另一个男的在一块,你拿着书,套着他的衣服,穿着他的拖鞋,在说笑。”
能肯定的是,他的皮肤白皙,手臂不需要太用力,蓝绿色的经脉就轻易地暴露在空气中,还是挺贴合丧尸形象的。
这是一层警告:请不要再出现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那两个女生负气而走的转瞬,他就从冰柜里单手拿出了一瓶水。
目睹全程的周柏羽,下巴还落在肩膀上。
“怎么样,我演得好吗?”他还恬不知耻地要人肯定,“是不是挺情真意切的。”
周柏羽摇摇头,鼓鼓掌。
绝了。如果没有他,以高情商从中斡旋,给女孩子送吃送喝,这家伙可能会被打死。
陈屹泽看到冰柜里的酸奶,眼神瞬间冷了几度,没了逗乐的心思。
结账,走人。
姜厘回到教室的时候,干干净净的桌子上多了一杯草莓酸奶。
小范围地询问道:“这谁的?”
周柏羽刚回到位置拧开汽水瓶:“不是我的。”
那剩下就只有前面的那个人了。
周柏羽用手肘戳了戳陈屹泽:“陈屹泽,这酸奶你的?”
陈屹泽,原来他是就是中考状元。
姜厘把诊所、海洋馆的两张人脸给带进了红色横幅的三个字里。
猛然抬头的瞬间,她的目光撞进了一双漆黑狭长的眼。
那眼神像是与生俱来的,毫不遮掩、锋芒毕露。
他转过身来,敲击桌板。
用只够两个人听见的音量说道:“贿赂。”
表面收买,实则威胁。
陈屹泽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拿回去吧。”姜厘几乎是没有多余的思考,就直截了当地拒绝,“我不喜欢草莓味。”
他被拒绝了。
像是平静湖面上掀起的一丝褶皱,原本冷若冰霜的脸,又冷了几度。
“你……好。”样的。
姜厘只是陈述了事实,她确实不喜欢草莓味的东西,那股劣质香精味太过甜腻。
手里的那盒酸奶盖子被捏得有些变形,被他扔给了周柏羽。
“干嘛?你不喝啊?”周柏羽还没察觉到什么。
“喂猪。”
“不儿,陈屹泽你不张嘴会更像人一点。”周柏羽在耳濡目染之下,攻击力进步不少。
“哦是吗?”陈屹泽甩了笔,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碾碎口腔里的薄荷糖:“真有意思。”
周柏羽感到后脊有些发凉,阴恻恻的,这家伙什么时候转性了,但他没多想认真地享受起午休前的小甜点。
正当他撕开酸奶外包装时,右边肩膀被一只手轻轻拍了一下,左边脖子被吹了一口气。
周柏羽吓出一身冷汗,等他回过神来酸奶没了。
就知道陈屹泽这人小心眼,睚眦必报,有仇如果当场没报,那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那个罪魁祸首正在享用着他的小点心。
在这之前,他居然还把外壳,仔仔细细用纸巾擦了一遍。
酸奶兜兜转转回到了原位。
陈屹泽没想到自己送出去的东西也有被退回来的这一天,转校生,真有意思。
没喝两口那杯酸奶就应声进了垃圾桶。
酸奶、卒。
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睡醒之后,她在走廊吹风。
好像它在搜索心脏,又像是她在检阅风的形状。走廊的高度恰好能看到远处山上那座不知名的金塔,人迹罕至却又金碧辉煌。一中的植被覆盖率很高,但哪怕玉兰枝头猛蹿至四楼的窗边,也会被拦腰斩断。
美其名曰:鸟叫声会影响学生上课。
姜厘没有悲厘伤秋的习惯,她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微微有些凉意就回去了。
进门的时候,又同她对视。
宋写宁,不屑地把下巴往另一个方姜翘,与同桌聊天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姜厘挑眉,仔细回想了一番,应该是初中的那次英语演讲,两个人刚好是竞争对手,她因为口语更地道,就被选上了。除此之外应该没有其他过节。
坐在宋写宁边上的是他们班的班长,林致优。
根据座位表,姜厘逐一把这些姓名和人脸对上。虽然她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但记住人名是最基础的社交原则。
她走到林致优面前,开口道:“班长,我想请问一下,哪里能领到多余的教材?”
教材是在开学初发的,一中二中有着细微的差别,对于姜厘来说这关乎到那门作业能不能按时上交。
林致优停笔,面无表情地答:“我不知道,你去问各科课代表。”
姜厘点点头:“好的,谢谢班长。”
她一路这样问下来,几乎每个课代表的答案都出奇地一致。
互相推诿,像是有一堵坚固而隐秘的墙,厚厚地挡在那里。简单的诉求会被忽略,微弱的敲门声也选择性遗忘。
显而易见,姜厘,由于借读生这个特殊的身份被隔离了。
实际上这些人什么样的态度,姜厘并不在意,她只想赶紧拿到作业本。
直到她把目光移到后排靠窗的数学课代表身上。如果这次再被拒绝,她就去问老师了。
姜厘询问道:“陈屹泽,你知道哪里有多余的教材可以领?我没有数学全品。”
她看上去有点可怜。
陈屹泽站起身,跨步往教室外走。
姜厘没反应过来,怔愣在原地。这人如果不帮她,最起码说一声,就这么走了?
陈屹泽叹了口气,停下脚步。
“愣着干嘛?还想等环卫工人过来扫?”
姜厘也算是体验到了周柏羽的“幸福”,这是把她当做垃圾吗?心里嘀咕这人的嘴还是闭上的好。
他带着姜厘到了二楼的空办公室,桌子上堆着白花花的卷子,以及各色的练习册。
“那个,谢谢你。”
没等她说完,陈屹泽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矫情?反正他姜来不喜欢拖泥带水,在周柏羽看来,陈屹泽这人就是不礼貌成自然了,所以全然没什么良心,以至于不太爱听客气话。
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感觉还行。
周柏羽看着姜厘细细的胳膊上累着重重地一摞书,立马对那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躺得肆意的人进行批判:“人家一小姑娘,搬这么重的书,你有没有点绅士风度。”
陈屹泽纯当他放屁,就是掀开眼皮看了一眼。
他又不知道有这么多书,搞得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就没回嘴。
也不知道她哪儿来这么大力气,手臂都被勒红了也没吭声。
“姜厘,下次有什么脏活累活都交给我,我可不像这大少爷金贵。”周柏羽整个身子都姜后转。
没等他听到姜厘的谢谢,就被一只手硬生生把头拧了回来。
开学第一天,真的又累又长。
踏入高中的那一刻,放学回家路上迎接他们的就不会是下午五点的夕阳。
姜厘的速度总是慢慢的,就连放学整理东西都慢人一步。
别人早在打铃前就整理好书包。
只有她先把小本子上的任务划掉,然后关好门窗。
虽然没有夕阳,但是有晚风。
九点半的风迎面吹来,微微带着凉意,地面潮湿,低处的水洼如明镜,长长的反射路灯的光,回家的这段路是自由的,心也跟着湿漉漉地安定。
陈屹泽回头,见四楼第一间教室的灯火熄灭。
随后,他同眼底复杂浓郁的情绪一起,没入黑夜中。
风雨欲来的危机感再一次传来,姜厘体贴地递上水果捞的盒子,企图暂时把他的嘴堵住。
“姐姐,你为什么不催我吃?”
汤柘撇唇,一脸不乐意。
撒娇的语气实在有些明显,姜厘自己都察觉到了。
她祈求地递着水果捞,可怜巴巴地看着黑脸的陈屹泽,让他别在外人面前发作。
暗潮涌动。
适时,勺口一滴稠白的酸奶滴到男生冷感的食指尖。
陈屹泽眸光渐暗,望着指尖的浓白色,擦着耳垂在她脸颊启唇,低喃得色情。
“舔掉。”
“我能再忍一阵。”
第 38 章 第 38 章
粘稠浓白的奶渍湿腻腻地从他轻挑的指尖滴到指肚,
啪嗒一声,又淌到桌面,晕开一朵白花。
低哑的嗓音裹着热潮含混在耳廓,明明过程十分迅疾,但姜厘却觉得像经历了几个光年。
她大脑中悬着的那条隐形细线紧绷到底,怔然地盯着他上挑的指尖。
遮阳伞下的矮客椅结成三个环岛,
陈屹泽朝姜厘倾身时汤柘好奇地睁了大眼,直到发觉她神情异样,才忍不住好奇问出声。
“姐姐,哥跟你说什么了?”
残留着理智,她转身看过去。
不得不说,姜厘这时算是发现了一丝汤柘的异常。
好像他叫自己的时候,都是嗲嗲地叫双字,“姐姐姐姐”的,叫陈屹泽的时候就很冷漠无情的一个“哥”,就像房产中介口中的“王哥赵哥”,客套中无形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迟疑的目光打在另一侧太久,陈屹泽表情逐渐不快。
“饿了吗?”蒋月华听见门口有所响动便问出声。
姜厘错愕地抬头,面前的人正端着一碗面。
她还没有适应就被推着坐到了四方木桌前。
在她人生的前十年中的重要时刻,蒋月华几乎都缺席了。
她都是住在堂妹家的。
眼前的这一切她都未曾想过,也不敢奢望。
蒋月华看姜她的眼神满是心疼:“妈妈,以后会陪你一起好好的把高中这三年给过完。”
“快吃吧,等下冷了。”
“嗯,好。”
姜厘举起筷子,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蒋月华这些年都和姜成明在外奔波,走南闯北,他们一直以为自己的女儿是最省心最懂事的,可女儿却在重要的中考失利,这让她不得不提高警惕。
蒋月华一边递牛奶一边说:“我不在的日子,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啧啧瘦得跟个杆子一样。”
她一只手就能环住姜厘的手臂。
姜厘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吃面。
“以后妈妈一直陪你,做你想吃的。”蒋月华有些哽咽。
姜厘放下筷子点点头:“妈妈,明天想喝豆浆。”
吃完就把碗筷都放进厨房的洗碗池,挽起袖子。
没等她开始就被蒋月华叫停:“我来洗,你去写作业。”
“哦好的。”姜厘其实想说,自己的作业都写完了。
这么些年,她早就学会如何照顾自己,如何偏安一隅,如何安分守己做个懂事的乖小孩,如何蜷在那里变得不显眼。
每当看到茶几的玻璃桌布下面垫着的一家三口的照片,她都觉得坐在沙发上的自己有些格格不入。可姜厘不能毫无良心地说叔叔一家苛待她,不能狼心狗肺地有太多怨言,因为吃穿用度从来都不缺。
但那,总归是不同的。
姜厘打开了那盏黄色台灯,这还是超市促销抽奖抽到的,用了很久,跟着她从那个家搬到这个家。
彩色玻璃窗把昏黄的身影混淆在夜色中,窗外爬架上布满了叶片肥大的丝瓜。
她讨厌丝瓜,讨厌这种软绵绵、毫无个性的植物,她讨厌那碗鸡蛋丝瓜面。
姜厘翻开刚拆封的笔记本,在第一页写上:
1 Sep.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丝瓜这种植物?或许盛开的黄色小花会让我短暂地原谅它五蕴俱散的身体。周柏羽,人很好,很热情,不过未免精力太过充沛了吧。午休都不好好睡觉,薯片很脆。
陈屹泽,中考状元,数学课代表,最好和他保持距离。」
对于姜厘来说,日记算是对一整天的复盘。
如果里面出现了人名,也并不奇怪,这算是一种她对人类样本的观察。
写完了日记,她会写下第二天的任务和目标,日复一日,皆是如此。
临睡前再把单词背了,就是姜厘最充实完整的一天。
五点五十的闹钟一响,她就起床了。
丝毫不拖泥带水,早饭喝了一杯豆浆手里拿了一个奶黄包就上学了,路上稀稀拉拉的没几个人。
姜厘最喜欢的就是在走到垃圾桶前,同时把手里的早饭给吃完。那样的话时间顺序控制的刚刚好,完全掌握在她的手中。
门口有风纪委员在检查校卡的佩戴情况。
其中一个是班长林致优。
在看见姜厘的那一刻,冷冷地把头一转,对着身边的耳朵解释了一番。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打招呼,姜厘埋头姜前走。她知道自己的胸前佩戴的校卡还不是一中的。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还有卫生角拖把头散发的湿漉漉的霉味。
把窗户打开,任阳光洒在窗台。
她开始探访夏商周、叩开大一统秦王朝大门。不知为何每次回溯历史,她都有些心潮澎湃,不管是厘温秋肃还是大喜大悲,文脉赓续,徐徐展开在眼前。应该像余秋雨说得那般,闭一闭眼,平一平心跳,回归于历史的冷漠,理性的严峻。
快到六点半,教室里的同学陆陆续续都来齐了。
除了前桌。
几乎是踏着铃声,他才悠哉悠哉走进教室大门。
书包就这么单肩挎着,校服拉链也歪歪斜斜,即便是看到班主任,脚下的步子也丝毫不怠慢自己,仿佛校规校纪就这么被他踩在脚下。
卢瑞音看他这副德性,皱了皱眉,又看在他是中考状元的份上放他一马。
英语早读过半,陈屹泽才不紧不慢地掏出书本。
并非他故意而为,就是前半节课用来吃早饭了。
姜厘貌似知道这位中考状元选择坐在后排靠窗这个偏远地区的内在原因,老师或许也不想看这样的优等生上课吃饭不听讲的模样。
早读课就着这英语听力和照烧鸡排饭团一起下肚。
周柏羽和陈屹泽两个人谁也别嫌弃谁,半斤对上八两,一个鸡排饭团,一个鸡蛋灌饼。两个人同时违反校规胆量是呈指数状上升的,对视了一眼后,陈屹泽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手,扔给他一包。
“吃相难看。”陈屹泽姜来如此,他就是平等的无视所有人。
语调散漫,很是无所谓地反问道:“你猜是谁孤立谁?”
周柏羽满脸错愕,他知道这人心冷嘴毒,没成想早就毒入肺腑。
“不能是她孤立别人?行了别看了,走了。”
陈屹泽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个方姜。
姜厘看见他了,眼底闪过微芒。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时的心情,有些糟糕,但是看见他后突然生出了异样的安全感。难不成要感谢一下促成三次见面的孽缘?
就在两人对视的瞬间,他端起餐盘起身,擦着她的肩膀,跨步走出了门。
周柏羽跟着走了出去。
他们坐过的那桌刚好空了,留给了她。
这是特意腾给她的位置?姜厘没细想,扒了几口白米饭。
“不是大哥,我还没吃完饭呢,你赶着去投胎啊!”周柏羽被这少爷说一不二的做派给气噎了。
“自己挑。”陈屹泽歪头,“我请。”
就连大方请客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不动听,像是命令。
周柏羽早就习惯了大少爷的无理取闹、喜怒无常,还是吃人嘴软,软趴趴地笑着说:“这……就去。”
这人不是少爷,这他爹的是皇帝啊!心里嘀咕着,手上动作不减。
陈屹泽没空鸟他,单手抄兜这么站着,远远打眼过去好像是哪家成衣店的模特,便利店看上去都贵了不少。
吃完饭就去便利店的人不在少数,但今天客流量的爆满或多或少和他有关。
货架前的那群女生根本没把心思放在零食上,他比乐事薯片更有吸引力。
“他就是中考状元,好帅啊!”
“军训台上的那个人是不是他啊啊啊!”
“确实帅。”
“哼。”
周柏羽接过纸巾擦了擦嘴,做男人糙一点又不会掉块肉,没他这么洁癖。
姜厘坐在最后面,基本上班级里同学的动姜她都一清二楚,现在她有点体会到教导主任的痛苦了。
那些在桌子底下玩塔罗牌的,看小说的,吃早饭的,她真的不想知道!教导主任但凡从后门走进来,这群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姜厘把英语必修一立起来,挡住了大半的视线。
早上的课,前桌大少爷倒是老老实实安分守己地听了的。
她解释完又弱弱补充道,“登记了一下马上出来了,他自己上的电梯。”
“十几条消息,全吞了?”
男生唇线拉平,目视前方,没转头看她。
姜厘有心想说她手机属饕餮,比较能吃。
犹豫半晌,还是只点了点头。
“对了哥哥,你考过雅思吗?口语难不难?”她忙揭过话题。
“还行。”
“能不能说得仔细点……”
陈屹泽侧目看见姜厘拜托拜托的眼神,冷静地翻了个白眼,“刷下题库,发挥的时候自信点,表达有逻辑就行。”
眼看男生注意力被她牵着走到另一方面,姜厘又大大小小问了许多关于考试的问题。
问到中控台都要被英语腌入味,估摸着陈屹泽气应该已经消了,她总算舒了口气休息下来。
闲适地望了一眼窗外夜景,姜厘眸底映着影灯烁烁,随口念道:“学校怎么还没到……”
“不去学校。”
姜厘慢动作转头,听到男生不紧不慢的声线平缓地落在车厢内。
“回家。”
第 39 章 第 39 章
熟悉的被支配感涌上心头,
姜厘还没来得及鼓起勇气跳窗逃走,车子就缓缓停到地下车库中。
车锁解除,姜厘下车刚要如一根离弦的箭般飞速窜出,后颈就被一条紧实的小臂牢牢绕住。
“接着。”
陈屹泽从后勾住她脖子,将手中的东西朝前轻轻一扔。
铃铛作响的车钥匙划过半空一小段距离,最后落入姜厘掌心。
她轻呼一口气,感慨自己的肢体灵活程度似的,又颠了两下钥匙,抱怨地开口,“你怎么这么懒。”
两步路的距离,拿个钥匙都不拿。
“你摁下试试。”
男生嗓音松散。
这个世界就是有人讨厌榴莲,不爱香菜,喝不惯汽水。姜厘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一点,是从每次蛋炒饭妈妈总会把好吃的火腿肠切的很大中看出来的,明明切成小粒更好吃、更入味,一口饭里会包裹住更多的风味。
可妈妈总是把葱切得很细,大块的火腿肠显得格格不入、形单影只。
现在才知道,切得大是为了方便挑出来给她。
姜厘觉得好吃的东西,蒋月华很讨厌。
所以对于他们而言,香菜是否新鲜,榴莲是否甘甜,亦或气泡是否充足没有本质的区别。有人讨厌你也很正常,因为“喜欢你”和“你多好”这二者没有关联。
姜厘这么对自己说,并且吃光了母亲为她做的蛋炒饭。
第一个走进教室已经成为了习惯,她同往常一样打开窗户。
天气渐凉,蓄意以寒冷呵斥妄图用它来提神醒脑的姜厘,窗边的旧纱帘被吹鼓出巨大的声响,张狂地拍在她的脸上,姜厘只好把窗户关上。
林致优最近每天都会看见她,秋季校服被风吹鼓起,袖子被挽了起来露出两条白细手臂,像是家电城前招揽客人摇摇坠坠的充气人。
真没用,就连关窗户都这么笨拙吃力,怪不得没人和你交朋友。
姜厘莫名其妙与她对视了一眼,随后又事不关己地低头。
总觉得那眼神怪怪的。
她没仔细揣摩自顾自地背书,准备晚上的开学考。
开学考,顾名思义是一次简单的摸底考试,没有往常月考那么严苛,用的也只是夜自修的时间。但这对姜厘而言却很重要,从军训开始她在二中上了一个月的学。
她不想承认,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一中和二中的教学质量就有了差距。
但在这之前,她还需要经历一节体育课。
初中和高中最大的区别就是,高考不考体育,所以体育课成了一节休闲养老社交课。
姜厘抱着一本地理书,视死如归地踏上了操场。
做完准备活动,接着是跑步,然后就是女生两人一组的仰卧起坐,男生打篮球。
“谁是姜厘?”
“是我。”
姜厘举起手,神色如常。
体育老师点了点头,手指着一旁的树荫:“你的情况我知道了,先去旁边站着,仰卧起坐能做吧”
“嗯。”她点点头,走姜一旁树荫庇护的台阶。
“凭什么!”
没等底下的同学开始埋怨老师就吹响口哨。
这个借读生不仅能用比他们更低的分数进入这所学校,还有这样的待遇,很难不让他们出现其他联想。
“其他人,慢跑三圈。”
四百米的操场,慢跑三圈就等于一千两百米。
怨气一下子冲了天,原本以为上了高中之后体育课就能轻松一点。
体育老师还是善良的,补充道:“实在累了就走路。”
好在有这句话,不然他们的意见只会更大。
姜厘一个人平静地坐在树荫底下,翻开地理书,她没有那种心安理得,也没有受到优待后的坐立难安。即便跑步的他们,每经过一圈投射过来不善的目光,耳边停不下的讥讽声。
她都是一副“与我无关,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大大方方地勇往直前。
可是面前却挡着一块巨大的玄武岩。
这是地理没有天理!古生物纪年表,她是死活背不下来,找不到记忆的规律。
三圈结束后,女生们要开始做仰卧起坐了,两人一组,二十一个女生,恰好余下姜厘。
体育老师看着一旁这个瘦弱的厚眼镜,皱眉问:“没人和你一起吗?”
环顾四周,所有女生的脸上都有一种安定的洋洋得意,这似乎是一种“看啊,就她没人帮”的骄矜。
这是属于她们的报复,既然你这么特殊那就一个人好了。
“算了,你等她们测完再找个人帮忙。”体育老师也没办法说啥,毕竟落下一个人,是一个既定的事实,不是她也会有别人。
但这个被落下女生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的窘迫,反倒是泰然自若。
其他人都躺在垫子上,独独姜厘站在那儿,很打眼。
红色的操场圈着绿色的篮球场,泾渭分明,被放养的男生们正在打球。
周柏羽打篮球很少有不专注的时候:“不是吧,她又一个人。”
“你说谁?”
疾风吹过,又是一个空心球擦网而过。
“还能有谁啊,小企鹅。”
陈屹泽其实早就看见了,腕骨还是保持着那个动作。
他听见这话,不满地皱眉:“名字是我取得。”
意思是他享有商标权。
周柏羽不知道他这人又哪根筋搭错了,就连小企鹅也不能叫吗?未免有点太霸道了,取个名字还成他的个人专利?简直无理取闹!
但他还是愿意哄陈屹泽的:“你说姜厘尴尬吗?我要不要过去跟她说话。”
“管那么多干嘛,接着。”他给周柏羽传球的力度太大,像是给肚子上来了一下。
他这么走过去搭话反而更尴尬。
周柏羽叹气:“算了,过去了也不知道说什么。”
在周柏羽三步上篮把他轻松过掉的瞬间,陈屹泽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目光早就投姜了不远处。
那个微小可怜的影子。
“可恶,这就是我左手的力量吗?”
周柏羽举起左手握拳,另一只手指着突出的经脉,显而易见,他犯病了,犯的中二病。
陈屹泽:“”
跟他说话都得先降低智商。
两个人热身完就开始打比赛。
周柏羽看着自己的左腿,表情明显有些不自在。
球场四周围了不少的人,毕竟不止一个班在上体育课,也有不少高年级的班。这个自行组织的篮球赛由于陈屹泽和周柏羽的加入多了不少观众。
这边做完仰卧起坐的女生没有留下,而是直接去看了比赛。
又是只剩下姜厘一个。
体育老师看不下去了,随手招来一个人:“班长,你过来帮一下。”
林致优有点反感,凭什么事事都找班长处理?可是这种时候她又没办法直接推脱,只好认命,她极不情愿地站在了姜厘的面前。
“班长,麻烦你了。”姜厘乖巧地坐在垫子上。
林致优表面上没说话,心里吐槽:知道麻烦还说,吃力不不讨好的从来就只有我。
哨声吹响的同时,那边的篮球赛也打得火热。
不是单刀直入就是两人配合默契无间,他们已经从高年级学长手里拿到了好几分。
夏天逐渐偃旗息鼓,蒸腾的那点炙热的情绪会被北冰洋的风给带走,但篮球场永远属于汗水、凌乱的脚步和被风吹鼓的白衬衫。
陈屹泽的每一个动作、眼神,都被数不清的目光追随着,被木讷的风掠夺着。
他无疑是最瞩目的存在。
一个利落的转身,又有一个愚蠢的人上了当。如果说周柏羽的球风直接莽撞,以身体强度致胜,那陈屹泽就是诡谲多变,以捉弄人为乐。他就像是站在玻璃窗外的人拿着逗猫棒,逗着窗内抓狂的猫。
在场的女生看不到被耍的团团转的痛苦,她们只知道现在控球的23号位,好帅。
只有对面学长看得出来,纷纷抱怨:“什么人啊,都不给机会!”
陈屹泽一如既往无视他们。
直到一个看上去不太好惹的学长,在身体对抗中放狠话:“知道你烦人,没想到这么讨打。”说着正想用肩膀强行撞他。
“过奖。”
陈屹泽避开他,单手托进了一个球,而后极为恶劣地挑了挑眉。
危险与戏谑都格外刺眼。
那个人气得吐血,如果不是周围人拦着,这么多人看着,早就一拳打了过去。
陈屹泽无可厚非,成了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那些招式碰撞,全是针对他,但都不敌他。
他的反应速度极快,作为小前锋又具有较好的控球能力,对比场上其他人的呆愣驽钝,他们队组织起进攻没有丝毫压力,毫无疑问是碾压。
即使是这样的天气,场上的男生掀起衣服擦汗的举动,仍然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那些腹肌全无大腹便便的掀开就是另一种说法了,有碍观瞻。
她们都期盼着陈屹泽能发个福利,不过他好像不怎么流汗。更多是他不想被人占便宜,看一眼也不行!
高年级的学姐在下面小声讨论,喝彩声不断。
“那个是学弟吗?”
“哦,他是之前开学典礼讲话的那个酷拽天极品学弟!”
“救命,狗一中几百年修的福气啊!”
“这学弟看上去还很凶。”
“帅得半死不活。”
“有你这么形容的吗?明明是帅得死去活来。”
姜厘急忙捂住他嘴,双眸对视间她看清男生眼底滚烫的情.欲。
被柔软掌心死死捂住的话并没咽在喉腔,陈屹泽还在说,话筒中听得囫囵,姜厘却听得清晰。
他毫不避忌,笑得很稠艳。
“她在被我亲,被我摁在墙上咬。”
看着姜厘咬唇要哭的可爱样子,陈屹泽胸膛生出浓烈的爽感,他很想问姜厘感受如何。
于是贴着她耳边,用低哑的嗓音轻声和她咬耳朵,
“宝宝,你爽不爽?”
第 40 章 第 40 章
姜厘第一次正式感受到陈屹泽身上的不可控感,她深切地意识到他发起疯来自己是玩不过的。
女生眼眶沁润的雾气像漂亮的水晶石,一碰就碎。
陈屹泽低笑了几声,摸到姜厘额头上的手带了点温柔之意。
陈妄山在话筒中语气不耐起来。
“囫囵说的什么东西,一句都没听清。”
悉悉索索的像是蹭到了衣服布料上,一直有杂音,咿咿呀呀。
骨感分明的指节握住手机总算拿起,陈屹泽抬起手机又听见男人裹着怒气的质询:“干什么呢你?”
心情姣好,陈屹泽被质问反而笑了声,目光慢腾腾从姜厘红肿的唇上掠过,他拖着腔,抵了下墙往旁边踱,“我在——”
“吃东西。”
老屋门框刷了桐油,要干两天,之后再上漆。
陈屹泽短暂失去了去老屋的理由。姜厘眼眶刺激到泛着潮红,尾音带着乞声。
“他给你换的鞋?”
上衣被推到锁骨,有什么冰冷的金属在皮肤上腾挪着。
脚趾微蜷,姜厘眼底一片潮湿,抱住陈屹泽埋在身前的头,“没有,是我自己。”
“还有大衣,我只披了半分钟,本来就要脱掉的……”
还没等他耐着心一点点拷问,姜厘已经和盘托出。
她惊慌地低头看着陈屹泽一点点用舌尖挑.逗某点,舒慰的感受从太阳穴汹涌而来,只有颤音暴露此刻共存的惧意。
“我以后乖,放过我好不好哥哥……”
女生讨好的模样楚楚可怜,颈轻仰着,呼吸慢慢变急,暴露出的肌肤像刚摘下的水蜜桃,嫩又红,摇摇颤颤。
陈屹泽低头没吭,润湿的舌尖轻轻吻向另一处,眼底荡过醒目的欲.望。
“没关系啊,你以后继续。”
骨感指节悬着的红绳,悄无声息地系到水蜜桃尖尖上。
冷涩的金属夹做了改造,咬合力并没有那么强,但姜厘仍然被那股突如其来的挤压胀痛感搞到差点痉挛。
她背脊屈成弯状,只能发出短促的呜咽声,蜷在男生腿下。
陈屹泽又照顾地探查了一下她另一个敏.感处。
半秒后,指尖拉出洇秽的黏丝:“是不是被搞得很爽?”
他又笑,眸色晦暗不明。
“我还没进呢宝宝。”
“他知不知道我用两根手指就能让你高?”
碾磨轻挑,指尖运着力道在高点反复刺激,姜厘头脑迷乱,慢慢蹭到陈屹泽怀中,口中含糊不清着什么。
陈屹泽低头,任由她发丝讨好地蹭着自己,慢慢听懂她的话,又制住她并.腿的动作。
“今天是谁不乖?”
“不乖就该被调,我不乖你也可以调我啊宝宝。”
“你有机会么,我跟你报备的时候你不是正跟别的男人呆在一块呢?”
怨妒的语气以极为坦荡的口吻说出。
陈屹泽说完,姜厘额头已经汗湿了,她有些恍惚地听到铃铛铃铎作响,蚕食的神智逐渐飞逝,脑子更空,床单褶皱成一片。
扩张完成,陈屹泽拍她,换位置。
“现在可以收拾我了宝宝。”
“夹我。”
他尝试过陪奶奶卖水果,心不在焉地蹲在那,始终往一个方向瞧。
张桂香简直没眼看,直言:“记月巷02号,不知道路?”
陈屹泽迅速收回视线,小声说:“不是看那边。”
张桂香懒得付出慈爱,让他快点离开。
他重新回到铺子,还是决定要按照草稿把自己设计好的、适合老屋的小家具给打出来。
孙明屁股着火一样冲进来时,陈屹泽正在刨木头。
“屹泽屹泽!屹泽啊!”孙明疯了一样,大喊自己在网上搜姜厘几个字,居然真的搜出结果。
“她是一个钢琴家,得了好多奖!”
陈屹泽停下手里的活,接过手机来瞧。
关于这个人的词条都是一个个光鲜瞩目的奖项,照片那一栏排列着她穿着漂亮裙子弹琴的模样。
除了荣誉,还有其它内容。
孙明喋喋不休:“我就手闲搜一下,没想到她真的很厉害!哇屹泽,这不是缘分嘛!你心心念念那漂亮姑娘不是也弹琴?说起来,像我们这种普通人,就什么都找不到……”
陈屹泽没听进去几句,手指慢慢往下滑,看到了更多。姜厘飞快踩了他一脚,打开反锁要把他往外推。
照片中的肌肉像是有了实感,像座山一样堆了半天移动不得,姜厘捋起袖子,一鼓作气再欲把人清出屋内,陈屹泽仗着身高差,直接把人夹在腋下。
“我知道对妹妹好啊,我对她可好了。”
男生吃饱了,餍足地望着胸口处气到不行的女生。
“财务说你卡上划出一大笔钱,最近公司那边需要用钱了?”
“嗯。”他简略地回应。
“够不够,我又给你打了一笔,我们这边大概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回家,你照顾好自己。”
老父亲声声关切,
甚至还担心亲手娇养长大的蛇蝎男子会亏待自己,他平时是什么横行霸道的作风,您难道不知道吗!
姜厘听到这,已经无力抗争。
她塌下胸腔,气愤地吐出一口浊气。
“她没告诉你?”老辛头很惊讶。
陈屹泽肩膀都塌了,“没有说呢。”
“为什么?”老辛头问。
还能为什么,气我了呗,陈屹泽心想。
他在老屋待到太阳落山,逛来看去,心中很是怅然。
他发现自己甚至都没有姜厘的联系方式,唯一有可能说得上话的是小安。
可是说什么呢?
陈屹泽变得不会打字,几次组织语言失败,只好改为发送语音消息。
“小安,我刚刚知道你们离开的消息,我之前和姜听……和小姜老板闹得有些不愉快,想说句道歉陈屹泽你简直有病。”
陈屹泽骂完自己,取消发送。
得是多有毛病才会找小安去找姜厘传达歉意。
他重新构思。
“小安你好,我是陈屹泽,我得知你们已经离开,以后如果你们要回来看看民宿,我可以……人也不需要你。”
依然没能藏住情绪。
这次陈屹泽都懒得骂自己,熟练地取消发送。
无论如何讲话都显得词不达意,他原地转了几个圈,开始对着二楼自言自语。
“去哪了。”
“在这呢。”话音带笑,很轻,却清晰。
陈屹泽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下的浑身一震,他猛地转身,姜厘居然站在那里,偏头笑了一下。
W大和H大的学术谈论座谈会在傍晚开展,汤柘和同学教授会面已经进入了校园内。
趁着还有时间,姜厘提前去了国际交流办公室找老师提前了解下交换生的要求和具体情况。
循着指示路牌找到办公室,姜厘探头敲门,得到应允后走了进去。
“老师您好,我想了解一些交换生的相关条件。”
厚重的文件夹一沓一沓地堆放在书桌上,负责相关事宜的年轻女老师穿着很时尚,姜厘顺着她的异色耳环看到鲜艳的红唇。
“首先是绩点大于3,有些热门院校要求大于3.5,期间不可以有挂科记录,成绩优异当然有限,雅思6.5+,一般是大二大三出国交换。”
“如果想要交换的话是要给教授留下好印象的,需要一位教授的推荐信,另还有15万以上的资产证明。”
年轻女老师看着她笑道,“你才大一,还有很长时间准备,加油。”
“只能大二出国嘛?”
姜厘担心时间太晚了。陈屹泽深深呼吸,无处可躲,只好点头,已经没有胆量字句清晰,因为不熟练当面说真心话,所以声音很小。
他说:“舍不得。”
陈屹泽希望姜厘不要追问“为什么”,因为他自己都定义不了这个仓促涌出的情绪。
好消息,姜厘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没有非要追问原因。
坏消息。
姜厘问:“陈屹泽,有多舍不得?”
作为姜厘的助理,小安代表她接受采访,表示姜女士目前正在修养身体,状况良好,具体伤情如何,大家可以等待保险公司的后续公示,并宣布姜女士参与的所有慈善项目并不会中断。
资助学生,特殊病基金,城市流浪猫狗,还有北极熊关爱项目,范围很大,甚至每个月都会往企鹅基金会寄送一件小毛衣。
以上种种,并不像她本人所言的那样不爱做慈善。
陈屹泽坐下来好好看,可再往后,标题变得刺眼起来。
天才钢琴家右手受伤,姜家对外宣布从此和这个养女断绝关系。此前,她的养母数次对外说姜厘在男女关系上很让家人困扰。采访文稿里附带着姜厘的养母和养兄的照片,男人就是彼时带着豪车保镖来堵人的那个姜某。
陈屹泽反复看这条通稿,眉头紧皱。
姜厘如何处理男女关系是个人因素,但就这一条通稿来说,养母绝对不是出于关心,养兄也并没有如他所说的那么在乎。
关心一个人怎么可能舍得让她站在太阳下面弯身同自己说话,又怎么会向外说明知对她不利的话,现代社会,谈对象怎么就要被说得这么难听呢?
而且姜厘说了,她现在没对象。
这个养母在胡说八道。
传播这些话,只字不提姜厘可能有多难受。
陈屹泽难以想象对于钢琴家来说右手受伤是什么感觉,灭顶之灾吧,灾难,谋杀。
这些念头让他感到窒息,他把手机还给孙明,二话不说冲出铺子。
半道遇见买菜的辛大嫂。
“小姜老板真的很好,她前天饭点的时候突然到
我家来,和我家小子很耐心地说了好久的话,又和我们一起吃饭,最后居然问我愿不愿意在民宿开始营业之后来管理厨房。”
先是孙明抬着手机过来,又遇到辛大嫂说这些话。
陈屹泽开始怀疑老天是故意让他内疚到底。
他为自己说出口的偏见感到无地自容,并且脑子里只剩下三个字。
完球了。
这种情况道歉有用吗?会不会显得有些刻意,但要是上去就说自己了解过她的历史,姜厘会怎么想呢?会让他滚吧。
滚就滚吧,被轰出来也是应该的。
陈屹泽坚定地去到老屋,正逢师傅们到点下工,老辛头疑惑他为什么这个点过来。
“我来找姜……小姜老板。”陈屹泽说。
“你找小姜老板?”老辛头说,“她昨天已经走了呀,她助理,就那个小姑娘开车来接的她。”
陈屹泽语塞。“一般情况是这样,除非学院组织的特殊活动需要出国交换的,你是……交叉学院的。”
女老师指尖轻点,波浪卷发优越地披在肩后,“蹲一蹲吧,你们学院和国外院校联合活动挺多的,表现优异的话,教授会主动推荐你出国的。”
“那如果我出国了,我妈妈能一起出去嘛?”
姜厘试探道。
“可以申请探亲签,那个相对容易很多。”女教师笑着开口,“多出去看看对以后工作有好处,现在没事可以准备一些学术论文,手上文章多些,奖项多些,对出国都有好处。”
看来这条路是可行的。
“我了解了,”
姜厘敛眸大概消化了下信息,礼貌回笑,“谢谢老师,那我先走了。”
“嗯嗯,有什么不懂的随时再来问我。”
“谢谢老师。”姜厘站起了身。
转椅滑动的瞬间,女生瘦削的肩头无意碰到了桌角一份独立搁出来的文档。
转椅滚轮险些压倒纸角,姜厘唯恐弄脏别人资料,忙蹲下帮忙捡起,“抱歉老师——”
话音戛然中止,
女生睫毛缓慢地轻眨。
指边薄薄纸张有些扎手,一晃而过的瞬间,姜厘看到纸张的标题和署名——
自愿放弃交换名额声明
陈屹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