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摩托罗拉总部。


    生产部门负责人汤姆悠闲地靠在宽大的真皮座椅上，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享受着午后的阳光。


    办公室的百叶窗将光线切割成一条条，照在他志得意满的脸上。


    张柯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捏着一个白色的信封。


    “嗨，张！快坐，要不要来杯咖啡？我刚换了新的哥伦比亚咖啡豆，味道棒极了。”


    汤姆热情地招呼着，在他眼里，张柯不仅是他手下最得力的技术骨干，更是他晋升路上最坚固的垫脚石。


    张柯没有坐下，只是走上前，将那个信封轻轻放在了汤姆昂贵的红木办公桌上。


    “这是我的辞职信。”


    汤姆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放下咖啡杯，难以置信地拿起那个信封。


    “辞职？张，你是在开玩笑吗？今天可不是愚人节。”


    他不相信，这个在他面前一向勤勤恳恳、甚至有些木讷的“技术基石”，竟然会主动离开。


    这个他眼中最“听话”的工具，怎么会有了自己的想法？


    “我没有开玩笑，汤姆先生。”


    张柯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决绝。


    汤姆的脑子飞速运转，他立刻换上了一副痛心疾首又充满诱惑的表情。


    “噢，张，我的朋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是不是薪水的问题？这完全可以谈！我正准备向上面为你申请晋升，高级技术经理！薪水，上浮30%！怎么样？”


    他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张柯身边，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


    张柯看着汤姆这张虚伪的脸，脑海里一幕幕画面闪过。


    那些他通宵达旦攻克的技术难题，在最终的汇报会议上，都变成了汤姆口中“在我的带领下，团队取得的突破性进展”。


    每一次项目成功后，汤姆总会拍着他的肩膀，用一种施舍般的口吻说。


    “干得不错，张，继续努力。”


    而功劳簿上，汤姆的名字永远在第一位，他的名字，只是后面一长串名单里毫不起眼的一个。


    他不想再忍了。


    “汤姆先生。”


    张柯第一次打断了他的话，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


    “你真的认为，我申请辞职是为了加薪吗？”


    汤姆被这突如其来的反问噎了一下。


    张柯向前逼近一步，直视着他。


    “还是说，你需要我的努力成果，来让你在下一次的董事会上，为你自己邀功？”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瞬间刺破了汤姆伪善的面具。


    他的脸涨得通红，从没想过一向温顺的张柯，会说出如此尖锐的话。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一直都很器重你！”


    “器重？”


    张柯的笑意更冷了，他转身走回办公桌前，将那封辞职信往前推了推。


    “我不想再做任何人的基石，尤其是踩在上面的人，还总嫌弃石头硌脚。”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留下汤姆一个人，呆立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仿佛被人狠狠抽了一个耳光。


    走出摩托罗拉大楼的瞬间，加州的阳光洒在身上，张柯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那座压在他身上，名为“前途”和“安稳”的大山，轰然倒塌。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挣脱枷锁的自由。


    这是他来到美国这么多年，第一次，真正为自己活一次。


    回到位于郊区的独栋小屋，妻子李慧正在准备晚餐。


    李慧是他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大学同学，同为华裔精英，在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做到了中层。


    “我回来了。”


    张柯换下鞋子。


    “今天怎么这么早？”


    李慧从厨房探出头，笑着问。


    张柯走到她面前，没有拐弯抹角。


    “我辞职了。”


    厨房里锅铲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李慧猛地转过身，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解。


    “你说什么？辞职？为什么要辞职？”


    她无法理解，丈夫为什么要放弃摩托罗拉高级工程师的职位，那可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工作，有着优渥的薪水和体面的社会地位。


    “我准备回国，去鹏城一家私营的电池厂。”


    张柯补充道。


    “私营电池厂？”李慧的声音拔高了八度。


    “你放弃了世界五百强，要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国小厂？张柯，你是不是被骗了？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拥有的一切，是花了多少年学习和努力才获得的？”


    面对妻子的连声质问，张柯没有争辩。


    他只是拉着她坐到沙发上，平静地，将自己在公司的遭遇，那些被抢走的功劳，那个无形却坚硬的“天花板”，一点一点地讲了出来。


    “慧慧，我不想再当一个工具了。我不想十年后，二十年后，还是一个高级工程师，看着一个个不如我的汤姆，踩着我的肩膀爬上去。”


    他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团火焰。


    那是李慧许久未曾见过的，名为“野心”和“尊严”的火焰。


    “那个小厂的老板很年轻，但他给了我一个承诺，让我去做生产技术总负责人，去负责整个工厂的生产体系。我不是去打工，我是去创造一份事业。”


    张柯紧紧握住妻子的手，将自己的规划全盘托出。


    “你给我半年时间。我先去鹏城，把一切都安顿好。等雷霆电池步入正轨，我就把你们娘俩接回去。我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在中国的土地上长大，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


    李慧看着丈夫的眼睛，那团火烧得她有些恍惚。


    她想起了大学时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那个说要用技术改变世界的男人。


    这些年安逸的生活，似乎已经磨平了他的棱角，也磨灭了那团火。


    现在，那个男人回来了。


    她沉默了很久。


    最终，她点了点头，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锅铲。


    “我等你。”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但是，张柯，你必须向我证明，你的选择是对的。”


    张柯重重地点了点头，千言万语都化作了这个点头里的承诺。


    他转身打开电脑，没有丝毫犹豫，订下了一张三天后飞往鹏城的单程机票。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鹏城火车站。


    出站口人潮汹涌，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马明拖着一个破旧的行李箱，挤出了人群。


    他的神情不复之前同学聚会上的疲惫，反而是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期待，以及与兄弟一起闯荡互联网世界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