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宇腾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


    “我们雷霆工业跟某些所谓的科技公司，还是不太一样的。”


    “毕竟，靠着组装和贸易建立起来的优势，风一吹，可能就散了。”


    话音落下，柳忠烈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马宇腾这番话，几乎是撕开了连响集团最敏感的伤疤，直指他们放弃自主研发，转向“贸工技”的战略选择。


    这是在当众指责连响已经不能算是一家真正的科技企业了。


    “你！”柳忠烈气得手指发颤，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马宇腾却不再看他，只是对着他举了举杯，然后转身对宁高领说：“宁董，我们继续聊聊在芯片代工上的合作。”


    ……


    不久后，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在激昂的音乐和绚烂的灯光中，一位位获奖者登上了舞台。


    “接下来，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有请2001年度经济人物的获奖者，明讯网络创始人，马明先生！”


    在主持人的介绍下，马明有些紧张地走上台，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了沉甸甸的奖杯。


    紧接着，主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变得更加高亢和庄重。


    “下面这位获奖者，他的出现，是今年东大商界最耀眼的现象。他打造了一个横跨新能源、新材料和精密制造的工业帝国。”


    “他让我们看到，东大的民营企业，同样可以站在世界科技浪潮的尖端。”


    “他旗下的雷霆工业，用一块小小的锂电池，敲开了全球顶尖消费电子公司的大门，让‘中国制造’不再是廉价的代名词。”


    “他就是雷霆工业集团总经理，马宇腾！”


    聚光灯猛地打在马宇腾的身上。


    主持人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演播大厅。


    “他的成功证明了一件事，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他和他所代表的新一代企业家，正是我们国家走向制造强国的希望与骄傲！”


    ……


    酒店套房的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面世界的一切喧嚣。


    马宇腾随手将那座沉甸甸的奖杯放在玄关的柜子上，金属与大理石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他扯了扯领带，感觉有些呼吸不畅。


    聚光灯下的高光时刻，主持人的溢美之词，还有那些企业家们变幻莫测的态度，此刻都迅速褪色，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城市的璀璨夜景。


    万家灯火，车流如织，构成一幅流动的光影画卷。


    然而，他的思绪却还停留在活动开始前，停留在与柳忠烈那场短暂的交锋上。


    “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柳忠烈那句故作深沉的教训，此刻回想起来，只让马宇腾觉得可笑。


    气盛？如果坚持核心技术研发叫气盛，那靠着国家扶持拿到代理权，再反过来打压国内同行的算什么？


    他不是在跟柳忠烈个人置气。


    他是瞧不上柳忠烈所代表的那条路。


    一条捷径，一条看似聪明，实则自断筋骨的死路。


    “贸工技”。


    这三个字在他脑海里盘旋，带着一股让他生理性不适的味道。


    一个本可以扛起东大计算机硬件研发和操作系统大旗的企业，硬生生被扭转了方向，变成了一个高级的组装厂和渠道商。


    他们赚得盆满钵满，柳忠烈也被捧上了“商业教父”的神坛。


    可代价是什么？代价是失去了灵魂。


    马宇腾的思维发散开来，一段尘封的往事从记忆深处浮现。


    大约是两三年前，连响集团内部爆发了一场剧烈的路线之争。


    争论的核心，正是“技工贸”与“贸工技”的对决。


    而代表“技工贸”路线，那个坚持要投入巨资进行芯片和操作系统研发，最终被扫地出门的身影，也随之清晰起来。


    倪广楠院士。


    这个名字一跳出来，马宇腾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瞬间意识到，自己刚才在会场上对柳忠烈的全盘否定，不仅仅是出于一个重生者的先知，更是因为他内心深处，对倪院士所坚持的那条路抱有最深的认同。


    一个被柳忠烈视为包袱，视为阻碍公司赚钱的“老顽固”，被硬生生赶出了自己倾注了半生心血的企业。


    这对于柳忠烈来说，是扫清了障碍。


    但对于自己，对于雷霆工业来说，却是一个招揽院士级顶尖科研人才的机会。


    马宇腾立刻开始盘算这件事的可行性。


    请倪广楠来雷霆工业做什么？继续搞芯片？


    不知道对方是否愿意参与手机芯片的研发，如果对方坚持要研发电脑CPU的话该怎么办。


    马宇腾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这个时间点，一头扎进CPU研发的深坑里，纯属自寻死路。


    花旗国的两家巨头已经用专利和生态建立起了铜墙铁壁，英特尔和AMD的CPU产品已经统治了整个个人电脑市场。


    即使雷霆工业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研发出来的产品也注定是落后于时代的产品，根本找不到市场。


    这种纯粹为了情怀和斗气而烧钱的傻事，马宇腾不会干。


    他是个商人，一个追求效率和回报的商人。


    但倪广楠的价值，仅仅在于芯片吗？


    马宇腾的思维飞速转动，想起了关于这位院士的更多信息。


    他不仅仅是硬件专家，他还是国内最早一批接触和研究操作系统的学者。


    在90年代初他就已经在思考属于东大自己的软件系统了。


    他发表过的那些关于跨平台软件架构设计的论文，即使以马宇腾超前二十年的眼光来看，也充满了洞见。


    跨平台系统！


    马宇腾的脑子里像是划过一道闪电。


    他想到了自己规划中那片更广阔的蓝海。


    雷霆工业的未来，绝不止于小小的锂电池。


    新能源汽车，才是他规划中的下一个重头戏。


    但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几年的时间里，雷霆工业造出来的车，在发动机、底盘、变速箱这些传统硬件上，不可能超越那些积累了上百年的国际巨头。


    雷霆工业想要提升造出来的车的产品力，车机软件系统或者是一个可以做投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