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雨博是同杰科技的总经理兼创始人之一，几年前与大学老师一同创办了这家公司，主营汽车设计及技术研发业务。


    如今，同杰科技已经是国内最大的独立汽车设计研发公司，连花旗国通用汽车的部分设计研发业务，都外包给了他们。


    汪大勇还在通用时就跟廉雨博打过交道，深知此人的能力，这才向自己的新老板马宇腾极力推荐。


    正好对方既懂新车设计和技术研发，又熟悉东大国内的汽车产业技术以及供应链情况。


    是目前雷霆汽车最紧迫需要的那种综合性管理人才，于是他参加完国家科技奖励大会后便主动的上门招揽。


    同杰科技这家在汽车设计圈声名鹊起的公司，办公地点不在什么高档写字楼，反而在一个有些年头的老工业区里。


    办公室里，廉雨博亲自接待了马宇腾和沈浩。


    他大概四十出头，中等个子，戴着一副厚底眼镜，头发略显稀疏，整个人透着一股技术人员特有的执拗劲儿。


    “马总，久仰大名。”廉雨博伸出手，态度客气，但带着几分殷勤。


    “廉总客气，是我冒昧了。”


    马宇腾同他握了握手，随口笑道。


    “雷霆工业名气再响，在汽车这行也是个新兵蛋子，以后还得跟廉总这样的前辈多学习。”


    廉雨博笑了笑，把两人请到会客区坐下。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快二十岁的年轻人。


    雷霆工业最近的风头实在太盛了。


    先是锂电池，再是芯片，现在居然一头扎进了整车制造。


    尤其是昨天，在国家科技奖励大会上一口气拿下两个大奖，一等二等全给包揽了，这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东大科技圈。


    他只是没想到，这位传说中的年轻总裁，会亲自找上门。


    在他看来，八成是雷霆工业要造车，需要设计外包。


    同杰科技作为国内头把交椅，自然是首选。


    这可是一笔天大的生意。


    “马总，不知道您这次来，是想了解哪方面的设计业务？”


    寒暄过后，廉雨博主动切入正题，准备介绍公司的优势项目。


    马宇腾却摆了摆手，身体微微前倾。


    “廉总，今天我来，不是谈生意的。”


    廉雨博端着茶杯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马宇腾没再绕弯子，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是来邀请您，加入我们雷霆汽车。”


    “噗——”


    廉雨博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被呛得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脸上写满了错愕。


    他本以为对方是来谈业务的，却没想到对方是来挖人，挖的还是他这个公司创始人。


    他放下茶杯，胡乱擦了擦嘴，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哭笑不得地看着马宇腾。


    “马总，您真会开玩笑。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哪入得了您的眼。再说，同杰是我和几位老师多年的心血，我怎么可能……”


    话说的很委婉，但拒绝的意思，明明白白。


    这几年国内汽车行业发展迅速，许多车企都有尝试邀请他加入，但他却全部都拒绝了。


    放弃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公司，去给别人打工？


    这事儿，不在他的人生规划里。


    马宇腾像是压根没听懂他的拒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廉总，从八六年进厂到现在，快二十年了。你还记得，自己最初的梦想是什么吗？”


    这个问题，像一记闷锤，砸得廉雨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二十年前，他还是个刚出校门的愣头青，被分到老家那家汽车小厂。


    当他第一次亲眼看到从国外引进的轿车时，那种巨大的技术鸿沟带来的冲击，至今都记忆犹新。


    造出属于中国人自己的好车！


    这个念头，就是从那时候，在他心里扎了根。


    马宇腾没给他太多时间去回味，话锋一转，句句诛心。


    “你去津城深造，去比萨国学习，回来当上车厂的副总工，再到后来创办同杰。你做的这一切，不都是在给别人做嫁衣？”


    “你设计的车型再优秀，专利是车企的。你带出的团队再厉害，也是在给国内其他车厂输送人才。”


    “同杰科技做得再大，也只是个乙方，一个服务商！你离你最初的梦想，到底是越来越近了，还是越来越远了？”


    马宇腾的每一句话都不重，却像一把小刀，精准地捅在廉雨博心底最软的那块肉上。


    廉雨博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他没法反驳。


    是的，这些年他过得很好，公司蒸蒸日上，在业内受人尊敬。


    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不止一次问过自己，这真是他想要的吗？


    他只是一个顶级的“包工头”，永远无法主导一款真正属于自己的产品，从概念到量产，从无到有。


    看到廉雨博的沉默，马宇腾知道，火候到了。


    他换了个话题，抛出了一个更致命的问题。


    “廉总，你有没有想过，在燃油车这条路上，我们可能永远都追不上国外的车企？”


    马宇腾的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一下，又一下。


    “燃油车的核心是什么？发动机，变速箱。这两样东西，我们落后了人家多少年？”


    “我们搞市场换技术，结果呢？市场被人家占了，核心技术人家还是死死地攥在自己手里！”


    “我们东大的车企，造出来的车，心脏和骨架还是别人的。廉总，你告诉我，在这条赛道上，我们有赢的可能吗？”


    马宇腾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一块砖头，砸在廉雨博的心上。


    这是整个东大汽车行业从业者，心中共同的痛。


    他们拼命追赶，却发现自己只是在别人划好的跑道上，跟在屁股后面吃灰。


    廉雨博没吭声，只是端起茶杯，默默地喝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茶水。


    “所以，为什么要在这条死路上走到黑？”马宇腾反问。


    “如果有一条全新的赛道，所有人，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你愿不愿意，去赌一把？”


    廉雨博的动作猛地一顿，他抬起头，厚厚的镜片后面，那股技术人员特有的执拗，终于探了出来。


    “马总指的是……电动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