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仙台上,一片落针可闻的静默。


    一股无声的松弛感,在众仙之间蔓延开来。


    先前还挺得笔直的腰杆,此刻都微微塌了下去。


    那屏住的呼吸,也化作了一声声若有似无的轻叹。


    佛门阵营那边,几位随侍的菩萨与罗汉,方才一直垂眉敛目,神情肃穆,此刻脸上那紧绷的线条,终于柔和下来。


    净念菩萨得意一笑,双手合十,低声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原来是虚惊一场,倒是我等心随境转,着了相了。”


    他身旁一位怒目金刚模样的罗汉,亦是瓮声道:“圣人门庭,岂是等闲之辈能窥探的。此子执念深重,杀孽缠身,本就与仙道无缘,此乃定数。”


    “善哉,善哉。如此一来,此事便再无波折了。”


    他们的低语,虽是刻意压着,却也清晰地传入了周围仙官的耳中,代表着佛门一方的心意定了下来。


    天庭的仙官们,更是神态各异。


    此事,到底还是燃灯古佛看得通透。


    一位须发皆白的星君抚着胡须,摇头叹道:“可惜,可惜了。跋涉万里,历经九死一生,到头来却是一场空。这份恒心毅力,若是用在正道上,何愁不能有所成就。”


    “正道?”旁边一位掌管刑罚的武将冷哼一声,“星君此言差矣。依我看,这便是天意,是他德不配位,纵有天大的机缘,也无福消受。”


    “话虽如此,可他那般境遇,也着实可怜。”一位看起来颇为年轻的仙子,眼中流露出几分不忍。


    “仙子心善,却也莫要忘了天规。一码归一码,他的遭遇固然可怜,可他犯下的杀孽,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总不能因为他可怜,这桩公案就不审了,这天条就不作数了。”


    议论声渐起,众仙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那关于圣人门徒的惊天猜测,已然化作了饭后闲谈的些许感慨与谈资。


    这出戏,看到此处,已没了悬念。


    哪吒立在原地,沉默不语。


    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烦躁,说不清是为陆凡的徒劳无功,还是为这天道命运的无常。


    所有的反应,都被燃灯古佛尽收眼底。


    他脸上的悲悯之色,自始至终未曾变过分毫。


    昆仑山,是最大的变数。


    这个变数,如今总算是不成立。


    很好。


    他心中暗自点头。


    虽然过程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偏差。


    虽然陆凡莫名其妙到了陈塘关,与哪吒有了因果。


    但说到底,就凭这点因果,远不足以改变什么。


    如果陆凡真的和玉虚有旧,他今天反倒不能直接对陆凡出手。


    但如果仅仅是这样,那现在,该由他来落子了。


    他环视一周,见人心已定,火候已到,便缓缓开口。


    “阿弥陀佛。天道昭彰,因果循环,非是人力可以强求。”


    他目光扫过镜中那道卧于雪地里的孤寂身影,悲悯地说道:“此子心诚,跋涉万里而不悔,其志可嘉。然其尘缘未断,执念蒙心,终是与仙家大道隔了一重天地,此非人之罪,实乃命数使然。”


    众仙闻言,皆是点头称是。


    “如今,陆凡此子的来历根底,已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诸位仙家心中的疑虑,想必也已烟消云散了。”


    “既然旁枝末节已了,那便让我们回到此案的根本上来吧。”


    众仙皆觉有理。


    “古佛所言极是。”一位掌管天庭典籍的文官出列,躬身说道,“既然此子与玉虚宫的干系已然厘清,那便该当论罪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另一位身披铠甲,面容刚毅的雷部神将却皱起了眉头,提出了一个众人心中都已生出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