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道长河里,他们本就是同一个源头。”


    “一个是此时的因,一个是彼时的果。”


    “圣人不想让他们相见,他们便如参商二星,永世不得碰面;圣人若想让他们归一,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


    “这便是大罗天阙之上的道理,非你我这等还要在五行中打滚的人所能全然参透的。”


    众仙官听了这番解说,虽觉玄之又玄,却也大抵明白了七八分。


    一个个皆是唏嘘不已,只道这圣人威能,果真是不可思议,不可揣度。


    且说那镜中景象,此时又有了变动。


    荒野茫茫,风声呜咽。


    那女娲娘娘既已传了陆凡那活命的法门,又立下了不许助商的规矩,便也不欲多留。


    她毕竟是混元圣人,此番下界,不过是为了了结红云的一桩因果。


    如今事已毕,那九天之上的娲皇宫里,还有不知多少清净岁月等着她去消磨,哪里耐烦在这腌臢红尘中久待?


    脚下生出一朵五彩祥云,就要腾空而起。


    那少年陆凡,此刻正觉着身子里暖烘烘的,脑海里多出来的那些个本事,就像是自家生来就会的一般,热乎劲儿还没过。


    他虽是个泥胎初醒,不懂什么圣人蝼蚁,也不懂什么因果机缘,但他那天生的灵性,却让他本能地知晓,眼前这位贵不可言的女子,便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依仗,是他生命的源头。


    那种感觉,就像是初生的雏鸟,依恋着破壳时的第一眼光亮。


    眼见着那团温暖的光亮就要离他而去,他有点急了。


    “别……别走……”


    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从地上窜了起来,顾不得脚下枯草扎人,踉踉跄跄地往前扑去。


    那小小的手掌,在半空中胡乱抓着,指甲缝里还嵌着方才沾上的泥土,看着脏兮兮的,却透着股子令人心碎的执拗。


    终于,在那五彩祥云即将离地的一刹那,堪堪勾住了女娲娘娘垂下的一角衣袖。


    那衣袖是上好的云锦织就,滑腻如水,冰凉如玉。


    他死死地攥住,就像是攥住了自己全部的性命。


    “娘——!”


    风,忽然停了。


    镜外的南天门,在这一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燃灯古佛那正捻着念珠的手,猛地一僵,那颗圆润的菩提子,“啪”的一声,竟是被他生生捏成了齑粉。


    细碎的粉末顺着他的指缝簌簌落下。


    这……这小孽障!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喊这一声“娘”?!


    这可是女娲娘娘!是人族圣母!


    是高居三十三天外的圣人!


    虽说这肉身是娘娘造的,可那不过是随手捏的一个泥人,就像是凡人随手编的一个草蚂蚱,画的一幅画。


    谁会把草蚂蚱当儿子?


    谁会把画中人当骨肉?


    若是……


    燃灯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若是女娲娘娘应了……


    哪怕只是轻轻地点一下头,哪怕只是露出一点承认的意思。


    那这陆凡的身份,可就真的是通了天了!


    那他燃灯之前所做的种种谋划,岂不都成了要把自己送上剐龙台的催命符?


    “千万别应……千万别应……”


    燃灯在心里头疯狂地呐喊。


    镜中。


    随着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娘”,女娲娘娘的身形,生生地顿住了。


    那五彩祥云悬在离地三尺的地方,不再上升,也不曾落下,就那样静静地停滞着。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格外缓慢。


    过了许久,女娲娘娘终于缓缓地转过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