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半扇猪下水煮了一大锅,香气飘得老远。


    鼻涕虫现在也不流鼻涕了,正抱着个大海碗,呼噜呼噜地喝汤。


    陆凡没怎么吃,他端着碗坐在门槛上,看着外头的月亮。


    朝歌城的夜,并不安静。


    远处那高耸的王宫方向,灯火通明,隐约还能听到丝竹管弦的声音。


    那是纣王在享乐。


    “听说了吗?”


    破庙外头的墙根下,几个还没睡的乞丐在那儿闲聊,声音顺着风飘进陆凡的耳朵里。


    “冀州那边打完了。”


    “说是冀州侯苏护没打过,最后还是把闺女送进宫了。”


    “那个叫妲己的?”


    “可不是嘛。听说长得跟天仙似的,大王一见着魂儿都没了,连着好几天都没上朝。”


    “啧啧,红颜祸水啊。”


    “嘘!不想活了?这种话也敢乱说!”


    陆凡喝了一口汤,汤有点凉了,带着一股子腥气。


    他没说话,只是把碗里的那块猪肺嚼碎了,咽下去。


    又过了些日子。


    天变得有些怪。


    明明是晴天,那王宫的上空却总是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妖气,虽然寻常人看不见,但陆凡那双被灵气洗过的眼睛,却看得真切。


    那妖气浓得化不开。


    这一天,陆凡去集市上买药材。


    集市口围了一大群人,都在仰着脖子往那王宫的方向看。


    陆凡也抬起头。


    只见那王宫最高的司天台上,不知何时挂起了一把木剑。


    那木剑看起来普普通通,就像是小孩削着玩的玩具,可挂在那儿,那漫天的妖气竟然像是见了猫的老鼠,散得干干净净。


    “那是终南山云中子道长献的宝剑!”


    有个消息灵通的货郎在那儿显摆。


    “道长说了,宫里有妖孽,这剑是用来镇妖的!”


    “妖孽?啥妖孽?”


    “那还能有谁?肯定是那个……”


    货郎压低了声音,挤眉弄眼。


    陆凡看着那把木剑。


    他能感觉到那剑上散发出来的清正之气,那是一种让他觉得很舒服,很向往的气息。


    那是真正的仙家手段。


    只要一把剑,就能镇住一国的妖邪。


    可是,没过几天。


    那把剑被烧了。


    那天下午,王宫里冒起了一股黑烟。


    紧接着,那股子刚刚散去的妖气,又一次卷土重来,甚至比之前还要凶猛,还要肆无忌惮。


    听说,是那个妲己娘娘看那把剑不顺眼,装病心口疼,逼着纣王把剑给烧了。


    云中子道长叹着气走了,还在司天台的墙上留了一首诗,说什么妖氛秽乱宫廷,圣德播扬西土。


    陆凡不懂那些诗词。


    他只知道,自从那把剑烧了之后,这朝歌城里的风,变得更冷了。


    杀人的事,开始变得多了起来。


    先是东伯侯姜桓楚和南伯侯鄂崇禹。


    这两位诸侯,陆凡以前只在说书先生的嘴里听说过,那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镇守一方,保境安民。


    可他们进了一趟朝歌,就再也没能回去。


    行刑的那天,菜市口的血流得满地都是,冲都冲不干净。


    陆凡那天没出摊。


    他躲在破庙里,捂住鼻涕虫的耳朵,不让他听外头那些恐怖的惨叫声和围观人群的议论声。


    “为什么要杀他们?”


    “因为大王想杀。”


    陆凡平静地说着,手里机械地捣着药。


    “大王想杀人,不需要理由。”


    又过了些日子,西伯侯姬昌也被抓了,关在了羑里。


    这朝歌城里,人心惶惶。


    陆凡还是每天出摊,看病,救人。


    只是他的话越来越少,脸色越来越沉。


    直到那一天。


    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