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帝陵，


    这个往日庄严肃穆之地，今日却笼罩在一股前所未有的奇异氛围之中。


    一座巍峨雄浑、通体由汉白玉砌成的天坛，矗立在帝陵之前。


    天坛分九层，高耸入云，每一层都雕刻着日月星辰、山川社稷、以及无数古老传说中的神兽仙禽图案，龙、凤、麒麟、夔牛……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破石而出，拱卫中央。


    这里，便是老皇帝耗费无数心血，用以举行那惊世骇俗的成神仪式之所。


    天坛四周，早已是人山人海，泾渭分明。


    一侧，是以七神教会为首的西大陆势力。


    三位天使之王“铸星者”奥布里恩、“永黯魔女”塞勒涅、“裁决之刃”阿尔杰农，高踞于特设的观礼台上，神情或冷漠，或玩味，或威严，周身散发的法则波动扭曲着光线，令人不敢直视。


    他们身后，四位来自不同教会的天使肃立，再后面，则是各国使节，包括那位丘尔特、安妮主教、战争教会的老骑士。


    他们脸上，大多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轻蔑与即将见证历史转折之感。


    在他们看来，这并非成神典礼，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葬礼。


    另一侧，则是以大晟朝廷为首的本土势力。


    首相文致寅面色凝重，眉头紧锁，身后跟着众多神色惶惑不安的官员，更引人注目的是京城宗师会的三位拳意武圣敖金山、独孤博、岳盟主。


    他们气息沉凝如渊岳，目光锐利紧盯着场中的一切，周身气血隐而不发，却给人一种火山即将喷发般的压迫感。


    官员人群中，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原来如此，陛下耗费国力，修建九座疑冢，竟是为了……为了成神？！”有人恍然大悟，声音中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成神？这……这真的可能吗？西洋人会有如此好心，前来观礼？”更多的人则是深深的怀疑与忧虑。


    “不管可能与否，如今七神教会的天使之王亲至逼宫，传闻西方神灵已然苏醒，陛下恐怕也是被逼到了绝境，不得不行此险招，搏那一线生机了。”也有人看出了其中的无奈与悲壮，语气沉重。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聚焦在了天坛之下那条漫长的、通往顶端的汉白玉阶梯。


    “吉时已到——！”


    “呜——咚——！”


    苍凉而宏大的号角与庄重的钟鼓之声同时响起，


    禁军仪仗手持旌旗、斧钺、金瓜等礼器，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自陵寝神道两侧缓缓行来，肃穆威严。


    乐官奏响古老而神秘的祭祀乐章，声震四野。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老皇帝的身影出现了。


    此刻的他头戴十二旒冕冠，身着玄衣纁裳十二章纹龙袍，步伐沉稳，一步步踏上了那漫长的汉白玉阶梯。


    阳光照射在他苍老却依旧挺拔的身躯上，龙袍上的金丝银线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旒珠遮挡了他的面容，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唯有那每一步踏下，都仿佛带着整个帝国的重量。


    西方观礼台上，代表们眼中闪烁着期待与兴奋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仪式失败、反噬降临、老皇帝魂飞魄散的场景。


    而文致寅等人，则是双拳紧握，指甲几乎要掐入肉中，心中的紧张与焦躁几乎要溢出胸膛。


    老皇帝的步伐不快，却异常坚定。


    他终于登上了天坛之顶，立于那刻画着诸多奇异符文的中央祭坛之上。


    他没有丝毫犹豫，双手缓缓抬起，结出一个古老而复杂到极点的印诀，口中吟诵起晦涩难明的祭文。


    随着他的吟诵，他周身开始散发出朦胧而威严的光芒。


    “嗡——！”


    仿佛回应着他的召唤，帝陵之旁，那九座庞大如山岳的大墓，同时震动起来。


    墓体表面，无数原本隐匿的、由金银、玉石、乃至不知名金属熔铸而成的奇异符文骤然亮起。


    光芒越来越盛，最终化作九道颜色各异、粗壮无比、蕴含着磅礴能量的巨大光柱，轰然冲破云霄，直射苍穹。


    九道光柱在天穹之上交汇、引动风云变色，日月无光。


    一个巨大无比的、复杂到超越凡人理解能力的漩涡在天空缓缓成型，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


    整个东山区域的空间都在剧烈波动，仿佛无法承受这股即将诞生的神圣力量。


    如此场景，毫无疑问代表着成神仪式，正式开启！


    祭坛中央的老皇帝，身体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


    他佝偻的身躯渐渐挺直，干瘪的皮肤重新充盈起光泽，浑浊的双眼迸发出如同实质的金色神光。


    一股远超他巅峰时期、凌驾于凡俗生命之上的恐怖气息，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使得他正在从一个人，向着某种更高层次的、非人般的神圣存在转化。


    逐渐的，


    他的形态开始变得模糊，周身笼罩在无尽的光辉与符文之中，


    隐约间，


    竟然开始浮现出俯瞰众生的神灵般的至高威严！


    看到这一幕，


    就连原本胜券在握的两方代表们，脸上那轻蔑与期待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抑制的震撼与敬畏。


    因为他们清晰地感觉到，老皇帝此刻散发出的气息，那种生命本质的跃迁，那种非人的神圣感，竟与他们所信仰的七神，有着某种相似之处。


    开始浮现出一些他们深知却不敢言说的、属于神祇真身的畸变与不可名状的大恐怖！


    若非在场众人都是修为高深之辈，心智坚定，


    恐怕仅仅是目睹老皇帝此刻的转化状态，精神就会彻底崩溃，肉身也会在神性力量的辐射下发生不可控的异变，化作扭曲的怪物。


    ”这老家伙……竟然真的……有成神的资质。”丘尔特额角渗出冷汗。


    “好可怕的气息，这东方皇帝已经开始触及神灵的领域了。”安妮主教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的天秤圣徽。


    “幸好……成神的‘唯一性’早已被诸神收取，绝无可能流落东大陆。否则，以此人此刻展现的底蕴和状态，若得唯一性，恐怕真有可能让他成功！”几位天使心中后怕、庆幸不已。


    而就在这仪式力量达到顶峰，


    老皇帝的转化即将迈过某个临界点的最关键刹那——


    一直紧绷着神经的首相文致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以精神念力发出了早已约定的信号！


    “动手！”


    几乎是信号发出的同时——


    “轰！轰！轰！”


    接连数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那九座大墓的方向传来。


    其中三座大墓的核心处，猛地爆发出混乱的能量乱流，冲天而起的光柱骤然扭曲、黯淡，甚至直接崩断了一根。


    显然是内部的核心结构被人为引爆、破坏了！


    “有刺客！”


    “是反贼造反！”


    “有人破坏了陛下的晋升仪式！”


    早已安排好的官员适时地发出惊慌失措的呼喊，场面瞬间陷入混乱，似乎真的发生了某种意外。


    “就知道这些洋人不安好心，绝对是他们干的！”


    “难怪要参加陛下的典礼，竟是存了此等心思，真当我大晟武夫不敢拼命吗！”


    “大不了就拼了！”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


    如此一幕，看的连西方的众人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懵圈神情。


    他们可真的什么都没干。


    “噗——！”


    祭坛之上，


    老皇帝周身那磅礴攀升的气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猛地一滞，随即疯狂衰落。


    他身上的光辉急速褪去，转化过程被强行中断，整个人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大口金色的血液，身体摇摇欲坠，那刚刚凝聚的神性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虽然未曾立刻陨落，但气息已然萎靡到了极点，显然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他勉强稳住身形，原本锐利如神的眼神变得黯淡，脸上充满了“不甘”与“悲愤”，望着那残缺的、逐渐消散的法则漩涡，发出一声充满“遗憾”与“虚弱”的长叹：


    “唉……天意……天意如此啊！逆天改命，终是……功亏一篑……”


    他喘息了几下，目光“艰难”地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众人，


    尤其是那些两方代表，声音带着一丝“倔强”与“不屈”：


    “待朕……恢复元气，定要……重聚九墓之力，再行仪式，下一次……绝不会……再让宵小得逞！”


    他的话语，如同最后的宣言，回荡在渐渐平息的东山帝陵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