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屋到坐下，米樊又失败了十次，才终于碰到了古琴。


    不是他学的慢，第一次是他不知道自己对应的是什么乐器，之后都是因为他不太知道古琴到底要摆出什么样的姿态。


    最后还是观察屋子里其他人的身姿，又勉强回忆起之前刷到过的视频，经过反复调整后才摆出最合适的姿势。


    等终于将手放在古琴上的时候，他已经麻了。


    米樊心神飘散，甚至苦中作乐思考，这宫里还有什么活自己没见过的。


    绣娘？抬轿子？


    没关系的，失败多了，他这宫廷杂**验卡才能集齐嘛。


    但让米樊没想到的是，原本以为会是地狱难度的弹古琴却完全不用他担心。


    随着合奏开始，他的手自动弹出了合适的旋律。


    不用“零基础从头学古琴”，米樊深深松了一口气。


    不过失败还是接连到来。


    虽然弹古琴不用亲自动手，但他还是需要根据乐曲的韵律和氛围做出相应的姿态动作。


    在乐曲婉转的时候，姿态要轻柔，而在乐曲激昂的时候，动作也要相应外放一些。


    这也太考验演技和对乐曲的鉴赏能力了吧！


    米樊恨不得咆哮，但只能控制表情和肢体，一次次随着乐曲微调着动作和神态。


    等到形成了肌肉记忆，不用思考也能做动作，米樊才算是完成了这一首曲子。


    不等他高兴，嬷嬷开口训诫：


    “都精神些，后日礼部江大人会来。这可是赐了国姓的大人亲自前来，可见有多重视这场大宴……”


    米樊看向桌头的乐谱，看看嬷嬷，又看了看乐谱。


    忽然一个激灵。


    那乐谱上面写着景明三年中秋宴用，里面的唱词有一句明晃晃的“虹销雨齐”。


    他刚才还奇怪，原本好好的虹销雨霁，为什么写成虹销雨齐？以米樊微薄的常识，这种情况一般都是为尊者讳。


    国姓江……


    唱词把虹销雨霁改成了虹销雨齐……


    江……霁……


    江霁？！


    米樊一个哆嗦。


    下一秒，他脱离了梦境。


    ＊＊


    江霁姿态闲适地看了一整晚屏幕。


    屏幕里，随着一次次失败，米樊的走路姿态已经有了“古韵”，而他坐下弹琴的动作也越来越流畅，一举一动都自有仪态。


    “只用了一晚，就‘顿悟’了，可见米樊的天分还不错。”江霁饶有兴致地挑眉。


    江霁非常满意自己的设计。


    近在咫尺的榜样，高度紧张的环境，花样百出的惩罚，这样的情况下，米樊自然能得到飞速的进步。


    而系统的时间流速调整也堪称bug般的存在。


    目前系统自身存储的能量不足以支持太大倍速的流速调整，但简简单单的1：2.5还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米樊现实中睡了6个小时，实际在扮演副本度过了15个小时。


    现在，在现实中是早上六点，米樊还可以在真正的睡眠状态里度过一个半小时。


    虽然在睡梦空间中时身体也在休息，但人的精神也不是铁打的，也需要适当的放松。


    想起那个关于自己名字的小彩蛋，江霁勾唇摇头。


    他其实没想到米樊居然会这么敏锐，一下子就发现了，还会被吓到。


    不过，第一晚就被发现，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至少米樊这段时间内应该会更加配合自己的工作。


    至于真正公布真相……让米樊先猜着吧。


    等他对空间产生一定信任后，才是公布的最好时机。


    ＊＊


    第二天早晨，江霁吃过早饭才慢悠悠向《**间》剧组走去。


    他了解过米樊的排戏情况，今天米樊的第一场戏排在早上九点半。


    不过对于小配角们，妆造老师一个人要负责很多个，去的越早越有可能享受到更加细致的妆造，所以米樊应该早早去剧组了。


    正如江霁的预料，米樊七点多起床就直奔剧组，早早排队做好了妆造。


    今天米樊是在A组拍戏，他只是一个小角色，没想着去和主角套近乎，于是做好妆造后就抱着剧本，坐到了小配角和群演堆里。


    他颇有些恍惚。


    昨晚经历的一切并没有像以往的梦境一样逐渐淡忘，而是真实记忆般清晰可辨，历历在目。


    这让他想去欺骗自己，告诉自己昨晚的一切都只是梦境都不可能。


    他确实经历不科学事件了。


    让他费解的是，这个不科学事件，好像并没什么恶意？


    比起他曾经看过的各种无限流小说中任务失败就抹杀或者投放到危机四伏的惩罚世界，这个角色扮演温和的要命。


    但米樊并不能轻易地信任这个不科学存在。


    昨晚那到底是什么？


    之后还会进入那个“娱乐成神的世界”吗？


    这个东西会不会危害到自己的生命安全？


    还有……还有江霁。


    他与江霁其实相处时间并不算久，但也能发现昨天江霁整个人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然后昨晚他就进入了那个神秘挑战中。


    到底是巧合还是江霁和这个“娱乐成神”挑战存在某种联系？


    种种疑问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难得在场外观看拍戏的时候跑神发呆了。


    “兄弟！哎！”一道男声突然打断他的思绪，米樊迷茫抬头，看见的是一个穿着劲装的男人。


    “我叫阮封，演男二的侍卫，之前没见过你啊？”男人笑出了一口白牙，“你演的什么角色？这一身的气质太绝了，我要是导演肯定给你个重要角色！”


    气质？他吗？


    阮封颇有些自来熟，“你这可以啊，刚才往这儿一坐，活脱脱古代大家公子，这小马扎让你一坐看起来都贵了！”


    “周围人都看你呢，都没敢上来搭话。”


    米樊更加迷茫了。


    要不是阮封的表情看上去真诚极了，他甚至会以为他是在嘲讽自己。


    今天的戏在A组，但群演是流动的，这周围大概不少人知道自己昨天因为气质仪态被B组的导演骂成了什么样子，估计还有人预备着今天他被导演赶出剧组然后捡漏他的角色呢。


    大家公子？他？啊？


    阮封见他眼中明晃晃的迷惑，眉头一皱，将手中剧本往他手里一塞，费劲地从层层叠叠的古装里翻出手机来递给他，“你不信啊？我刚拍照了，你自己看是不是都在看你。”


    米樊低头，看向他的屏幕。


    那是从稍远处拍的照片，画面主体是一堆密密麻麻的人，姿态各异，但视线却都或明或暗地看向一个人。


    那许多颗脑袋都朝向一个方向，像是一种指引，让人不禁循着方向看向视线归处。


    那里在明暗交界处，一道身影微微低头，眼睫下垂，看着手中的纸页。


    他身影仪态舒展大方，明明只是一个剪影，却自带冰壶秋月般的气质，一身月白色的古装，不像是在剧组人群中看剧本，倒像是古代大家公子看什么古籍一般。


    让这个角落都亮堂起来。


    这是他？


    米樊有些不敢置信，但周围的一圈人只有他穿了月白色。


    而且，这个姿态，竟然有些眼熟。


    米樊略一回忆，这不是昨晚他学习的乐伎的姿态嘛！


    所以，刚才自己发呆，身体自动调节成了昨晚梦境的样子？


    这居然是身体记忆，可以在现实中做出来？


    米樊轻轻挺腰，那维持了好几个小时的仪态无比熟悉。


    开肩，挺腰，调整放松和绷着的边缘，米樊有意识地调动肌肉，很快，那副飘逸的仪态又回到了他身上。


    “对对对，就是这样！”阮封激动地又举起手机，嘴里没停，“哎，兄弟怎么称呼啊，你这浑身仙气儿，管你叫兄弟总觉得怪怪的。”


    “米樊，……樊哙那个樊。”米樊侧头看他。


    “我估计比你大，叫你小樊吧。”阮封将手机上拍出来的照片给他看，“我拍照技术不错吧，看这拍的，要是换一个背景，说你是穿越的都有人信。”


    米樊刚凑上去看了一眼，一旁的场务却突然开始喊，“米樊，导演找你！”


    “好的，就来！”米樊急急忙忙应了一声，对阮封匆匆示意，向着拍摄场地小跑而去。


    “照片儿！算了，等下戏了发你。”阮封挥挥手，又喃喃自语，“从小在紫禁城里长大的啊，培养出这气质…… 别说，还挺收放自如的。”


    ＊＊


    江霁到达剧组的时候，米樊也刚来到导演的身边。


    这部戏的总导演林导正翻看着手里的分镜图，看到米樊过来，顿了顿，又皱了皱眉头。


    “米樊是吧。已经做妆造了？”


    米樊咽了咽口水，紧张点头。


    “我看了你昨天的表现，不是很满意。”


    昨天米樊是在B组拍摄的，执行导演在拍摄完毕后就跟他说了米樊的表现不行，可能需要换演员。


    林导昨晚就看了米樊的拍摄片段，表现确实不佳，他直接让选角导演给他推了新人。


    但先看过了米樊这张脸，新人的简历总让他不是很满意，也就拖到了今天。


    早上又思考了一番后，他还是决定换掉米樊。


    林导的口吻温和，但话里的内容却让米樊的心一下子跌入了谷底，“你的角色我准备换人来演，违约金回头会打到你的卡上。”


    换人？


    米樊最不想遇见的事情发生了。


    虽然导演说有违约金，但他们这样的小演员，剧组定的违约金一向没有多少。


    更重要的是，这个角色是米樊难得遇见的曝光机会，错过这个不知道多久之后他才能遇见下一个。


    米樊求助地看向一旁的江霁，又看向林导，他眼圈都红了，但碍于妆造，又不敢真流眼泪。


    “我，我，林导，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林导又看了一眼他，摇摇头，有些遗憾道，“你这张脸是真的很适合这个角色，啧。”


    林导是很满意米樊的这张脸的，精致俊秀，很适合一些古装剧里白月光的角色。


    但他的仪态完全撑不起来，产生的割裂感让人无比难受。他想通了，还是换一个长相不如米樊，但仪态稍好的来演，效果会更好。


    林导将心中的遗憾放下。


    这毕竟是个小角色，换到别的剧组甚至都不用导演亲自和演员通知，只是他个人性格原因，才决定亲口告诉米樊。


    “林导，”江霁语气真诚含笑，“我是米樊的经纪人，米樊第一次拍古装，昨天有些不适应。您再给他一次机会吧，我让他现在演给您看？”


    林导看了一眼江霁，有些意外于江霁的长相，但还是摇头。


    他甚至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他是好脾气，但要是决定能被别人一两句话就轻易动摇，那他也不会成为大导。


    江霁看出了林导的这份不耐烦。


    他挑挑眉，对米樊道，“好吧，小樊，既然林导决定了，那咱们也不多说了。”


    “来，谢谢林导的照顾。”


    米樊心中一凉。


    他不知道为什么江霁身为自己的经纪人不帮着自己争取。


    要是江霁不想帮自己争取，那他昨晚让自己对着顾之清的表演片段练习干什么？


    有了希望又被剥夺的感受让人无比难受，米樊眼泪夺眶而出，在泪眼朦胧间，他看见了江霁似乎对他眨了眨眼。


    蘸掉眼泪让视线恢复清晰，他看清了江霁的口型：


    行礼，作揖。


    行礼作揖？


    米樊呆了呆，然后福至心灵。


    他再一次调动肌肉记忆，摆出了昨晚整整失败五十七次才调整出的仪态。


    那一刻都不能松懈的仪态和花样百出的惩罚，在昨晚让他几近崩溃，甚至想过自己到底是多倒霉才遇见这样的事情。


    但谁能想到呢，居然成为了他此刻的救命稻草。


    “谢谢林导。”


    他话语中带着颤抖和泣音，身体却挺直，然后——


    挥袖抱手，长揖到地。


    在人来人往，喧嚣繁杂的剧组，对导演行这样的古礼看上去万分不合时宜，甚至有些尴尬。


    但米樊管不得这么多了。他动作一丝不苟，只求做到最好。


    米樊巨大的动作让林导的视线飘了过去，然后，他眼前一亮。


    这个味儿，对了！


    虽然看上去还是有点儿僵硬，但米樊身上最缺少的古韵，在这一刻，奇迹般出现在了他身上。


    “有点儿意思啊。”


    林导身体前倾，是个很明显感兴趣的姿态，“你先起来，走几步让我看看。”


    来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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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