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万花筒

作品:《对daddy下蛊被抓了

    “闻翎?”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


    闻翎转头,看见林亦衡站在人群外围,穿着妥帖的衬衫和西裤,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笑容。


    他称得上年轻俊美,又没什么架子,出现在这里也不显得突兀。


    “林教授。”闻翎平淡地应道。


    他没问林亦衡为什么会记得他的名字,也并不在乎。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林亦衡说,然后走上前,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笑意加深,“这身很适合你。你是这个社团的成员?”


    闻翎简短道:“只是帮忙。”


    闻翎对几乎所有人都这样,与对方的身份地位毫无关系,因此遭到了很多人的讨厌,认为他“装”、“傲慢”、“不礼貌”。


    其实他能做到有问有答,已经是很努力了。


    但林亦衡似乎并不觉得冒犯,他站在闻翎身侧,姿态放松,像是偶遇熟人的普通闲聊:“我看到你报名了野采活动?”


    “嗯。”


    “那很好。这次要去的地方生态环境很特殊,应该能收集到不少有意思的样本。”


    林亦衡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其实,我手头有个关于当地特有种的研究课题,如果你有兴趣,野采期间我们可以多交流。以你的专业能力,应该能提供不少帮助。”


    他的语气很自然,像是老师对优秀学生的正常赏识。


    但他们根本只是陌生人。


    要怎么回应?这是夸赞吗?


    但闻翎又觉得怪异。


    所以他顿了一下,“谢谢老师。”


    所幸林亦衡似乎欢迎这个回答,微笑道:“那你先忙,我不打扰了。”


    临走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很快,但闻翎终于蹙起眉。


    林亦衡的眼神,让闻翎想起很久以前,那些打量着他,像在打量什么待价而沽的值钱货物的目光。


    那些人……后来都不能再这样看他了。


    *


    活动持续的时间不长不短。


    闻翎只站了一会儿岗,剩下的时间都被拉去休息、投喂、以及当观众,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被拍照。


    对于这件事,一开始他完全不适应,但理解到这些人在拍摄记录的是“雅纪”而不是“闻翎”后,他也就放松下来,默许了他们的行为。


    天色彻底暗下来后,各路摊子就都收拾东西散了。


    一是因为占学校的场地就要遵守宵禁,二是明天是周一,很多人都有课而且早八,累了大半天赶紧回去休息了。


    但动漫社的大家显然都很有活力。


    “收工!好耶吃饭去!”


    许星然拆着闻翎的假发跟他解释说:“社里借这个机会聚餐,也算是迎新,你也来吧来吧来吧嘿嘿,反正也得吃饭。”


    然后转头问社长:“去吃东街的烤鱼还是南边那家火锅?”


    社长想了想,振臂一呼,“投票投票!烤鱼的举手,火锅的举手,好,火锅,我要吃番茄锅。”


    红毛副社长甩了下假发的辫子,举起手机,“行,那我订位置,走走走。”


    闻翎:“……”


    闻翎确实也没有一定不去的诉求,就这么跟着一起被安排了。


    火锅店包厢里坐了十来个人,有人妆都没卸完,顶着一双卡姿兰大眼睛就开始涮肉,假发衣服倒是都换了,因为贵。


    气氛比先前漫展还要热闹。


    锅底沸腾的咕嘟声、餐具碰撞声、高高低低的笑闹声混在一起,充满了年轻人类的能量和鲜活气。


    新人也很快都熟络了,明明刻板印象里都是社恐阿宅来着。


    闻翎坐在角落里,许星然跟着坐他身边,但显然位置的不利没有对他的社交能力产生任何影响,闻翎就听着他快乐地谈天说地,自己安静地吃着青菜。


    许星然了解他的性格,也不硬拉着他加入,只物理意义上陪着他。


    就像难以应对许星然和社长这种社交恐怖分子一样,闻翎也应对不了这种场合。


    还好也不用他应对。


    许星然帮忙拦了几个看他长得好看想勾搭他、看他孤单沉默想邀请他的人,再之后大家都知道了他是个社恐。


    虽然他并不恐惧,但也是好事,彻底只需要当个观众了。


    但有人举杯的时候,他也会跟着端起杯子,做个融入的背景板。


    饮料倒是挺好喝,甜滋滋的,带着气泡,还有股特殊的味道。


    许星然眼观六路,那边吃着瓜,这边又凑过来轻轻戳了下闻翎的脸。


    闻翎一瞬间绷紧了肌肉,又无声地放松了,沉默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们都是omega,也是“朋友”,互相触碰是合理的。


    许星然没有察觉,嘿嘿笑着问:“闻翎,你酒量不行啊?脸都红了。”


    “……?”


    闻翎迷茫地问:“这是酒?”


    “对啊,虽然酒精度都很低,但确实是酒。”


    许星然从边上掏出来两个空瓶,指给他看,“这个是果啤,那个是果酒,都是果味,基本就是饮料。你没喝过酒呀?”


    闻翎喝过,但只尝过一点。晏清回几次强调他不可以在外面喝酒,如果想喝,可以回家来,让哥哥陪着他喝。


    许星然乐到一半,突然想起来,“哦对了你酒精不过敏吧?”


    闻翎摇摇头,“不过敏。”


    “那就行,那你想喝的话,可以少喝点试试,喝这个醉不了,顶多有点晕,那也还有我带你走。如果你不想喝,可以点别的饮料。”


    闻翎对酒没有偏好,甚至有点讨厌。


    白酒辛辣,啤酒难喝,红酒涩,如果让他自己选,他完全不会主动喝酒。


    然而这次,也不知道是因为听信“度数很低”、还是喜欢甜甜的味道、又或者被热闹的环境感染。


    闻翎看着手里的杯子,没有放下。


    他还有底牌。只要动用蛊术,就可以飞快地代谢掉酒精,也不影响到别人。


    其实在知道这是酒,并且意识到自己确实有点晕时,他就该这么做了。


    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


    世界好像蒙上了一层柔软的滤镜,声音变得遥远,思绪飘忽忽的。


    所有沉重的东西好像都变轻了。


    有人提议吃完去唱歌,一群人哄然应好。闻翎被许星然拉着,反应已经慢了半拍,于是就沉默地跟着走。


    KTV包厢里灯光昏暗,音乐震耳欲聋,社友群魔乱舞。


    屏幕上放着花里胡哨的画面,周围人没抢到麦的聚了一堆,在玩行酒令,然后又开始真心话大冒险。


    闻翎坐在沙发角落,清透的双眼被映得像万花筒,感觉像身处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梦境。


    那这是谁的梦?


    许星然插个空挤了过来,递给他一瓶矿泉水,担心又有点好笑地看着他,“喝点水,缓缓。你要实在不喜欢,我们就走,没关系的。”


    ……没有不喜欢。


    他只是,不属于这里而已。


    闻翎小口喝水,冰凉的水滑过喉咙,他恍然:应该是许星然的梦。


    “闻翎,”许星然突然开口,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里显得模糊,“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闻翎想了想,坦白道:“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


    所有的情绪交错在一起,远远超出了他能处理的范围。


    那些复杂的东西只是自然地产生,而作为主人的闻翎却没有办法理解。


    无法理解,也不敢像一直以来一样,去询问晏清回。


    闻翎没有办法。


    “不知道就是不好。”许星然肯定地说,拍了拍他的肩,“没事,谁还没个心情不好的时候。不过你要是愿意说,我听着。”


    闻翎沉默了很久。音乐换了一首,是首慢情歌,包厢里稍微静了些。


    如果是往常,他就算任由这些东西留在原地、像没来得及风干的花一样烂掉,痛到骨血里,也绝不会向晏清回以外的人求助的。


    反正他很能忍。


    “许星然,”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喜欢……是什么样的东西?”


    许星然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哇,我们高岭之花终于开窍了?有喜欢的人了?”


    闻翎没回答,只是看着他。


    许星然和他对视,也安静下来,想了想。


    然后他慢慢地说:“喜欢嘛……就是想见ta,想跟ta待在一起,看见ta就开心,看不见就惦记。还会想东想西,担心对方是不是也喜欢自己……反正挺烦的。”


    闻翎垂下眼:“所以喜欢,是一件好事吗?”


    “是吧?也不对,我觉得这种东西,论迹不论心吧,单纯的情感没有好坏吧,即使是憎恨或者妒忌,不做出伤害别人的行为,那也就只是自己的情绪而已。”


    “怎么了?”许星然敏锐地问:“你是担心……自己的喜欢对别人产生困扰?不可能,那么多人追你都追不到人影,谁要是真能被你喜欢,高兴都来不及呢。”


    “说实话,我挺难想象你喜欢什么人的样子的……”


    闻翎沉默了很久,久到许星然险些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闻翎终于又开口,眼神飘忽,“那对人产生……**,是为什么?”


    许星然愣了一下,摸着下巴嘿嘿笑起来,“人之常情!人之常情,谁脑子里没点黄色废料。**这种东西,理论上跟激素有关系吧,不是还有发情易感什么的吗,全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还有很多人对纸片人产生**呢,哎呀,人嘛。”


    “但如果是你的话,你这么认真单纯的人,可能就是因为喜欢吧,喜欢一个人,想靠近ta,想触碰ta,想更进一步,太正常了,要是连这点**没有,那算什么,柏拉图吗?你不可能真修无情道呀。”


    ……原来都是正常的吗?


    闻翎睁大了眼睛,又问:“那如果,对方不愿意呢?”


    “不是!”


    许星然险些拍案而起,又悻悻坐下,“谁能拒绝你?养胃了就去治啊!”


    在闻翎透彻又迷茫的眼神下,许星然被迫认真思考起来,“……那肯定不能搞强制爱,做人要互相尊重……但是,在自己心里想想,偷偷脑补一下……虽然好像不太道德,但那么道德干什么,只要不真的行动、也不说出来,又没人会知道。总之就不给任何人造成困扰,就谁也伤害不了啊。”


    “……”


    闻翎就又沉寂下来。


    只是偷偷脑补一下,又没人会知道。


    但他是真的行动了。


    他在梦里幻想亲吻,又在现实中对哥哥下了蛊,试图用卑劣的手段去窃取更多。


    然而即使是现在,他甚至并不觉得后悔。


    半晌,闻翎竟笑了出来。


    ……哥哥,我就是这样的坏孩子啊。


    他的笑容称得上甜美,在他一向平淡没有表情的脸上,出现这种笑容,瞬间凸显了他原本被气质压住的妖异。


    在头顶灯球的映照下,闻翎简直像一只刚剥下了自己人皮的艳鬼。


    许星然先是一惊,又不禁面露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个,你别憋坏了,不是,如果你难受要跟我讲哦,我看你好像是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