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千岁从车上下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外面一片寂静。


    “疏云大人，情况紧急，我们只能找您了。”驱魔师协会指挥部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紧张而急促，混着电流杂音。


    “细说。”


    说话间，姜千岁仰头打量起面前的废弃别墅。


    “上一支小队已经折在里面，周围没有其它驱魔师小队，若不及时处理，情况会越来越严重，甚至可能侵蚀整个街区。”


    耳麦那头带上哭腔：“疏云大人，求您，救救我们。”


    姜千岁懒懒带上面具，随口回了一声：“嗯。”


    耳麦里的声音呼了口气：“那就好，拜托您了！还有，里面的驱魔师小队……”


    姜千岁：“他们还有多少时间？”


    她已经一脚踹开大门，溅起一地灰尘：


    “2分钟。这里的侵蚀值每秒都在飙升。2分钟后，就算他们没有死，也会因为侵蚀值超标，变成怪物。”


    姜千岁叹了口气，态度依旧散漫：“好的，我知道了。给个倒计时吧，我尽量。”


    “太好了！感谢您！疏云大人！”


    说完，耳麦那头的电流一断，陷入沉寂，只剩下倒计时的滴滴声。


    姜千岁走进别墅。


    别墅里几乎没有光，姜千岁每走一步，破旧的木地板就会发出不详的咯吱声。


    黑雾从别墅的各个角落钻出来，半虚半实，带着刺耳的呢喃嚎叫，直钻脑壳。


    它们涌向姜千岁，瞬间淹没她，试图钻入她的皮肤，将她吞噬，又被一道看不见的玻璃隔绝开，只能一次次碰壁。


    姜千岁皱眉：“滚开。”


    一阵劲风以她为中心炸开，瞬间吹散涌向她的黑雾。


    “1分30秒。”耳麦里响起倒计时报点。


    姜千岁继续往里走，终于勉强在一片黑暗中找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她没有去管黑雾，它们只是些边角料角色。只要消灭鬼域里的怪物本体，这些东西自会消散。


    二楼的黑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从脚底漫到腰际。到处都是打斗过的痕迹，还有血迹。


    黑暗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发出昆虫爬行的飒飒声。


    姜千岁顺着声源方向走去，硬质鞋跟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碰地声。


    黑暗里的怪物突然安静下来。


    姜千岁也停下脚步。


    她面前密密麻麻横着无数道发丝般的黑线，上面凝着半干的血珠。


    几秒后，怪物率先安耐不住。上千根锋利的细线突然发难，从黑暗里喷出来，齐刷刷扑向姜千岁。


    姜千岁垂眼，虚抓一把，从空气里抽出一把银白色的长剑。


    她的剑很奇怪，弯弯扭扭的，不是常见的款式。


    细线直扑姜千岁要害，离她已不足一尺。


    “0分59秒。”


    耳麦里机械的声音继续报道。


    姜千岁甚至并未拔剑出鞘，就已有剑光一瞬闪开。


    细线被剑气碾碎，落了一地。


    姜千岁面色如常，继续向前走去。


    走廊尽头，一个男人被细线倒挂在半空中。细线缠住他四肢，紧紧地勒进皮肤，血珠顺着勒痕流下，落在地上，部分已经干涸在风衣上。


    姜千岁停住脚步：“还活着吗？”她问道。


    男人眼皮动了动，虚弱地抬起头来，又垂下去。


    他快被这些东西侵蚀透了，先是幻听，现在居然又出现了幻觉。


    一旦侵蚀值突破阈值，他就会丧失理智，被它们同化，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最终的宿命只能是死在队友刀下。


    他不想死。


    “我说，”姜千岁又重复了一遍，“还活着吗？”


    “30秒。”


    倒计时提示音再次响起。


    姜千岁用剑柄戳了戳男人的脸：“4乘4等于几？”


    意识到姜千岁不是幻觉，男人震惊地瞪大眼睛。他虚弱地咳嗽两声，吐出一口血：“16。”


    确认男人还保有人类理智，姜千岁毫不犹豫地砍断了捆着男人的细线。


    男人摔在地上，发出声闷响。


    黑暗里再次响起窸窸窣窣的昆虫爬行声，朝着姜千岁不断逼近。


    姜千岁却原地蹲下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瓶透明液体，浇在男人脸上。


    瓶子里装的是净化液，能延缓男人身上的侵蚀进度。


    “20秒。”


    倒计时提示音再次响起。


    同一时间，数不清的细线从黑暗里扑过来，一个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蜈蚣的怪物紧随其后，从黑暗里蹿出来，扑向姜千岁。


    姜千岁手腕一翻，一道剑气横劈过去，细线再次落了一地。


    一同落下的还有两截青绿色的怪物手臂。


    怪物发出痛苦的哀嚎，它露出森白的獠牙，颤抖着身子，朝着姜千岁再次猛扑过去。


    姜千岁懒懒地盯着男人的脸，没有挪开目光。


    怪物逼近的瞬间，她骤然抬手，剑身稳稳卡进怪物嘴里，和它的牙齿碰撞发出脆响。


    锋利的剑刃镶嵌进肉里，血从怪物嘴角两侧流下。


    姜千岁平静地看向怪物，像在看将死之物。


    她在怪物的哀嚎声中猛地抽剑，再一挥。


    噗通。


    怪物被拦腰斩断。


    “10秒。”耳麦再次响起。


    净化液开始生效，男人找回几分理智，震惊不已地盯着姜千岁脸上的面具：“您是……疏云大人？”


    他没见过疏云，但听说过疏云的事，和她脸上万年不变的黑色面具。


    姜千岁问：“起得来吗？”


    男人刚要作答，却惊恐地瞪大眼睛。


    姜千岁身后，悄无声息地出现一条体型更大的怪物，缓缓立起身子。它的腹部竖着张开一张嘴，里面密密麻麻全是带血的獠牙。


    “5秒。”


    提示音变得急促。


    男人颤抖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寒芒闪过，刀刃倒影出男人惊恐的表情。


    下一秒，怪物的头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绿色的血洒得到处都是。


    姜千岁踩住怪物的头，来回碾了两下。


    “1秒。”


    “解决了。”姜千岁淡淡道。


    倒计时卡在最后一秒匆匆暂停，暂短的电流杂音后，指挥部的声音再次响起：“不愧是疏云大人！感谢您为人类生存环境做出的贡献！”


    “以及……”声音压低，微微颤抖，“请问您有找到失联的驱魔小队成员吗？”


    姜千岁用剑挑开第二只怪物的胃囊，一个女人正双手环胸，安静地躺在腐蚀性的黄色粘液里。


    她闭着眼，周身萦绕着一层浅蓝色的防护罩。


    姜千岁用剑尖戳了下，已经到达极限的防护罩立刻炸开，碎成无数片细小的粒子，消失不见。


    女人也猛地睁开眼，缺水的鱼般张大嘴巴拼命喘气。


    姜千岁回复：“都活着。”


    “太好了，”耳麦里，声音喜极而泣，“幸亏有您，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姜千岁收剑入鞘，男人也手脚并用地爬向队友。


    确认过队友的生命迹象，男人长舒一口气：“疏云大人，多谢——”然后止住声音。


    二楼已经找不到姜千岁的身影，只有破旧的窗帘被风吹着，轻轻摆动。


    离男人两步远的地板上，一瓶解毒剂安静地摆在月色下，透出淡淡荧光。


    -


    “辛苦您了，疏云大人。”


    姜千岁爬上车，取下面具。


    面具被摘下的瞬间，她外貌骤变，附着在身上的障眼法随之消失。


    姜千岁启动车子：“后续其他事，找我徒弟。”


    姜千岁刚要挂断语音，耳麦那边，声音骤然拔高：“等等！疏云大人！”


    姜千岁皱眉：“怎么了？”


    耳麦安静了几秒，突然压得很低：“疏云大人，我是绝对相信您的，我们大家都信任您。”


    声音顿了顿，更小声了：“但是协会那边查不到您的资料，这几天可能会派人过去对你和您徒弟进行登记，估计明天就到了。”


    姜千岁懒懒应道：“嗯，知道了。”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您好好休息，祝您有个好梦。”


    但对面却迟迟没有挂断。


    姜千岁：“不会出卖你的。”


    耳麦里的声音松了一口气，带了点笑意：“晚安，疏云大人。”随即挂断语音。


    结束通话，车子也已经驶入通往青江市的高速公路。


    现在是凌晨一点，路上几乎没有其他车。


    姜千岁踩下油门，车速一点点飙到120km/h。


    路灯不断向后疾驰，倒映在姜千岁脸上，她的眸子却暗得吓人。


    驱魔师协会当然找不到疏云的资料，也找不到她姜千岁的。


    原因很简单。


    「疏云」是姜千岁为了生存，临时编造的谎言。


    至于姜千岁，她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姜千岁是穿越过来的，没有原因，没有理由。


    她只知道自己做了个噩梦，再睁眼，就出现在这边的世界。


    她甚至想不起来自己穿越当晚梦到了什么。


    “滴滴滴。”


    手机响起短息提示音。


    姜千岁随手点开短信。


    是驱魔师协会发来的，内容带着讨好和试探，和看着就头疼的大段官话：


    【您好，D级驱魔师姜千岁：


    近年来，诡异生物活动愈发猖獗，对人类生存安全构成严重威胁。


    当前驱魔师队伍规模有限、发展进程滞后，亟需强化骨干力量培育，提升整体驱魔防控能力。


    疏云阁下作为当前唯一S级驱魔师，其专业能力……】


    姜千岁皱眉，跳过大段马屁，直接拉到底。


    【……


    协会研究决定，派遣一名B级驱魔师，调任至青江市，依托疏云阁下的指导，开展专项学习工作。


    烦请您及时将此事转达于疏云阁下，协助完成相关学习安排。


    ——驱魔师协会】


    简单来说，驱魔师协会觉得现在的驱魔队伍太弱了，所以调了个新人过来，想让疏云老带新。


    全文只字未提登记的事，但恐怕是借着学习的名义，盯梢观察她。


    轰隆隆。


    外面开始下雨，密集的雨点打在车窗上，倒映出姜千岁的脸。


    她将手机丢到一边，无所谓地勾了勾唇。


    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堆砌。姜千岁一直明白这个道理。


    她早在创造出「疏云」这个马甲时，就做好了持续说谎的准备。


    而且直觉告诉她，她的穿越和驱魔师脱不开关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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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第 1 章（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