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仪式后的第三天清晨，魔法塔楼的铜铃刚响过第一声，伊莎贝拉就已经站在了塔楼门口。晨雾还没散尽，缠绕在塔楼外的常春藤上挂着细小的露珠，魔法森林的方向传来独角兽的低吟，空气里漂浮着木属性魔法特有的清苦香气。


    “殿下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一刻钟。”艾伦导师的声音从旋转楼梯顶端传来。老魔法师今天换了件深灰色的法袍，领口别着一枚青铜徽章，上面刻着七芒星。


    那是象征精通七种属性的荣耀标记。他手里捧着一本皮质封面的厚重典籍，书页间夹着干枯的魔法草药，散发出陈旧的墨香与草木气息。


    魔法教室比伊莎贝拉想象的更朴素。没有华丽的水晶吊灯，只有十二盏镶嵌在石壁里的魔法灯，光线柔和得像月光。


    四面墙壁上嵌着玻璃柜，里面陈列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装在银盒里的凤凰羽毛、浸泡在绿色液体中的龙鳞、刻满未知符文的骨头碎片，最显眼的是中央那张黑曜石长桌，桌面上刻着一个巨大的六芒星阵，边角磨损得发亮，显然用了很多年。


    “坐吧。”艾伦指着长桌旁的银椅，将典籍放在桌上，“在开始之前，我必须纠正一个误解。全系亲和不是恩赐，是试炼。”


    伊莎贝拉刚坐下的身体微微一僵。


    老魔法师翻开典籍，泛黄的纸页上画着复杂的魔法图谱，旁边用古老的文字写着注释。


    “寻常魔法师只需打磨一种属性，如同将一根铁条锻造成利剑。而您需要同时打磨十二根，还要让它们在同一柄剑里和谐共存。稍有不慎，就会反噬自身。”


    他用手指点了点图谱中央的漩涡状图案，“历史上记载的三位全系亲和者，两位死于能量暴走，一位在三十岁就失去了所有魔法能力。”


    伊莎贝拉的指尖攥紧了裙摆。她从未想过这份荣耀背后，藏着如此沉重的代价。


    “所以，第一课不是咒语，是控制。”艾伦从玻璃柜里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水晶球，放在她面前。水晶球通体透明，里面悬浮着细小的彩色光点，像是凝固的星尘，“把手放上去，不必刻意引导任何属性，只需让体内的魔法能量自然流淌。”


    伊莎贝拉深吸一口气，将手掌贴上冰凉的水晶球。刹那间，体内的魔法能量像是找到了出口，争先恐后地涌了过去。水晶球先是亮起柔和的白光，随即闪过一道赤红的火线，紧接着幽蓝的水波、土黄的尘埃、青绿的藤蔓……十二种颜色如同失控的走马灯，在球体内疯狂旋转，最后搅成一团浑浊的灰白色，连水晶球的边缘都泛起了细微的裂痕。


    “果然如此。”艾伦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能量太杂，像十二股洪流挤在同一河道里，彼此冲撞消耗。您要学的，是让它们排队。”


    他挥动魔杖，教室角落的水缸里立刻升起一道手臂粗的水柱。水流在空中骤然分裂，化作十二道纤细的水线，精准地落入墙角的十二个陶碗里，碗沿连一丝水花都没溅起。


    “看好了，控制不是压制，是引导。就像这样，让每种能量知道自己该在什么时候流动，该流向哪里。”


    伊莎贝拉聚精会神地看着。她试着模仿艾伦的动作，集中精神在体内搜寻水系能量的痕迹。那股清凉的力量像躲在石缝里的溪流，好不容易被她引到掌心，水晶球刚泛起一抹纯净的蓝，一道赤红的火苗却突然窜了出来，在蓝色中烧出一个破洞，引得其他属性的能量也跟着躁动起来。


    “稳住！”艾伦的声音带着一丝严厉，“想象您站在岔路口，水系能量是第一条路的旅人，其他属性都是等待的过客。您要做的，是关上其他路口的门。”


    伊莎贝拉闭上眼睛，按照他的指引在脑海中构建出十二道闸门。她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拉开代表水系的闸门，同时死死按住其他闸门的开关。这一次，水晶球的蓝光持续了三息才被一缕土黄的尘埃打破。


    “有进步。”艾伦的语气缓和了些，“但还不够。水系魔法讲究顺势而为，您太紧张了，像在捏着一把沙子，握得越紧，漏得越快。”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贝壳，放在伊莎贝拉掌心：“这是用月光海螺壳打磨的，能帮您感知水元素的流动。握在手里，想象自己是湖底的鹅卵石，让水流自然地绕着您转。”


    贝壳带着海水的咸腥气，贴在掌心竟微微发烫。伊莎贝拉握着贝壳，再次将手放在水晶球上。这一次，她没有刻意压制其他属性，只是专注地感受水系能量的韵律。清凉的力量像找到了同伴，顺着贝壳的纹路缓缓流淌，水晶球上的蓝光稳定了足足十息，才被一丝微弱的绿意取代。


    “很好。”艾伦点点头，“今天就练到这里。明天带这本《水元素基础图谱》来，我们学习第一个咒语水纹术。”


    伊莎贝拉接过典籍，指尖刚触到封面，就听见艾伦低声道：“殿下，昨晚大祭司在御前会议上说，您的能量波动异常，建议陛下限制您的魔法学习进度。”


    她猛地抬头，撞进老魔法师锐利的眼睛。


    “但陛下驳回了。”艾伦的嘴角似乎牵起一丝极淡的笑意，“他说，帝国的公主不需要温室。”


    离开塔楼时，阳光已经驱散了晨雾。伊莎贝拉抱着厚重的典籍，心里五味杂陈。她原以为魔法课只是与咒语和能量打交道，却没想到连课堂的进度，都牵扯着宫廷里的暗流。


    她没有直接回寝宫，而是绕去了花园。蔷薇花廊的藤蔓已经爬满了拱架，淡粉色的花朵在阳光下开得正盛，空气里弥漫着甜香。她刚在廊下的石凳上坐下，就听见两个侍女的说话声从花丛后传来。


    “……听说了吗？三皇子昨夜在演武场测试火系魔法，一记火球术烧穿了三层铁甲呢！”


    “那又怎样？旁支再厉害，也比不上公主的全系亲和啊。”


    “可我听父亲说，大祭司查了古籍，说全系亲和是天妒之相，容易引来邪祟……”


    声音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伊莎贝拉却觉得指尖冰凉。她知道宫廷里从不缺流言，但没想到连大祭司都在散播这样的言论。那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在觉醒仪式上高呼天佑帝国，转身就在御前会议上质疑她的天赋，这背后藏着多少算计？


    “在想什么？”一个温和的男声突然响起。


    伊莎贝拉吓了一跳，转身看见二皇子莱奥站在花廊尽头。他穿着件墨绿色的常服，袖口绣着缠枝莲纹，手里提着一个藤编篮子，里面装着几株带着泥土的草药，显然是刚从自己的药圃回来。


    “没什么。”伊莎贝拉合上典籍，勉强笑了笑，“刚上完魔法课，有点累。”


    莱奥走到她身边坐下，篮子里的草药散发出清苦的香气。“艾伦导师的课不好熬吧？”他拿起一株开着紫色小花的植物，“当年他教我木属性魔法，让我对着一盆枯菊练催生咒，练到第三十七天，那盆花才肯抽出一片叶子。”


    伊莎贝拉被逗笑了，心里的阴霾散了些：“那你现在能让枯木开花吗？”


    “不止。”莱奥笑着伸出手，指尖萦绕着淡淡的绿光，轻轻点在一朵即将凋谢的蔷薇上。那朵花像是被施了魔法，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颜色从暗沉的粉变成鲜亮的绯红，连花茎都挺拔了不少，“木属性魔法不止能催生，还能调和能量。如果你练习时能量紊乱，或许我能帮上忙。”


    伊莎贝拉眼睛一亮。她想起艾伦说的能量冲撞，连忙问道：“真的可以吗？”


    “试试就知道了。”莱奥从篮子里取出一个小陶罐，倒出两颗琥珀色的药丸，“这是用安神草和月光花做的，能稳定心神，压制躁动的能量。你下次练习时服下一颗，看看有没有效果。”


    伊莎贝拉接过药丸，指尖触到他的指腹，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木属性波动，温和得像春风拂过草地。她忽然想起父亲说过，莱奥虽是旁支，却因性情温和、与世无争，反而在皇族中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花园外的石板路传来。一队身披银甲的骑士簇拥着一辆鎏金马车疾驰而过，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淡金色的短发，冰蓝色的眼眸，嘴角总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是凯尔王子，邻国送来的质子。据说他觉醒了罕见的雷属性魔法，脾气暴躁，上个月还因为与科林家族的子弟争执，用雷电劈坏了宫廷的回廊。


    凯尔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伊莎贝拉身上，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毫不掩饰的审视，仿佛在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当他的视线扫过她胸前的溯光石项链时，眉头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随即放下车帘，马车卷起一阵尘土，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


    “别在意他。”莱奥的声音沉了沉，“凯尔王子背后的势力一直想在帝国寻找突破口，你的觉醒让他们觉得有机可乘。上个月，他还向陛下请求，想让他的私人魔法师旁听你的魔法课。”


    “陛下同意了？”伊莎贝拉心头一紧。


    “陛下让他自己去问艾伦导师。”莱奥笑了笑，“结果艾伦导师把他的魔法师骂了回来，说连基础咒语都念不准的货色，不配踏进我的塔楼。”


    伊莎贝拉忍不住笑出声，心里却泛起一阵寒意。


    “走吧，我送你回去。”莱奥提起篮子，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走在回寝宫的路上，伊莎贝拉看着四周躬身行礼的侍从、巡逻的侍卫，甚至花丛里修剪枝叶的园丁，忽然觉得每个人的笑容背后都藏着秘密。


    回到寝宫时，玛莎正在整理她的魔法研习录。空白的纸页上，已经被玛莎用银线绣上了水元素的符号。“殿下，这是艾伦导师让人送来的水纹术拓本。”老侍女递过一张羊皮纸，上面用朱砂画着复杂的手势图，旁边标注着咒语的发音。


    伊莎贝拉接过拓本，指尖抚过那些弯弯曲曲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