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荔枝(4)

作品:《并非是我【校园】

    岁眠听着,耳朵早已竖了起来。


    文钰见岁眠来了兴致,却故意卖了个关子,“你先告诉我,他怎么答应来我们组的,我再告诉你!”


    竟然还讨价还价,怎么她和颜冬打赌的时候,没有这么灵活的思路?


    岁眠服了她了,也只能如实地告诉她前因后果。


    “那还真是巧合……”文钰喃喃自语,“没想到,你们还能在教学楼前面遇见,他竟然把所有的都告诉你了,我明明叫他保密了!”


    “因为我笃定你,不知道我打赌的事,也会答应他的来的……”


    岁眠想起赌注的事,忍不住问:“那你那时候跟他说抄作业,是抄你的,还是我的?”


    文钰腆着笑脸,“自然是你的……不过,他要是不嫌弃我的作业正确率,也可以抄我的……”


    “所以,你没有和他说实话是吧?”


    岁眠和文钰提过,自己不喜欢被别人抄作业。


    现在,除了文钰,可没有再破过例子。


    “哎呀,岁眠,你别生气嘛!他要是想抄我的,我也可以的嘛!反正他的成绩就那样!”


    文钰努嘴,撒着娇,她知道,岁眠最吃这套了。


    “好了好了,收好你的卡,下不为例。”


    岁眠瞥了一眼墙上的钟,很快就要早读了,可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文钰得意地说道:“我就知道,岁眠最好了,宇宙无敌最好的同桌!”


    “得了,少拍马屁。你还没说,英语老师和颜冬……”岁眠还是最想知道这个消息。


    文钰说:“其实我也是听来的,你知道柳雪吗?”


    她说着指了指第一排的柳雪的方向,“她和颜冬是一个初中上来的,就今天早上,我看见了,她从英语老师的车上下来。”


    岁眠:“?”


    疑惑之余,岁眠问道:“这和颜冬有什么关系?”


    文钰憋着气,手上抖着,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等我捋一下关系!”


    “有这么复杂吗?”岁眠第一次见能言善道的文钰,有词穷的时候。


    “具体来说,应该是柳雪和英语老师是一脉的亲戚,然后英语老师,是颜冬的舅舅,不过好像是名义上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岁眠着皱眉,怪不得,颜冬和英语老师如此剑拔弩张,英语老师还只是在言语上批评他。


    原来还有一层亲戚关系。


    她能理解,为何英语老师看见颜冬不成器的样子,比班主任还心急如焚了。


    “那这么说?柳雪和颜冬,是表兄妹关系?”岁眠也想明白了。


    这也难怪,柳雪昨天会突然向自己发难。


    也许只是单纯的关心则乱。


    文钰点了点头,“大概是吧,你平时没看见,柳雪经常去后排晃悠吗?可颜冬就是不理她。”


    “柳雪也没有提过她和颜冬的这一层亲戚关系,不过,她好像也想让颜冬去她们组。”


    “但是,还是我们快了一步,岁眠,还得是你,我前脚才邀请他,你后脚就遇见他了!我看,这就是缘分!”


    文钰说得起劲,颇有胜利者的自喜。


    岁眠附和着点了点头,脑海里却翻着过往关于他们二人的相关回忆。


    最后只发现空空如也,从未有过交集的人,一夜之间,似乎多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诶,你说,颜冬不理会柳雪?是为什么?难道有什么隐情?”


    文钰撑着右半边脸,看着岁眠问道。


    岁眠真没留意过这二人的互动,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调侃她:“看来,你观察得挺细致的,也看了好久了吧?”


    文钰不好意思一笑:“哪有,我就是偶尔,偶尔看看而已。”


    哪怕她说得再真诚,可岁眠还是不信她的话了。


    特别是,关于她对于颜冬是什么心态的回答。


    是爱慕?喜欢?还是单纯的贪恋帅哥?


    只要不是真的有实质的接触,那都是镜花水月。


    在早恋这件大家明知道不可为,学校和家长严防死守的事情上。


    除了偷偷的,再多的逾矩,都是给自己找麻烦。


    岁眠还是不得不问文钰一个究极的问题。


    她想知道,自己的心态是特殊的?还是普遍的。


    “文钰,你对于颜冬,不会有讨厌的情绪吗?”


    文钰轻哼一声,仿佛岁眠的问题很奇怪,“为什么要厌恶他?他和我无冤无仇。”


    岁眠的心沉了下去。


    是啊,她和颜冬从前毫无交集,就只是因为一个人成绩差,而刻板地把他和以前自己遇到的那些坏学生划上等号。


    是不是太武断了?


    “岁眠,你不会是,讨厌颜冬,才这么问的吧?”


    岁眠没想过,文钰竟然这么敏锐,她也只能打哈哈:“没有,只是平时看他太不规矩了,挑战老师,有些看不惯罢了。”


    文钰点了点头,“在离经叛道这条上,他的确是大胆了些,但没办法,谁让人家是花钱进来的呢……”


    “他要是来我们组,不会经常惹祸吧?”文钰突然担忧地说道。


    这些,岁眠早就想过了。


    没想到她的同桌,如此后知后觉。


    “你才知道,我看你是见色忘义,要是他来我们组当少爷,他那份活,就要我们干了!”


    岁眠故意逗她,“他是你费尽心思招进来的,所以,哪天他不擦黑板,不交作业,唯你是问!”


    文钰抱着岁眠的一条手臂恳求道:“能不能少做点……”


    岁眠被她水汪汪快要哭出来的惨兮兮眼睛,逗笑出声。


    “那得看这位颜冬大少爷,有多偷懒了。”


    临近下课,教室里又活络起来,岁眠和文钰几乎是聊了一整个早自习,现下也忙着准备早读的书。


    直到一个人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教室里的白织灯光。


    岁眠抬头,是颜冬幽怨的眼睛。


    他一句话都没说,径直地把手伸在了文钰竖起的书架上,勾了勾手指。


    他怎么亲自过来了!!!


    她本就找着昨天放好的作业,才想拿过去给他……


    岁眠恨不得和他毫无瓜葛,可转眼,就看见了许多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那可都是打量以及好奇的目光!


    他要抄作业!就不能低调一点吗?


    岁眠不得不把自己的数学本子,匆忙地夹在了昨天发下来的英语卷子里,立刻递给他。


    别人要是看见空的英语卷子,会以为,颜冬只是来要卷子罢了。


    虽然也不符合他往时不管不顾的人设,但总是不会让人怀疑的就是了。


    颜冬拿过那张大大的英语卷子,只是皱了一下眉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众人的目光也渐渐散了,各有事情要忙。


    “不是吧?这就开始抄你的作业了?这还没换小组呢……”文钰在岁眠耳畔碎碎念。


    她悄悄低着头偷看颜冬离开,连带着也瞧见了许多人追逐颜冬的目光。


    “岁眠,他看起来,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岁眠自然是看见了,试卷被他啪的一下摔在了桌上,又潇洒地坐了下来。


    动作虽然不大,可依旧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


    不就是迟了一会没给他,怎么这就生气了?


    岁眠不免觉得自己委屈。


    唯一庆幸的是,班主任看早自习,中途离开了,也许早读的时候,还会回来。


    不然看见颜冬的反常,不得来唠叨两句。


    要是发现了她的作业,那她才是真的有嘴说不清了。


    颜冬和罗明之间,岁眠隐约地察觉着,有不一样的关系意味。


    “不过,早读之后就要交了,他应该能抄完吧?”


    文钰的发问,让岁眠也不得不担心起来,她再次望向颜冬的方向。


    隔着好多人,她不能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看,斜着眼,颜冬还趴在桌上睡觉。


    外套裹着整个脑袋,露出的胳膊搭在上边,哪有要交作业的急迫感?


    岁眠心中一股无名火,她叹了口气。


    还是早些组好学习小队,这样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要回作业轻而易举。


    即便是要抢,也比现在,隔了好几排座位,干瞪眼强。


    也不知道明天班会,是不是会宣告座位安排?


    乱七八糟的事情袭来,岁眠一早的心情并不美丽,可也只能调整好心态。


    天大地大,学习最大。


    这是岁眠为今最朴素的观念。


    如果天赋被收走的话,那就只能祈求上天,赐予她天道酬勤。


    哪怕杯水车薪,哪怕徒劳无功,只要还有慰藉,那她现在为之奋斗的一切,就都作数。


    文钰见岁眠迟迟不说话,像是察觉她心情低落,嬉皮笑脸地逗她。


    “好岁眠,别生气,等下我亲自去把你的作业拿回来!保证不让任何人发现!”


    岁眠应承了文钰的好意。


    虽然她心里的确对于文钰贸然用自己的作业,作为筹码,换取颜冬来她们组,心里并不是很舒服。


    但是既然答应了,那就做吧。


    反正,高中阶段,抄作业,也只是徒劳无功而已。


    与她自己而言,早是泥菩萨过河,有何能保得住他这尊金菩萨呢?


    给他短暂地镶金,无非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


    他的底子摆在那里,添再多的荣光,都只是枉费。


    明眼人看着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事,可他却偏偏愚蠢。


    岁眠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那些无形之中贬低他的想法,现实到令人寒颤,是不能宣之于口的刻薄。


    她又想起了,昨夜寒风中,颜冬打着微弱的火苗,给自己过生日的场景。


    他的眉眼是那样柔和,点点星星的火焰在他的眼中跳动,有着天使一般俊美的面庞。


    那刻,她的确忽略了,世俗强加给她的一切思维模式。


    无论刻板的,还是新奇的。


    他们似乎都成了最纯粹的模样,没有天堑的隔阂。


    只是如同所有文字都记载青涩的爱情开端,最平平无奇的细节,也能萌发最隐秘的爱意。


    那是少女心弦的第一次波动,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彼此的身份……


    这绝不可能……


    巨大的割裂感把她撕成了两半,犹如站在悬崖之巅战战兢兢,一个不留神,便会坠落。


    一半是作为十几年好学生的优越感,睥睨众生,她的眼里,只有自我以上之人可以入眼。


    一半是颜冬所表现的种种,打破自己刻板印象的神秘,措不及防地打乱了她的生活节奏。


    甚至,她允许,这样一个失败的人,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


    为了他的一举一动,她分出去了,许多的本该用在学习上的心思。


    偏见是对于一个人最大的不公。


    连揣测算在内,都是对于自己内心最大恐惧的投射。


    等她终于坠落了云端,她才明白。


    颜冬,是高中时候的岁眠,心里不愿意承认自己失败的最大恐惧。


    她恐惧,成为颜冬那样的学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