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洋葱(2)
作品:《并非是我【校园】》 也许是母亲也很在意,夏叔叔没有回答关于他婚姻的事?
岁眠比起母亲,更看得透母亲自己。
母亲本就是一个被动的人,逆来顺受,哪怕是被打上门来了,还能够笑脸欢送的人。
母亲说,她们两个没有男人撑腰,只能做小伏低,才能混口饭吃。
所以很多的侵害,母亲都装作无事发生,用精神胜利法诓骗自己。
永远麻木下去。
永远期待,有个救世主从天而降救她。
从前是从小就保护她的岁眠,现在,大概换成了眼前这个男人。
岁眠开口:“夏叔叔,你的孩子学习成绩怎么样?”
男人点了支烟,吹了起来。
另一只手则是翻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烟雾飘了过来,有些刺鼻。
岁眠脸上的笑凝住,没让心里的鄙夷流露出来,只是往上风口站着,省得吸二手烟。
“叔叔还没有孩子呢。”他吐着烟说道。
岁眠又故作天真地问:“叔叔是没有结婚吗?”
夏叔叔:“离婚了。”
“啊?”岁眠故作惊讶,其实心里早就预设好了答案。
这答案,比较符合她的心里预期。
一个看起来四十多的男人,没结婚还有钱,不太符合常理,尤其是在她们这个小地方。
“问了这么多,我还没问你,对叔叔的印象怎么样?”他突然转过身,把烟夹在手上。
他长得高,俯视着岁眠,烟灰掸落在风中。
岁眠没想到他这么直截了当,倒显得她步步试探,倒是有些小气了。
不过,岁眠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从前,遇到事情,无论是家里的,还是外面的,她总想着出头。
后来,吃了几次亏。
面对那些袭来的拳头,任凭她站得多直,多不怕。
最后,岁眠明白,单靠两个女人,哪怕是有力量,哪怕动机正确,也抵不过根深蒂固的思想。
所以,她学会了阳奉阴违,学会了忍辱负重,学会了迂回婉转。
也明白,只有拥有超脱常人的成就,才能够把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全都压过一头。
对于不熟的人保持充足的警惕,对于熟透的人了解他的优缺点。
以前她觉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表里不一,是不诚信。
可她明白,这是自保,也是维护自己利益只需要出个嘴巴子的事。
她远远比只知道怨天尤人的母亲,更懂得借力打力的手段,比做个善良的人有用。
“怎么不说话?对叔叔有意见吗?”
岁眠从沉思中惊醒,她笑道:“叔叔人很好,就像今天的饭一样好吃。”
“只是……”
岁眠犹犹豫豫,“我也想去我妈妈小时候长大的地方一看,长这么大,我还没去过,这个周末,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
她说得诚恳,眼眶红红的,“我知道,我妈妈是不想让我去,可是,这么多年,她的亲人可能都不在了,我怕她难过,所以我也想陪陪她。”
“夏叔叔,替我妈妈答应我好吗?我保证乖乖不乱跑的。”
她摆出楚楚可怜的姿态,其实,也都是看多了,母亲在自己面前落泪的场面。
她的模仿能力极强,尤其是在面对家长里短上。
几分真假,几分演戏,在加上她年纪还小,穿着校服,看着就是一个可怜的小女孩。
夏叔叔掐灭了烟,走过来,手掌落在了岁眠肩膀上捏了捏。
“你这孩子,也是孝顺,但这事,还是让你妈妈答应比较好,我也会帮你说话的。”
岁眠点了点头,“谢谢夏叔叔。”
又絮絮叨叨地聊了一些学校的事,她能和眼前这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聊的,也只有这些了。
“夏叔叔,我妈妈,在初中的时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岁眠也不想说自己的事了,干脆问起他们的旧事。
母亲口中,眼前这个男人,可是她喜欢的人。
看着虽然相貌平平,靠着一副西装还算有精气神,也没有什么值得喜欢的模样。
男人笑道:“你妈妈那时候,可是校花呢,读书又好,多少人喜欢她,可惜啊,就是家里穷,不然,也是一个大学生了。”
岁眠知道这些,她早就听了不下百遍了。
“没想到,妈妈以前这么受欢迎……”岁眠惊讶地回应。
“那叔叔呢?”岁眠终于拐到了自己想问的问题。
夏叔叔的脸上明显地尬笑一下,嘴角僵持着。
良久,他才说道:“我不是读书的料,出来挣钱了,不知不觉,也过了这么多年了。”
他话里像是透着遗憾,岁眠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母亲待在卫生间半天了,岁眠和他聊得也差不多了,借故去找母亲。
卫生间门口多人排着队,拐角处,是一个开着的包厢。
岁眠等待的时候,无意地往里看了一眼,扫了一个男人的身上。
竟然是刚才在卫生间里撞见的那个女人。
她依偎在男人的手臂上,眼波流转,含情脉脉,手指撩拨那男人在桌上的手背。
岁眠慌忙地转过眼,非礼勿视。
她看了眼前边的人,挤了进去,才发现在洗手的母亲,她忙着整理自己的头发。
“妈,你怎么这么久?”岁眠也顺便洗手,刚才夏叔叔的烟灰,说不定掉她身上了。
岁母凑近了镜子,左看右看检查妆容,又问岁眠,“看不出来皱纹吧?”
岁眠摇头,“妈,你见到了夏叔叔,就这么在意容貌了?以前,你可是什么都不管的。”
岁母:“这不得给人家留个好印象?我能遇见他,他也对我有意思,已经很不错了。”
岁眠一直没想明白一件事,问道:“那你当初喜欢的是夏叔叔,为什么要嫁给我爸?”
她肉眼可见地愣住,岁眠从镜子里,看见了母亲,不为人知的一面。
她泛着苦笑,又像是自嘲:“他娶了老婆,那时候,也只有你爸,还看得上我,就结婚了。”
岁眠急着问:“可夏叔叔说,你是校花,长得漂亮,为什么要嫁给,什么都没有的我爸?”
“他和你说了?”母亲没有立刻回答岁眠的问题,摸摸了岁眠的脸,“你还小,不会明白的。”
“出去吧,别让他等久了。”
母亲整理好了仪容,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岁眠呆在原地,这个问题,是母亲一直回避的。
她始终都没想明白,父亲早死,她也没有改嫁,而是选择在这个大家族泥潭里,甘愿受委屈,也一声不吭。
任凭那些亲戚霸占了自己的东西,也要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
有口皆碑的好嫂子,也是一个大家都羡慕的母亲,有一个出色的孩子,谁看着不眼热?
出去的时候,岁眠远远地看见了,夏叔叔还在玩着手机,只是这次,没有吸烟。
可是她走过去,还是闻到了烟味,直到走出了,才看见一个红色的人影。
她长发飘飘,倚在楼梯旁,看着楼下的走动的人群,指尖,夹着一根燃着的烟。
是刚才在卫生间遇见的女学生?
她竟然明目张胆地吸烟?
也不知道,穿得是哪个学校的校服?
岁眠一行人走过去的时候,她特意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确认是她。
她也好像看见了她,眼神冷冷地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回学校的时候,岁眠让夏叔叔开到了校门口,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午后的阳光正好。
不似夏日热烈,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心情格外好的缘故?
看着车子开走后,岁眠才往门岗走去。
路上时不时有学生看过来,岁眠还是第一次走得这么理直气壮。
她的羞耻心,似乎和别人不一样。
她可以和老家那些人斗智斗勇,她不怕撕破伤疤。
没有父亲又如何?母亲为了少矛盾做出的种种让步又如何?
任何的贬低,她都能抬得起头。
可唯独在学校,她这些破事,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不知为何?
她在学校似乎格外要脸,怕别人知道自己的家境,怕别人知道自己的母亲只是一个小贩。
尤其,在她那些同学,家庭条件都很好的情况下。
她时刻想着,何时才能,自己长大,有了钱,改变这一切。
顺利地进了门,刚才在车上,母亲已经答应她,周日带上她一起回老家。
夏叔叔也帮腔了,岁眠对他的印象,除了吸烟,也没有别的坏处了。
和母亲年纪相仿,是一家大超市的供应商,开着新车,就是离异无孩子,在本市还没有房子。
岁眠已经打探的七七八八,这条件,放在哪里,似乎都没有第二个,是母亲能接触到的。
就好像,母亲的救世主,真得来了一样。
难道真的是命运开始眷顾母亲了?
岁眠是不相信命运这种东西的。
与其说是命运,不如说是无数选择之后交汇的结果。
无论是自己的选择,还是别人选择了自己。
人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也不能回到当初选择的岔路。
只有真正回天无力的时候,她才会用命运来搪塞自己,找一个不会反抗的替罪羊,承担本就属于她的错误。
至于母亲和夏叔叔的事……
岁眠几乎都在学校里住着,哪里管得到母亲?
现在母亲找到了另一半,也许这个周末,一起会母亲的娘家,会打探得更加清楚。
岁眠很难信任别人,也只有拿出刨根究底的决心,才能够完全地放心下来。
“没想到?你也是走读的?”
岁眠听见了女孩子的声音,往后回头,柳雪迈着步伐,大摇大摆地进来,手里还晃着出入证。
那是走读生的牌子,出入的时候,门卫要看的。
如果人多的时候,看管得并不严格。
岁眠的视线,只在柳雪的脸上停留一秒,就看见了,她身后,走上来的一个人。
颜冬手里同样拿着一个吊牌,两三步走了上来,他也看见了岁眠,但是没有说话。
就像没有看见她们两个一样,径直地大步走了过去。
他的脸颊冰冷,连最热时分的阳光,也被他的冷漠驱逐,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就好像,岁眠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是军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