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找到了！我知道该怎么利用魔法搭建互联网了！”


    急促的奔跑声打破了古堡平静的清晨，在图书室泡了好几个星期的西泽尔，此刻手里正拿着一打写满字的羊皮纸，激动的挥舞着。像一阵旋风一样直接冲进了黑斯廷的卧室。


    随着“Duang”的一声巨响，厚重的红木大门被推开，西泽尔凭借着这具身体优秀的弹跳力，直接零帧起步，像炮弹一样的，精准的蹦到了黑斯廷看起来柔软无比的床上。


    “快起床，帮我判断一下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黑斯廷原本如同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一样，安逸的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如流水般光滑的冰丝薄被。


    然而这份宁静，在西泽尔跳到床上的一瞬间，变得支离破碎。


    黑斯廷的眼角狠狠跳了一下，但他选择了强行保持闭眼状态，试图通过装睡来逃避现实。


    “别装了，我都看到你眼球在眼皮子底下转了。”


    西泽尔见黑斯廷仍在负隅反抗，干脆伸出手抓住他的肩膀疯狂摇晃：


    “醒醒，陛下！我们创业未半呢！“


    黑斯廷无力的睁开了双眼，动作机械，眼神空洞，连焦都没距上，好像灵魂已经离体，打算飘去忘川…


    他盯着天花板足足5秒，才用一种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断气的语气质问：


    “我……”


    “…以前跟你有仇吗…？还是上辈子欠你债没还？”


    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倦意和被强行打断美梦的怨念。


    如果我有罪，请直接弄死我。


    西泽尔已经完全免疫了黑斯廷的小脾气了。他脸上洋溢着与周遭低气压完全相反的灿烂笑容，仿佛根本没察觉到对方的濒死状态。


    他笑嘻嘻地，拿手拍了拍黑斯廷穿着丝质睡衣的胸膛，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哎呀，不要这么在意细节嘛。你看，我找到让你们这村通网的方式了！”


    西泽尔把手里的羊皮纸甩的哗哗响，兴致勃勃的向黑斯廷讲解他熬了这么多天想到的办法。


    “说白了，要让所有人（包括没有魔力的平民）都能上网，必须解决三个技术壁垒。”


    西泽尔伸出三根指头：


    “服务器，终端普及化和信号的传输。”


    黑斯廷打了一个哈欠，调整了一下姿势，示意西泽尔继续。


    “服务器说白了就是一个能够处理海量信息的‘超级大脑’，我做了三个备选方案”，西泽尔指着图纸上的第一个圈：


    “方案A，把精灵族的世界树搞过来，作为有着自我意识神级神树，当个服务器简直洒洒水。“


    黑斯廷抬了下手，比了个“你请“的姿势：”如果你想被全大陆的精灵追杀，请随意。”


    ”那就暂且pass。方案B，我看到一本古籍记载的传说提到，这片大陆上有龙…？真的假的？”


    ”咚！“


    话音刚落，西泽尔脑壳就喜提一个爆栗。


    ”哎呦，干嘛？“西泽尔捂着额头，有话好好说！会痛诶。


    ”假的！下个方案。“黑斯廷面无表情的收回手，一口否决。


    ”行行行，反正龙咱也打不过….那就方案C？抓一个旧日支配者。“


    ” 旧日支配者？“


    “哦，就是你们口中的“邪神”。那玩意精神力强大、生命力顽强、且很难被杀死，他们天生要处理信徒杂乱无章的呓语，简直是为我们量身定制的服务器啊！”


    西泽尔越说越兴奋，黑斯廷看着他，眼神微微闪烁，似乎在评估这个疯狂想法的可行性。


    “至于终端，可以参照你给我的镜子的做法制作，就是需要想办法炼制一种和秘银性能差不多，但更加低廉的合成材料…”


    西泽尔目光灼灼的盯着黑斯廷：


    “你…当初召唤我的时候摆的就是炼金术阵吧？都能跨界摇人了，这种压低成本的材料研发，对你应该小菜一碟吧？“


    还没等黑斯廷回应，西泽尔立刻抛出第三个问题：


    “最后再搞定信号传输，也就是我口中的Wi-Fi。我们可以试试通过禁咒来释放一层看不见的魔力网，用来中转信号。”


    一口气说完自己全部的计划，西泽尔喘了一口气，然后认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


    释放能覆盖全大陆的禁咒，这种事他一个人可做不到，必须需要另一个人配合一起。


    黑斯廷平时拽的二万八五的，不可能自己都能放出来的禁咒他放不出来，所以适合的人选只能是他。


    这么一看，三项任务都缺不了这位大佬啊！


    刚才还指点江山的西泽尔瞬间变脸，动作丝滑的从床上溜下来，跪在床边，两手握拳，像伺候主子的小太监一样，假模假意的给黑斯廷锤起了腿，非常没有风骨。


    “义父！“


    西泽尔这一声叫的情真意切，荡气回肠：


    “这件事能不能成，全靠您老人家了。”


    拜托拜托～猫咪拱手。


    黑斯廷优雅的翻了一个白眼，他已经被西泽尔花式称呼叫的都免疫了。顺手抽走西泽尔手里的那几张羊皮纸，倚在床头，借着晨光认真看着。


    ……还真让他搞出来了？


    这些方法，虽然路子很野，充满了天马行空的想象。但是按部就班的走下去，他口里说的这个“互联网”，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成功。


    但身为在这个世界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存在，黑斯廷看到的远比技术要更多。


    这种东西一旦成功，别的先不说，对魔法世界的冲击将是颠覆性的。


    ”你这不仅仅只是一个互动工具。“


    黑斯廷合上纸张，目光锐利的看着蹲在一边紧张兮兮看着自己的少年：


    ”你这是要把魔法从少数人的特权变成了人人可学的基础。“


    “对平民来说，是救命稻草和生存尊严，但对把持着知识和话语权的法师塔，教会，贵族来说，你这简直是在掘他们坟。“


    他叹了一口气，语气多了一份严厉的劝诫：


    “实施起来阻碍太多了，一旦触动了特权阶级的利益，随之而来的就会是无休止的暗杀，争夺和战争。“


    “如果你只是为了好玩和解闷，我劝你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


    听到这里，西泽尔收齐嬉皮笑脸，他稳稳的、坚定地看着黑斯廷：


    “我正是知道，网络的力量，才决定要修建它。”


    他的声音低了一度，像在回忆那个他再也回不去的蓝色星球：


    “网络，可以是普通百姓的眼睛，让他们能看到周边以外的世界；可以是他们的耳朵，让大家听见被掩埋的真相；更可以是他们的嘴巴，让哪怕一只蚂蚁，都能发出自己的声音。“


    它是可以刺破阶级壁垒的无形利剑，将那些被垄断的‘真理’打碎，平等地分发给每一位灵魂。


    “至于那些麻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西泽尔眼神清澈而坚定，卷起袖子挥了挥拳头，干劲十足。


    “行吧。“


    黑斯汀叹了一口气，嘴角却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自家的小祖宗非要折腾，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反正这片死气沉沉的大陆也该动动了，省的这些人类没事天天产生一些龌龊恶心的想法，听着就烦。


    掀了桌子也好，大家都别好过。


    “那你打算从哪一步开始做起？”


    听到这，西泽尔又变回了原来贱兮兮的样子：


    “嘿嘿，当然是第一步，捕抓邪神！”


    “我都已经调查好了，有一位邪神叫千眼千耳之主，靠吞噬秘密、聆听凡人祈祷为生，简直是天选打工人。”


    祂原本就能同时聆听几百万信徒的祈祷而不疯掉，处理区区海量网民的请求——比如点赞、评论、转发——简直不要太好用。


    “就是一点……”西泽尔挫着苍蝇手，陪笑到：


    “祂的教会总部在大陆最南边的无尽之海，要想捕捉祂，肯定是要出门的……“


    他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声音也变成了夹子音：


    ”不知我，这个…能不能出门呀？”


    西泽尔睁着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卖着萌，希望黑斯汀能允许自己出去。再在城堡里呆着，他就要发霉了。


    黑斯廷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莫名其妙：


    “为什么不能出去？腿长在你身上。给我说一声不就好了。”


    “真的吗？你不会介意吗？？”


    西泽尔猛地从床边站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紧紧盯着黑斯廷，生怕自己刚才听错了。


    按照他看过的无数小说和影视剧的经验来讲，自己作为一个被死灵法师召唤出来的骷髅兵，不是应该恪守本职，老老实实守在主人身边，端茶送水，护卫左右吗？


    难道还能像正常人一样，想去出去逛逛就出去逛逛？这么通情达理的吗？


    黑斯廷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皱着眉往后仰了仰：“骗你干什么？我什么时候不让你出门了？”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实从未下达过任何限制西泽尔自由的命令。


    西泽尔的大脑此刻一片混乱。


    的确，黑斯廷从来没有明确限制过他的人身自由。


    但是…


    “我、我不是给你打工的吗？我以为……我只能一直呆在这。”


    “呵。”


    黑斯廷被这荒唐的回复气笑了，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原来你还记得你是来给我‘打工’的啊！看你指唤我指唤得那么熟练自然，我还以为你早忘了谁才是这里的主人呢！”


    西泽尔自动过滤掉了他的嘲笑，因为就在刚才，他突然反应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我可是这死寂城堡里唯一陪伴他的活物，如果我出门了…那岂不是就只剩…黑斯廷一个人了？”


    这么一想，自己好像从来没见到他去外界，难道说…他其实是…不能出去？


    一瞬间，囚牢，封印，躲藏这几个词在他脑子里来回旋转。


    西泽尔有点不放心，一个人在这种，看着就不像是啥好地方的环境关了这么多年，肯定是不好受的。


    他又蹲跪回床边，乖巧地侧过头，仰望着黑斯廷：


    “其实…我也可以不走的，不然谁陪着你？…抓邪神我们可以再想别的办法。”


    黑斯廷低头，看着这会异常乖巧的黑发少年。


    少年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像是最纯净的黑曜石，清澈，纯粹。盛满了真诚和无尽的探索欲。


    他有时也会好奇，是什么样的世界，能温养出如此截然不同的灵魂？温暖，明亮，生机勃勃。与自己所处的灰暗、冰冷的世界格格不入，却又被他如此鲜明地闯入了进来。


    黑斯廷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尖穿过少年柔软的发丝，触感温热，和他掌心的冰冷形成微妙的对比。


    被摸头的西泽尔抬起脸，不自觉地看向了黑斯廷沉静而专注的眼睛。


    黑色的眼睛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存在，乍一看只是一团漫不经心洒下去的墨滴；但看久了，便会发现深藏着的，暗流涌动。简直能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这莫名让西泽尔感觉心跳加速，甚至生出一丝慌乱的怯意。他率先扛不住这奇怪的氛围，别开了脸，色厉内荏地嚷嚷：


    “你、你别这么看着我，怪、怪吓人的，有话直说行吗？”


    黑斯廷似乎看穿了他的窘迫，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他收回了手，坐直身体，又变回了那个慵懒而疏离的城堡主人：


    “不用，我一个人呆在这里，不知道多清净高兴。“


    “这么一想，你出去走走也挺好的。我能睡几个不被打扰的整觉，你能去外面散发一下你那过于旺盛的精力。一箭双雕，完美！”


    说完，他甚至不给西泽尔反应的时间，随意打了一个响指。


    “啵”


    一声轻响，空气泛起水纹一样的波澜，一枚戒指凭空出现，悬浮在两人之间。


    戒指造型古朴，指环是某种暗沉的金属，上面镶嵌着一颗深邃的黑色宝石。


    黑斯廷随手拿起戒指，递到西泽尔面前：


    “来，储物戒，空间应该足够。”


    他的语气轻松愉快，甚至带着点鼓励的意味，让刚才那点微妙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去收拾你的行囊吧，动作快些的话，你今天下午就能出发了。”


    西泽尔：…excuse me?


    你这…这也未免太积极了吧？


    我都做好演琼瑶戏的准备了，结果你连“行李箱”都特么给我备好了？


    “别想太多…又不是不回来了。”


    黑斯廷看出来西泽尔那点微妙的不爽，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几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


    “给你的镜子收好。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麻烦，就来找我。”


    “另外，它也是你回来的‘钥匙’。“


    西泽尔讨好地蹭了蹭他的肩膀：“知道了。你放心，我肯定去去就回。”


    “大可不必。你慢慢逛，争取玩久一点。”


    黑斯廷面无表情地恢复了高冷，忽的想到了什么，抬起手，不轻不重的点了点西泽尔的鼻尖，警告道：


    “记得我说是”重要的事“。天没塌下来，别用镜子打扰我。不然我就把你扔进死灵湖喂鱼。”


    西泽尔俏皮地敬了个礼：“放心，我一定火烧屁股了再来找你！”心里的小算盘却打得啪啪响。


    趁着黑斯廷瞪他的瞬间，西泽尔动作敏捷地“唰”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抓起旁边那枚储物戒指，兴高采烈地往门外冲。


    “那我先去收拾行李啦~”


    欢快的声音随着他一起消失在门外，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哒哒远去。


    卧室终于再次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烛火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黑斯廷看着西泽尔身影消失的方向，许久未动。半晌，才几不可闻的“啧“了一声。


    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从眼中划过，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涟漪，又迅速沉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