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认亲
作品:《晓日明村坞》 “池小娘子。”
门外伴随着铁牌子被敲打响起的叮当声传来的还有一把中年妇人的声音。
洲渚顾及自己的黑户身份,不太想出去。
可是她挑水时被人看见了,中年妇人看她的身形与穿着打扮还以为她是池不故,因而此刻并没有离去,反而叫唤得越发起劲。
洲渚听着对方的口音似乎不是普通话,有点像粤语,但是跟她所听过的粤语又有细微的差距。
她隐约能听懂对方的话:“池小娘子,我刚才看见你了。我知道你在,有急事找你,你开开门。”
越是藏着掖着,反而越容易引人注目。
洲渚最终决定出面。
用她蹩脚的粤语说道:“池不故不在。”
门外的中年妇人一脸迟疑地看着洲渚,她还以为半个多月不见池不故,池不故变了模样。可是仔细一看,这眉目、神情、气质,分明就不是池不故。
面对这个忽然出现在漏泽园的陌生女子,中年妇人好奇又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我……”洲渚顿了顿,暗自思索要如何回答才不会引起中年妇人的防备。
朋友在这时代不及后世普遍,用了不容易打消别人的疑虑;说是池不故的亲戚又怕露馅。
洲渚看着山坡上的坟墓,脑中闪过池不故昨晚说过的话,灵光一闪,故意摆出一副伤心难过的模样,道:“我叫阿渚,是来寻亲的,但是遍寻不着,又担心他是不是死了。他除了我之外便没有别的至亲了,若是死了,必定是被抬来漏泽园安葬的,因此我才来这里找池小娘子帮忙。”
中年妇人恍然大悟,心头的疑虑被打消了不少。
在她看来,南康州曝尸荒野的无名尸实在是太多了,此女子有可能是那些被流放的官吏的至亲,也有可能是哪个戍边士卒的妻女,甚至还有可能是某些浮客的亲人。
中年妇人热心肠地道:“你不要难过,万一你要找的人还没死呢?你告诉我他叫什么名,是哪儿人,我或许可以帮你打听一下。”
“他、他叫洲岛,是汴梁人。”洲渚说完,心道,对不住了二哥,为了妹妹的安危,你就牺牲一点,当一回生死未卜的失踪人口吧!
中年妇人顿时明悟了,这女子似乎不太会说他们这儿的话,还说得一口官话,俨然是汴京来的人。她说她要找的人是汴梁人,倒也对上了。
“哪个周?”
“绿洲的洲。”
“这个姓很少见,你要找的人也应该很好找。”
洲渚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道:“我也知道,所以遍寻他不着后,寻思他是不是死了,无人认得他,他便只能葬在这漏泽园。”
中年妇人觉得,若洲渚说得是真的,那这个人八成是死了,不然此姓如此少见,她不可能没听说过此人。
“那……池小娘子帮你找了吗?”中年妇人又问。
“她临时有事出门了,她让我先在这儿待着,等她回来再继续帮我找。”洲渚说到这里,立马反客为主,反问,“对了,请问您是谁,找她有什么事?等她回来,我替您转告一声吧!”
中年妇人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她讪笑了下,道:“乡里人都叫我嘉娘,我找池小娘子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还是等她回来了再说吧!”
她没多少时间在这儿闲聊,又跟洲渚唠嗑了两句后,就先行离开了。
看着她远去,洲渚才松了口气。
这一关算是暂时过了,但长此以往,她的这个借口总有可能被识破,到时候她要怎么办?
洲渚没发愁太久,池不故便回来了。
这一次,她带了一条五花肉和几个白色的糕点回来。
“这也是田艾籺吗?怎么颜色有点不一样?”洲渚凑了上去。
“这也是籺,但不是用田艾做的,而是普通的糯米粉做皮,里面馅料有小豆、椰丝和叉烧……现做和现蒸的,还热乎,趁热吃吧!”池不故分给洲渚一个,但想到洲渚的饭量,又多给了她一个。
洲渚觉得这个口味的籺比田艾籺更符合她的口味,而且蒸软之后,美味程度直线飙升!
她一边吃,一边将刚才“嘉娘”来找池不故的事告诉了当事人。
池不故咬籺的动作一顿,旋即道:“她没问你的来历?”
“问了,我告诉她,我是来认尸的。”
池不故嘴角微翘,道:“你还是有两分急智的。”
洲渚自恋地接纳了所有的夸奖:“那是必须的。”
“快点吃吧,吃完了给你认尸。”
洲渚一愣:“啊?认什么尸?”
“你既然把话说出口了,那自然要圆谎,所幸这里很多无名尸,我给你找一个让你的谎言不那么容易被拆穿的尸体,你自己再动动脑子,将你的来历圆得合乎常理一些。”
洲渚:“……”
池不故又问她:“你跟杜嘉娘交流过,你会这儿的话?”
“我好歹是看TVB电视剧、听港乐长大的,听得懂,也会说一点点。”
池不故一脸“你又在说什么鬼话”的神情看着洲渚。
洲渚一点儿都不想解释TVB电视剧和港乐是什么,她好奇地问:“那个嘉娘是什么人呀,你就不好奇她找你什么事吗?”
池不故很少在人后讨论别人,但是为了让洲渚往后少露些破绽,她只好解释:“嘉娘姓杜,祖上是从桂州迁徙来的,她嫁给了海康县本土的黎人家族吴氏子弟吴清。对了,吴清的从兄是新福乡的耆长——”
池不故抬头,发现洲渚似乎不理解“耆长”的意思,她顿了下,继续道:“耆长的职责是负责缉拿乡里盗贼、调解乡亲矛盾、盘问身份来历不明之人,你往后若是遇到了耆长,能躲则躲吧!”
洲渚寻思,这不就是村委会治安巡逻队大队长?!那确实该躲着点。
“至于杜嘉娘,我大抵能猜到她找我是为了什么。”
池不故不愿意深说,洲渚便没有再追问。她瞄了眼池不故,发现她出门时身上还是很干净清爽的,可是回来后,头发有些许凌乱、身上流了汗不说,衣服还破了。
“你是打劫去了吗,怎么灰扑扑的?”洲渚问。
池不故的目光瞥向她,眼梢微扬,眼神似笑非笑,别有深意,道:“打劫没有,打人却是有的。”
洲渚战术性后仰,一脸警惕:“什么意思,吓唬我吗?”
“你不是自称天不怕地不怕吗?也会受我的威胁?”
洲渚:“……”
她咬牙切齿:“池不故你真是长了一张万年单身嘴!”
池不故:“……”
说实话,池不故虽然不是很懂洲渚的措辞,但有些时候确实忍俊不禁。
洲渚吃饱后就回屋抱衣服去洗了,池不故则是慢悠悠地回屋掏出记录了所有埋葬在漏泽园的尸体信息的名簿,翻看到底哪具尸体能够给洲渚伪造身份来历之用。
漏泽园从设立至今,所埋葬的无名尸已超过五百具,但是从年纪上来说,能用来大做文章的只有三十余具。
幸好洲渚当初没说她跟洲岛是何关系,这方便她捏造洲渚与无名尸的关系。
不过,既然是以寻亲为借口,那“洲岛”与洲渚的关系就只能是父女、兄妹、姐弟,她不建议洲渚虚构什么姐妹关系,因为无名尸多数是男尸,想要找到符合条件的女尸比较困难。
进一步缩减范围后,只剩十余具无名尸可供洲渚选择。
洲渚洗完衣服晾起来后,池不故将她喊到正屋来,她被纸人盯得浑身不自在,道:“我们能换个地方吗?”
池不故看了看她,最终转移到了西舍,嘴上批评道:“你若想继续留在这里,早晚要适应。”
洲渚左耳进右耳出:“你找我什么事呢?”
“过来认亲。”池不故摊开名簿,随手指了一人,“此无名氏是三年前死在路边,被人抬过来的,没人认识他。他死时应该刚及弱冠,身高七尺,面上有须,手背有一道伤疤,像是曾经刺过字,但是为了毁掉这些刺字而用刀划伤手背造成的疤痕,我推断他要么是被充军的犯人,要么是逃兵。你可以假装是此人的妹妹。”
洲渚道:“他的逃兵特征如此明显,我自认是他妹妹,很容易被拆穿身份的。”
池不故点点头,看样子,洲渚还是有点脑子的。
池不故又陆续提了几人,但他们的年纪要么只能当洲渚的父亲,要么是身份来历容易埋雷。
洲渚道:“父辈的就算了,我不能咒我老子。”
“那这个吧,死的时候二十余岁,五年前被人在海边发现的,当时身上的衣服料子不错,看得出是出身富户的大户人家。据当时给他验尸的仵作推断,他应该是船只在海上失事后淹死的。当时能在海上航行的只有往来于南洋诸国的商船,但他的身上没有能证明他身份的度牒、过所,这么多年来,也没有人来寻找过他。”
让洲渚装自己是穷苦人家出身是不可能的了,那么此无名尸就是伪装成洲渚至亲的最佳工具尸。
洲渚道:“就他了,从今往后他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洲岛了!”
池不故:“……”
她怀疑洲渚真有一个兄弟叫洲岛,而且兄妹俩的关系看起来不怎么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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