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循只是浅寐,被他一喊就醒了。深黑的眼睫睁开，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嗯？”


    他懵懂的样子有种不设防的诱惑，叶汀喉结滑动两下,干涩道：“你头发还湿着,先吹一下。”


    江循这才意识到自己正靠着叶汀的肩膀，他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脖子，直起身，“行,我马上吹。吹风在哪儿？”


    “卧室的床头柜里。”


    江循点点头，进了叶汀的卧室。等他吹完头发，叶汀也洗完了澡,他顺势把吹风递给对方。


    叶汀正要按吹风键,忽地想到什么,轻啧了声。


    江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叶汀神情懊恼，“本来想说今天去江边看烟花的，都把这事给忘了。”


    “明天没有吗？”


    “不知道,我之前看通知说是国庆当晚开始，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


    江循唔了一声,脸上的神情也有些遗憾,“要不我们明天我们去江边看看？实在没有的话,我们自己买点烟花放也行。”


    “好啊。”


    叶汀很喜欢这个主意，在心里已经开始计划明天去江边要带哪些东西。江循听着那吹风机的嗡嗡声，在床上躺下不久就睡着了。


    叶汀把头发吹到半干后，拔了电源线，小心地把吹风机放进床头柜里。


    江循面朝着衣柜，微微蜷缩着,被子盖在胸口处，浓密的眼睫紧闭，睡脸很是恬静。叶汀把大灯关了，只开了一盏小台灯，在床边静静看着他的睡脸。


    什么都不用做，光是凝视着江循的脸就让他有种无法言喻的幸福感。想到他们有一天将会走进婚姻殿堂，那种幸福的眩晕便更加强烈。


    看了许久，叶汀终是忍不住，低头在他的前额轻轻亲了一下。羽毛般轻柔的吻，睡梦中的江循并没有被惊动，依然睡得香甜。


    叶汀勾了勾嘴角，关了台灯，在他身边躺下。


    江循这一觉睡到了快十点，他起来时，床铺另一边已经没了叶汀的身影。窗帘半拉着，熹微的晨光从窗外透进来，江循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下了床。


    洗漱完，换上自己的衣服，江循出了卧室。厨房里传来一阵香味，江循走进去看，才发现是叶汀在煎生煎包。


    香味混杂着烧焦的味道一起涌入鼻腔，见叶汀手忙脚乱的样子，江循忍不住轻声提醒，“要焦了。”


    叶汀很少下厨，第一次尝试做生煎包也是不得其法，之前就煎焦了一锅。听到江循的声音，他连忙关了火，焦急地去看锅里的生煎包。


    “你火开得太大了，不是这么煎的。”


    江循经常帮沈雪兰做饭，看叶汀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禁长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握住平底锅。


    “我来吧，你往旁边站一点。”


    “额……”叶汀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站到一边。


    江循把旁边煎糊的生煎包夹出来，往锅里倒了一点清水，重新开小


    火，将平底锅放在灶上。


    热油滋啦作响，偶尔有细小的水珠飞溅出来，江循熟练地拿了个锅盖挡着，十分钟后，一锅生煎包正好煎完，金黄焦脆，再洒点白芝麻，香味扑鼻。


    “你这锅煎得太完美了。”


    叶汀忍不住赞叹。


    江循笑了笑，把生煎包装盘。一人五个，加上叶汀从外面买来的豆腐花，正好当早餐。


    “我妈让你中午去我们家吃饭。”


    喝豆花的时候，江循道。


    “行啊。待会儿还打游戏么？”


    江循想到叶汀卧室里崭新的台式电脑和游戏手柄，心底有些蠢蠢欲动。


    “就……打一个小时。”


    吃完早餐，两人又挤进了叶汀的卧室里。今天江循的手感好了很多，两人玩的双人游戏，配合默契，闯了不少关卡。


    快打到大BOSS时，沈雪兰打了电话过来，催他们过去吃饭。


    两人只得暂停游戏。叶汀还记着江循爱吃的冬枣，出门前特意把冰箱里的冬枣都拿了出来，拎到江家。


    “你这孩子，过来吃个饭而已，还提东西干嘛。”


    沈雪兰看不得他这么客气。


    “家里的水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叔叔阿姨就帮我分担一点嘛。”


    叶汀笑着道。


    沈雪兰也笑了，“小叶发型换了，嘴也变甜了。”


    “妈，爸不在家么？”江循跟着沈雪兰进了厨房。


    “你爸出去做客了，你爸以前的老领导，张叔你还记得不？他儿子结婚了。”


    “这么快？”


    江循有些不敢相信。


    “也不算快，他儿子是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没让家里操半点心。”


    沈雪兰打开了冰箱，拿了两个鸡蛋出来，意有所指地看了江循一眼。


    “要是你以后也让妈这么省心就好了。”


    江循尴尬地笑笑，拿了两瓶牛奶便溜了出去。


    午餐挺丰盛，沈雪兰做的都是他们爱吃的菜。席间，沈雪兰打量着叶汀的脸，忽然笑着问：“小叶是谈女朋友了吧？”


    叶汀嚼排骨的动作一顿，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不然怎么打扮得这么标致，发型也换了。我今天见你差点没认出来。”


    叶汀瞥了江循一眼，后者正眼观鼻鼻观心地吃碗里的蘑菇，他不自然地笑了声，“沈姨，您误会了，我还是单身。”


    “而且高一就谈恋爱，也太早了点吧。”


    “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早熟，高中谈恋爱不算什么，没影响学习就行。”沈雪兰对这方面挺开明，说着叶汀的同时，不忘点了点自家儿子。


    “阿循，你在学校有喜欢的女孩么？”


    江循差点被嘴里的饭呛到，他表情扭曲了一下，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饭粒，不自然道：“没有。”


    “那有没有女孩追你啊？”


    沈雪兰就不相信，她儿子这么帅


    ，没有女孩追。


    “妈……”江循面露无奈，“高一才开学多久，你是不是太急了点，巴不得我赶快谈一个是吧？”


    “我可没这么说，就是问一下嘛。”


    从江循嘴里撬不出什么东西，沈雪兰也没了八卦的兴致，开始不断嘱咐两人多吃点。


    下午，江循又去了叶汀家。两人把主科作业写完，便收拾东西，一起骑自行车去了江边。


    今天天气不错，蓝天白云，微风轻拂。江边公园的花坛里种满金桂，四处都洋溢着桂花清甜的香气。


    江边的风挺大，不少人在岸边扎营，有放风筝的，晒太阳的，玩沙子的。叶汀找了处人少的地方，跟江循一起把帐篷搭了起来。


    他看到小孩拿着铲子在挖沙子，也起了童心，脱鞋加入他们，跟他们一起堆城堡。江循在一旁看得直摇头。


    傍晚，江水开始涨潮，夕阳一点点沉入江心。江循坐在帐篷边缘，忍不住提醒不远处的叶汀。


    “别搭了，马上江水就要涨了。”


    “还剩一个塔，马上。”


    叶汀专注地盯着手边的城堡，在江循看不到的角度，他在城堡门口堆了两个沙子小人。


    之前跟他搭档的小女孩路过，不解道：“城堡里不是住着公主和王子吗？怎么你这儿是两个王子啊？”


    “两个王子也可以开开心心地住城堡啊。”


    叶汀在城堡最上面放了一颗爱心，对着小女孩道。


    小女孩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费解地挠了挠头，忽然眼睛一亮，“那我的城堡也要两个公主。”


    “你们俩聊什么呢？”


    江循好奇地走过来。


    “没什么，交流了一下建造城堡的感想。”


    叶汀拍了拍手，从沙地上直起身。


    “看看我的城堡搭得怎么样？”


    江循低头看了一眼，正要评价，一阵潮水涌来，沙质城堡的尖顶塌了大半。


    “豆腐渣工程。”


    江循沉痛评价。


    叶汀轻哼一声，忽然掬起一捧水，往江循脸上泼。江循虽然直觉不对，但还是慢了一步，被那捧水正中面心。


    “叶汀！”


    江循气笑了，二话不说开始反击。


    两人跟三岁小孩一样，在江边打起了水仗，最后两个人都湿漉漉地回到了帐篷。


    烟花秀在晚上七点开始，还剩半个小时。江循低头看着自己的湿衣服，颇有些发愁。


    江边昼夜温差大，一入夜温度就降得厉害。可他下午收拾东西的时候只随手拿了件外套，根本没想到带换洗的内搭。


    “我带了干净的长袖，你穿我的吧。”


    叶汀从包里拿了件灰色的长袖给他。


    “那你穿啥？”


    “我这件没那么湿，在外面晾会儿应该就干了。”


    他说完话便脱了身上的白色T恤，江循毫无防备地对上大片白皙的肌肤，顿时心头一跳


    ，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干嘛，不好意思啊？”


    叶汀把T恤搭在帐篷顶上，又关上帐篷帘子，坐了回去。


    江循脸颊隐约有些热，他不肯认输地把视线转了回去，盯着叶汀的上身，“没有。”


    “你也赶紧换呗，别感冒了。”


    江循哦了一声，叶汀都这么说了，他再转身好像也挺尴尬，于是硬着头皮，当着叶汀的面换上了那件灰色的长袖。


    他并没有意识到，对面的叶汀眼底一闪而过的幽光。


    叶汀披着毯子，江循穿上外套，两人靠在一起，看着窗外的夜空，等待烟花秀的开始。差点睡过去时，砰地一声响将江循惊醒，肩膀被人用力摇晃两下，他听到叶汀惊喜的声音。


    “江循，看！”


    夜空中，璀璨的火树银花争相绽放，不少人都涌到了江边，看着漆黑夜空上绽开的烟花。


    江循和叶汀兴奋地从帐篷里钻了出来，并肩站在一起。烟花秀持续了二十多分钟，盛大的烟火落幕，夜空重归寂静的那一刻，两人都感受到了一丝寂寥。


    “感觉好快，一下就没了。”江循看着漆黑的江面。


    “明年我们还可以来看。”叶汀看着他的侧脸。


    一阵冷风刮过，江循猛地打了个喷嚏，裹紧身上的外套。


    “我们得回家了，再待下去，都得感冒。”


    叶汀点点头，跟他一起往回走。他把薄毯裹在身上，跟江循一起骑车回了旧城区。到家的时间太晚，江循懒得回去折腾，直接在他家睡了。


    只是这晚，很少做梦的他却做了个荒诞的梦。


    还是白天那个帐篷，他躺在薄毯上，跟看不清面目的人紧紧抱在一起，热得像快融化了一般。


    江水拍打礁石的声音隐约传来，他感觉到那人微凉的手指在他身上摸索，带给他奇特的欢愉。他喉结颤动，无法自控地仰起脸，忽然看清了那人的五官。


    竟是叶汀！


    江循一个激灵，从梦里惊醒了。外面天色还没有全亮，他感觉身体有些异样，一动腿，不知感觉到什么，他神情变得分外难看。


    叶汀还在他旁边沉睡着。江循瞥见他的脸，梦里的某些画面又涌上了脑海，他一张俊脸涨得通红，连忙掀开被子，趔趔趄趄地进了洗手间。


    怎么回事，他做那种羞耻的梦就算了，竟然还想着叶汀……


    那可是他最好的朋友！


    大早上在洗手间里搓内裤的江循想死的心都有了。


    偏偏这时门外还传来了叶汀的声音。


    “江循，你起这么早干嘛？”


    江循被叶汀那句话吓得一哆嗦，手上的内裤差点没掉回盆里。


    “我……我肚子不舒服，在上厕所。”他支支吾吾道。


    “没感冒吧？”叶汀不放心地问。


    “没，你继续睡吧，不用管我。”


    “嗯。”


    确认外面没有任何声音，江


    循才小心翼翼地打开洗手间门。他以为叶汀回去补觉了，想偷偷把洗完的内裤晾到阳台上，没想到一打开门，正对上坐在沙发上的叶汀的视线。


    “洗什么呢？”


    叶汀好奇地看过来。


    江循一张脸瞬间红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没什么。”


    他啪地带上门。


    叶汀看他手里那片黑色的布料就猜到了，他笑着走过去，站在门外。


    “这种事很正常，青春期嘛，放心，我不会笑你的。”


    江循背靠着门，耳根红得不行。


    说好不笑话他的人，语调里分明都是调侃。


    要是叶汀知道他做了什么梦才弄脏内裤，也不知道还笑不笑得出来。


    “咱俩什么关系啊，在我面前你就别见外了，要我拿条新的给你换吗？”


    江循手指窘迫地抓着门板，根本不想回答。


    没一会儿，叶汀拿了个袋子过来，敲了敲门。


    “放外面袋子了，你自己出来拿吧。我去楼下买早餐。”


    确认叶汀的脚步声彻底远去后，江循才呼了口气，轻手轻脚地打开洗手间门。


    门口有个纸袋，里面是条新的内裤。江循快速拿进洗手间换上，又去阳台把洗完的内裤晾好。


    等叶汀买完早餐回来，家里已经没了江循的身影。客厅的餐桌上留了张纸条。


    ——衣服下次洗好还你。中午家里有客，我先回去了。


    叶汀轻叹了口气，在餐桌旁坐下。


    这家伙脸皮太薄了点吧，连早餐都不吃就跑了？


    因为这个小插曲，江循的国庆假期过得挺挠心。接下来几天叶汀找他打游戏，他都借口要出去做客拒绝了。那天过后，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叶汀，只能像鸵鸟一样把脑袋埋进沙子里。


    终于返校，江循反倒松了口气。月考在即，班里松散的氛围变得严肃许多，他也全身心地投入了学习中。


    虽然照常跟叶汀一起上下学，但他有意无意地跟对方保持了些距离，两人不像以前那么亲密。


    叶汀自然也感觉到了江循对他的疏远，他心中有些焦躁，摸不透江循的想法。


    是江循察觉到了什么吗？才对他避而远之？


    月考结束的周末，高扬约两人去体育馆打篮球。


    叶汀没什么兴趣，看江循去了才答应高扬也去。周六上午，他换了身黑白球衣，跟着江循一起去了体育馆。


    除了他们和高扬，还有二中和职校的人，个个都人高马大。比赛打得挺艰难，叶汀和江循的配合没有以往那么默契，中间传错了两次球，把高扬都看懵了。


    “江循，你俩今天怎么回事？状态不对啊。”


    中场休息的时候，高扬不解道。


    江循用毛巾擦着头上的汗，他喝了口水，正要说话，忽然看到不远处叶汀正在跟人说话。


    高扬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他盯着


    叶汀对面的女生，轻啊了声。


    “这好像是二中那个前锋的妹妹吧，挺漂亮的。”


    他来了没多久就跟二中那帮人混熟了，场外加油的几个妹子里，就这个最漂亮，他早打听清楚了来历。


    据说是二中校花，风云人物呢。üü[”


    江循忽然觉得喉咙的水有些难以下咽，他皱了皱眉，拧紧瓶盖，把矿泉水放了回去。


    不远处，穿着JK制服裙，高挑纤瘦，相貌明艳的女孩正笑眯眯地看着叶汀。


    “帅哥，能给个联系方式吗？”


    她容貌姣好，从小到大追求者都数不过来，主动找男生要号码还是第一次。


    叶汀余光瞥了江循一眼，对方坐在长凳上，正低头系鞋带，侧脸有些冷峻。他在心底叹了口气，转回脸看着女孩。


    “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啊？”


    女孩有些诧异，很快就想起了刚才叶汀转移的视线。她看向长凳上的英俊男生，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格外遗憾。


    “好吧……”


    下半场即将开始，叶汀回到球场，发现江循面色更冷峻了。


    他想说点什么，却被高扬打断。对方一手搭在他肩上，朝他挤眉弄眼，“被校花搭讪的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叶汀微微皱眉，打掉他那只手，接过队友传来的球。


    “别废话，专注比赛。”


    下半场他们追回了一些比分，但上半场的分差太大，最终他们还是输了比赛。


    虽然有些遗憾，不过这场球打得挺过瘾。二中的前锋笑着走过来，问三人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高扬最喜交际，一口答应下来。


    “你们去吧，我还有作业没写。”江循低头收拾东西。


    “我也还有事，不好意思。”叶汀抱歉地朝那个前锋笑笑，追着江循出了体育馆。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江循走路的姿势不太自然。他皱了皱眉，两步追上去，抓住江循的胳膊。


    “你受伤了。”


    他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


    江循转过身，叶汀一眼就看到了他膝盖上的淤青，估计是被人撞到导致的。难怪他接球的时候脚步那么不自然。


    “没事，就碰了一下。”


    叶汀眉头皱得更深，把他背上的包抢过来自己背着。


    “能走吗？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回去擦点碘酒就好了。”


    江循脸色都有些发白，还是硬撑着，其实他上半场就磕到了膝盖，只是不想影响比赛，没表现出来。面前是一段不高的阶梯，他以为自己能走下去，然而刚弯曲右膝，就感到骨头一阵剧痛。


    差点跌倒时，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腰。


    “非要逞强干嘛。”


    叶汀语调无奈，他走到江循面前，背包用手拎着，弯腰蹲下，“上来，我背你下去。”


    江循面色犹豫。


    “不上来我就公主抱了？要不你选一个？”


    叶汀转头看他。


    江循咬了咬牙，爬上他的背。他怕自己的重量压到叶汀，不敢挨着他的背，直到屁股被轻拍了一下。


    “能不能搂住我脖子？摔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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