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家凄凉

作品:《甄嬛传之碧根果重生

    允礼一路安抚着浣碧,马车到了甄府,透过车帘看到了官兵,浣碧毅然地孤身一人跳下马车。


    三年前离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时太监宫女浩浩荡荡执着仪仗来接甄嬛与陵容是何等热闹;对比如今,又是何等的凄凉!


    官差一箱箱地往外运从甄家所抄的财物,又有人将甄府的奴仆们登记造册,重新发卖。大家都一声不发,一副愁云惨淡的光景。


    “浣碧姑娘回来了!”有眼尖的旧仆发现了浣碧,失声叫道。


    这一下,所有人的眼光都齐刷刷地看向浣碧。


    浣碧深吸了一口气,不去看他们或是怨恨或是悲悯的眼神,径直走到一名看上去像是领队的官差面前问:“敢问大人,甄夫人和小姐现在何处?”


    官差打量了浣碧一眼,又回头看了看议论纷纷的甄家奴仆,心知这就是甄远道的私生女。他念及甄远道旧情不欲为难浣碧,便使了一个手下带浣碧进府。


    穿过九曲回廊,浣碧来到了云氏的主院。


    说是主院,如今哪里还有半分昔日模样?一概器具摆件已尽然抄了去,只剩下空荡荡的屋子。


    浣碧忽然就不敢往里走了。


    甄府变成这般模样,虽说是鄂敏有意构陷,却也是因自己而起。云氏和玉娆何其无辜,尤其是玉娆,她才不过十岁,自幼娇惯,如何承受家破的苦楚。


    浣碧的心口似被人狠狠抓了一把,疼得难受,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串滚落下来。


    玉娆却不知何时出来了,见到院门口的浣碧,欲言又止,转身进去唤云氏:“娘,浣碧姐姐回来了。”


    浣碧跟着玉娆进来,一进门便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在云氏面前,再多的语言也是无力的。


    云氏瞧上去无比憔悴,颤颤微微地走过来,眼见着浣碧跪在自己面前,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她怎么不怨浣碧呢?若无浣碧,若不是为浣碧择婿,此事怎么可能被鄂敏探知,甄家又如何会变成这般地步?


    可她又如何能怪浣碧?父母作下的恶果,孩子本就无辜。这些年来,她自己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甄远道关照浣碧。


    云氏不是不明是非之人,浣碧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她也知道造成这般后果的罪魁祸首该是甄远道,不该怪到浣碧头上。


    更何况,嬛儿从宫里送出来的最后一封信,里面要她善待浣碧。


    “起来吧。”云氏吐出这三个字,语气变得伤感,“如今这个家,就只有我们三个了。”


    玉娆上前扶起浣碧。年幼时浣碧如何哄她逗她玩笑,她都还记得。除了长姐,她最喜欢的便是浣碧姐姐和流朱姐姐了。这些日子她也知道了,浣碧姐姐本该是她的二姐,如今长姐不在,浣碧姐姐回来了,玉娆多了一丝心安。


    依照大清律例,甄家的府邸也要被收为官用。云氏虽悲痛,却不得不早些收拾好随身衣物,带着浣碧玉娆搬回京郊的老宅。说是老宅,实则不过是个破败的一进小院子。


    这却是甄家女眷最后的容身之所了。


    甄远道三日后便要出发去宁古塔,云氏将自己和玉娆仅剩的钗环首饰都变卖了,为甄远道预备好了冬衣。云氏一边收拾,眼泪犹自淌个不止,却连哭泣也无声无息。


    浣碧不敢说话,卷起衣袖端过清水,便利索打扫起来。


    到了甄远道要出发的这一日,天还未亮三人便候在城门边上,远远地听到锁链声,云氏赶忙趁着天色暗暗地将准备好的银两递给官差,好跟甄远道说两句话。


    “夫人……”自己的一念之差使得妻女流落这般境地,甄远道悔恨万分,更无颜见云氏,见此情景,唯有老泪纵横。


    浣碧和玉娆直挺挺地跪下,浣碧不说话,玉娆却是含泪道:“宁古塔苦寒无比,爹爹此去一定要保重身子,玉娆等您回来。”


    甄远道连连点头:“我甄远道不仁不义,却是有个好女儿,好孩子,快起来。”他自己没法扶玉娆,云氏便将玉娆扶了起来。


    目光扫向浣碧,甄远道垂首半晌,方抬头向云氏道:“当年绵绵随父入京与我相识,我本想告诉你实情,却不想那时你有了嬛儿。待你坐稳了胎,绵绵之父却卷入纷争,连绵绵也成了罪臣之女。”


    这么多年来,甄远道第一次对妻女坦白了与何绵绵的一切:“我在同僚的宴席里遇上绵绵,她待我情深,是我不能自已,和绵绵有了对不起你的事……我不想再教你伤心,所以只让她住在凌云峰下。后来,就有了青青。”


    浣碧低低地听父亲讲述着和母亲的往事,死命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原来父母竟有这样一段往事!若无父亲,只怕娘亲就要沦落风尘;可父亲救了娘,却也连累了他自己,还有他的发妻。


    云氏早在浣碧入府时便隐隐猜到了一二,今日终于听他和盘托出,反而觉得释然了。


    对于何绵绵母女,她怨恨过;甚至对于甄远道,她也觉得膈应。可何绵绵早已离世、甄远道即将流放、连带他们的女儿也做了自己女儿十几年的侍婢,云氏无心怨恨了。


    “玉娆,扶她起来吧。”云氏唤着小女儿,这也是玉娆血脉相连的姐姐。


    同床共枕几十载,云氏如何不懂甄远道的心思。想着甄远道那些年的辗转反侧,她轻轻一叹:“绵绵思远道,远道却是愧对绵绵,你放心,我会善待她。若你此去能平安归来,便拿你下半辈子慢慢补偿我。”


    甄远道不住地点头,泣泪涟涟:“辛萝、玉娆、青青还有嬛儿,我对不住你们!”


    天色渐亮,带刀官差上前来叫唤时辰到了,云氏等人被拦下,眼睁睁看着甄远道被带着走。


    甄家财物皆被抄去,云氏的私房已所剩无几,又不能像男人那般出去做工,唯有做绣品维持生计。


    浣碧精于女红,今日算是有了用武之地。云氏和玉娆也不娇贵,索性与浣碧一同做起绣活来。如此,日子虽清苦,倒也无虞。


    这日浣碧去集市采买丝线回来,见温实初立在门口。他提着药箱,却不是穿官服而是寻常衣裳,像是等候多时了。


    浣碧领了温实初去见云氏,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温父与甄远道是故交,温实初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云氏感慨道:“好孩子,如今也就你愿意来看我们母女了。”


    “甄伯母这是说哪里话,这是晚辈该做的。”温实初说着,小心地拿出一封信。


    浣碧探头去看,上面写着“娘亲亲启”四个字,是甄嬛的信。


    果然,只一眼云氏的泪珠便落了下来,双手颤抖着打开信,含泪看了起来。


    “娘,长姐怎么样了?”玉娆依偎在云氏身边,焦急地问道。


    云氏看完信,向温实初道了谢,轻抚着小女儿:“你长姐在信里说她很好,叫我们不要担心。”


    “真的吗?”玉娆怀疑的目光转向温实初,见他点点头,这才有了笑容,“多谢实初哥哥。”


    云氏哄了玉娆下去,又认真问了温实初一遍,后者将甄嬛的近况事无巨细地告诉她。虽然云氏早就猜到佛寺的生活不好受,这么一听还是心疼不已。


    “温大人,你下次再去探视小姐时,可否带上小厮?”云氏无限伤感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浣碧冷不丁问道。


    “小厮?”温实初一愣,“你是说……”


    浣碧点点头:“还请大人帮忙。”


    云氏这时也明白过来,见浣碧眸中坚定,止了泪道:“我带着玉娆不方便,你去看一眼,我们也放心些。只是要劳烦实初了。”


    温实初哪有不答应的,满口应了下来。他还有公务,与甄母寒暄几句便起身告辞。


    浣碧送温实初到门口,口里说着感谢,温实初突然道:“姑娘要见嬛妹妹,其实也可以寻王爷帮忙的。你们住在这里一事,便是王爷告诉我的。”


    浣碧恍然大悟,怪不得温实初能找到她们。这里地处京郊,临近村落,周围皆是淳朴的庄稼人,本是无人识得她们的。


    可允礼已经好些日子没出现了,连带着阿晋也没有消息。浣碧猜不透缘由,也没功夫去猜,干脆不管他。


    见浣碧不愿多言,温实初便不多问,拱手告辞了。


    云氏倚着门,悄悄地注视着浣碧。


    离别那日,她答应丈夫要善待浣碧。如今才发现说是善待,实则是浣碧与自己一起撑着甄家门庭。玉娆年幼单纯,关于嬛儿的事,她宁愿与浣碧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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