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幼心待在房间里，让林亦清睡得很不安心。


    她总觉得这只调皮的小狐狸不会好好睡觉，总还要折腾点什么出来。


    不过舒幼心偷走枕头后暂时消停，小区也恢复了供电，空调正常工作，卧室里的气温降到适宜。


    林亦清松口气，重新酝酿睡意。


    她不记得自己最后几点睡着，但后半夜这一觉睡得还比较安稳。


    直到客厅传来一阵敲门声。


    卧室的隔音效果不错，林亦清昨夜又睡得晚，一开始没有被突然出现的噪音吵醒。


    可敲门声没停，还越来越大。


    林亦清迷迷糊糊听见声响，然后被舒幼心摇醒了。


    睁眼，对上舒幼心焦急的眼神，林亦清意识缓缓回笼，终于清晰地听见敲门声。


    “怎么了？”她皱起眉，表示不解，“谁这么早来敲门？”


    舒幼心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林亦清揉着眼睛坐起来，发现舒幼心有点心神不宁。


    她不时回头，朝卧室外望一眼，令林亦清意外而欣慰的是，她终于记得穿件衣服在身上。


    玄关处敲门声还没有停，大有不把门敲开就直接破门而入的意思。


    林亦清起身，穿上拖鞋往外走：“我去看看。”


    从床边路过时，她发现她的薄凉被还铺在地上，上边儿搭着个斜放的枕头。


    看来昨晚舒幼心听话，乖乖打了地铺。


    虽然被子和枕头都是从她手里抢的。


    卧室里太乱了，林亦清离开卧室就顺手带上了门，随后穿过客厅和餐厅，来到玄关。


    防盗门上没有猫眼，只有打开门才知道外面敲门的是什么人。


    林亦清推门一看，愣住。


    “妈？”对上门外中年女性的目光，林亦清愕然，“你怎么来了？”


    岁月在这个曾经美丽优雅的女人身上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她的眼角显露出清晰可见的皱纹，梳理得体盘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虽然是乌亮的黑色，但发根处斑驳的银霜难以掩盖时间流逝的真相。


    林亦清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到周岚兰，因为她抗拒回家，不愿面对和这个生养她的女人待在同一个有限空间中时，空气中流淌的沉默与尴尬。


    每次她和周岚兰见面，周岚兰话里话外都是施压，催她去和谁谁家的儿子见个面。


    林亦清不想和周岚兰吵架，只能选择回避。


    所以，她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


    前阵子五一劳动节，周岚兰打电话让她回家，她也以工作繁忙为由推脱了。


    周岚兰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到林亦清来开门，已经九点过快十点了，林亦清身上却还穿着睡衣。


    “我不来你还记得你有我这个妈吗？”周岚兰开口，不客气地谴责林亦清不孝顺也不听话，嫌弃地看一眼林亦清身上皱巴巴的衣服，“你不是工作忙，连口饭都吃不上，怎么大周末的还有时间睡懒觉？”


    林亦清没反驳，沉默地去接周岚兰手里提的东西。


    周岚兰拎着一大袋早上赶集去市场上买来的新鲜食材，从中分出品类丰富的水果递给林亦清：“洗点儿。”


    林亦清沉默地跟着周岚兰走进厨房，洗了一串颗粒饱满的葡萄和三五个看品相应该清脆可口的李子，用果盘装起来。


    周岚兰打开冰箱，看见冷冻柜里堆着几袋儿速冻饺子和几块鸡胸肉，皱眉：“你平时就吃这些东西？”


    林亦清解释：“不怎么自己开火，偶尔吃。”


    “自己家不开火，天天点外卖！”周岚兰更生气了，“这就是你说的能自己照顾自己？”


    林亦清没吭声，不管她说什么，周岚兰都能找得到理由来数落她。


    她明确地感受到周岚兰醉翁之意不在酒。


    周岚兰对她的生活习惯早就了如指掌，不必非得来一趟当着面跟她说不应该，不过是随便寻了个由头，借题发挥罢了。


    林亦清安静等着她的下文。


    不把真实目的说出来，周岚兰不会走的。


    但周岚兰没再说话，她把里面过期的食材全部清理出来扔掉，填进刚买的新鲜蔬菜。


    林亦清摘下一颗葡萄递给周岚兰：“中午留下来吃饭吗？”


    周岚兰在隔壁小城有一家经营百货的小超市，来一趟要经过两小时车程，如果不留下吃午饭，就不会在这儿待太久。


    听见林亦清这句试探性明显的话，周岚兰回头瞥她一眼：“你希望我留还是不留？”


    林亦清：“……”


    她当然希望周岚兰早点走，且不说她妈铁定又要唠叨她那一套陈旧的婚恋观，而且房间里还有只随时可能跑出来的小狐狸。


    林亦清并不想介绍舒幼心给她妈妈认识。


    一来她不方便解释小狐狸的来历，二来如果被她妈妈发现一个陌生的已经成年的女孩儿在她房间留宿……总归是个不太好的印象。


    所以，林亦清又一次沉默了。


    想起舒幼心，她有点走神。


    她担心舒幼心会突然从卧室出来被她妈妈撞见，所以想着怎么才能悄无声息给舒幼心提个醒，让舒幼心就待在卧室里。


    周岚兰发现林亦清心不在焉，回头看她一眼，问道：“昨天相亲怎么样？”


    林亦清回神，心说果然，周岚兰还是提到了这个话题。


    她眼睫心虚地下撇，连人都没见到，能怎么样？


    但口头上，林亦清还是平静地顺着话往下接：“人挺好的，但跟我不合适。”


    周岚兰豁然转身，眼神凌厉地看向林亦清，态度咄咄逼人：“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不合适？”


    “……”林亦清抿了抿唇，避开周岚兰的目光。


    她准备搬出早就准备好的通用腹稿，应付周岚兰的逼问。


    然而，没等她开口，周岚兰生气地揭穿她：“你又想糊弄我！林亦清，你长本事了，在我面前都没有一句实话！你昨天根本就没有去相亲！”


    林亦清叹口气，肩膀耷拉下来。


    她就知道瞒不过周岚兰，对方被她放了鸽子，肯定会到周岚兰面前告状。


    周岚兰今天大老远跑到她家里，是来兴师问罪的。


    面对周岚兰的强势与逼迫，她的沉默与回避，是一种无声的反抗。


    “为什么？！”周岚兰持续逼问她，一定要她给出一个说法。


    林亦清暗暗咬牙，对上周岚兰的视线，她心尖颤了颤：“妈……”


    父母在林亦清还念小学的时候就离了婚，周岚兰将林亦清抚养长大，这么多年，从生活到学习，各个方面的选择，都是周岚兰帮她做的决定。


    林亦清见识过周岚兰的严厉，因此在周岚兰的盛怒之下，她还是会本能地感到畏惧。


    她攥紧拳头，避开周岚兰的目光以积攒力量，回答道：“我早就说过了，我不想结婚。”


    “可你是一个女人，女人哪有不结婚的？”周岚兰对林亦清执迷不悟嗤之以鼻，“你现在不想结婚，以后等你老了，后悔就来不及了。”


    林亦清抿唇：“不结婚我不会后悔，结婚才会。”


    她最后一句意有所指，可惜周岚兰不理会：“你太年轻了，现在的年轻人都叛逆。”


    周岚兰始终觉得，结婚生子是每个人必经的旅程，她的婚姻虽然失败了，但她只是一个特殊情况，是因为她年轻的时候没有一个好的眼光挑选合格的伴侣。


    但现在，她自认积累了足够的见识，可以让她的女儿规避风险，走上幸福的人生。


    无论林亦清怎么反抗，在她妈妈看来，都是因为她年轻，无法清醒的认识到自己到底需要什么。


    林亦清再一次在与周岚兰的交流中碰壁，多说无益。


    这时，卧室方向忽然传来一声异响。


    周岚兰显然听见了动静，扭头狐疑地看向厨房门外：“什么声音？”


    林亦清倒吸一口气，暗道糟糕。


    她骤变的脸色让周岚兰愈发狐疑，拧着眉快步走出厨房。


    “妈！”林亦清急急出声，试图阻止周岚兰去卧室。


    周岚兰看一眼卧室紧闭的屋门，眼神闪烁，再回头瞧了瞧林亦清身上凌乱的睡衣，不知想到什么，她脸色微沉。


    “里面是不是有人？”周岚兰脸上神情迅速变幻，“男人？你不愿意相亲是因为交了男朋友？”


    都把男朋友带到家里来，还跟她说不想结婚，难道林亦清否定婚姻的目的是想保持开放性的伴侣关系？


    林亦清脸色铁青，一口否定：“怎么可能！”


    周岚兰仿佛头一天认识自己的女儿，脸上震惊难以掩饰，想也没想直奔卧室，手握住门把时被林亦清按住手腕拦下来。


    “松手！”周岚兰愤怒地呵斥道，“你心里没鬼怎么不敢让我进去看看？”


    林亦清哪敢松手，急得额角直冒汗。


    周岚兰用力甩开林亦清的手，一把推开卧室门。


    林亦清陡然一惊，可她已经来不及阻止。


    唰——


    卧室门被推开，屋内的景象一览无余。


    乱糟糟的床铺边上卷着一团被子，除此之外，房间里空无一人。


    有个玻璃杯倒在床头柜上，木地板上洇开一团水迹。


    林亦清瞧了屋里一眼，掩面扶额。


    衣柜门没合拢。


    一条毛茸茸的白色狐狸尾巴从门缝里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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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