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首先选择的就是在脑海中呼唤“太宰治”的名字，直到没有任何回应，这才意识到新手指引是并不会跟随自己进入关卡的。


    “您……”中也有些磕磕巴巴，舌头在吐出那三个字时格外艰难，险些打了个结，“森先生？！”


    这并不能怪他。


    中原中也在心中有些悲伤的想着。


    任谁在退休期间被拉进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闯关游戏，并且在认为自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倒霉蛋时，猛然见到了一个熟人──准确来说还是自己曾经的曾经的上司──都没办法淡定的面对这一切。


    有一瞬间中原中也也曾怀疑自己是不是起猛了。


    毕竟森鸥外在很久以前就失踪了，而这所谓的“失踪”还在外界各种流言之下蒙上了一层暧.昧的色彩。


    ──杀死了老首领才登上至高之位的森鸥外，是被他最得意的弟子，亲手培养起来的太宰治暗杀的。而太宰的上位，就是用了和自己的老师一模一样的手段。


    在那最隐蔽的角落，是这样的传言。


    外界可能会有各种小道消息流通，真真假假不知所云。但是中原中也身为太宰治之后的下一任首领，清楚地知道这些流言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森鸥外的上位的确极其不光彩，虽然他本人并不为这件事而烦恼，反而曾经就这么轻轻松松在办公室中亲口将其告诉了中原中也。


    而太宰治的上位，也的确伴随着森鸥外不明不白的失踪。


    事实上，中原中也内心也一直对这件事有所猜疑。只是发自内心对□□的忠诚感让他并未将其提出，反而成为了太宰治身边最忠诚的一条狗，一边厌恶一边帮助，在众人的流言蜚语中和太宰治一起镇压住了所有浮动的人心。


    注意到中原中也眸光闪烁，森鸥外仿佛能够读懂他内心在想什么一般，一只宽大的手掌摸了摸爱丽丝的脑袋，面不改色地说：“我知道你内心对我的身份有所疑惑。”


    “你曾经向我提问，问我怎样才算是一个组织的老大。”


    “而我则告诉你，所谓组织的首领，既是组织的顶点，又是组织内所有人的奴隶。一切都是为了组织和所热爱的城市。”


    的确。


    和许多年前分毫不差的话语从那个男人口中吐出，虽然不及第一次聆听时无与伦比的信服和忠诚，但中原中也依旧能感受到发自灵魂的战栗与撼动。


    森鸥外并未结束，他眸光冷冷，仔细地端详着对面这位许久未见的曾经下属的表情，不放过中原中也一分一毫神情的改变。


    他轻声开口问道：“那么你呢？中也。你现在依旧认为那些是身为组织老大应该坚守的准则吗？”


    中原中也沉默了片刻。


    他不清楚森鸥外在所谓的失踪后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来到这个拿命当筹码的闯关世界。


    也不清楚森鸥外是否明白太宰治最后的结局，以及自己被迫承担起首领这份角色的经历。


    “我……我一直是这么坚信着的。”中原中也轻轻开口回答。


    他撇过了脸，不让森鸥外看到自己脸上的神情：“……也是这么践行着的。”


    森鸥外表情上迅速闪过一丝惊讶，聪明如他很快就明悟了隐藏在中原中也字里行间背后的意思，不由得表情变得有些苦涩。


    他微微叹了口气：“这样的结局，也许当初我早就应该看出来那一丝端倪。这么想来也并不是那么意外。”


    中原中也没有回答。


    16岁的他或许会真心真意认为森鸥外直到现在才明白太宰治的结局，可如今的他却不能如此笃定的下定论。


    或许森鸥外的确说的全都是真心话，没有任何伪装与演戏的成分。


    但是──


    太宰治上位后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失踪，在□□风雨飘摇之时中岛敦莫名其妙的消失，当受到多方组织毫无缘由打压之时重新出现伸出援手的中岛甚至芥川……


    中原中也不清楚这一切谜团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天大的秘密，更不愿去猜度究竟是哪些人站在这一切的背后下着这一盘棋。


    甚至于森鸥外隐匿于世俗目光之外的经历，那些被层层迷雾遮笼的谜团，中原中也都不愿意在此刻去打探。


    他只是……


    “你也变了很多。”森鸥外看着他，说出的话音如同咏叹调一般，带着些许轻微的感叹。


    中原中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片刻才干巴巴的挤出半句：“人总是会变的。”


    “是啊。”森鸥外仿佛丝毫感受到中原中也的无措，愉快又冷静地说，“所有人都是会变的。”


    ……


    中原中也和森鸥外处于一个单人的小房间，房间里空无一物，也没有其他闯关者的身影。


    “应该是要求我们自行会合。”森鸥外显然已经经历了不止一次关卡，对这种多人副本已经颇有经验，“只有当六个闯关者聚集在一起后，系统才会发布本次任务。”


    “……嗯。”中原中也抿了抿唇，下意识的习惯让他想要站在森鸥外的右后方──


    那是一个极其微妙的位置，既可以不动声色地在危险来临时，第一时间保护住面前那个人，也在某种程度上彰显了自己的臣服，具有一定的主从色彩。


    然而没等他微微垂首，就被森鸥外搭住了肩膀。


    “中也可是当过首领的人了呢。”森鸥外笑眯眯道，手下的力道却不容反驳，“我们□□的首领，向来都是独当一面又至高无上的。”


    “除了组织和自己之外，你不用对任何人臣服，也不是任何人的奴.隶。”


    “明白吗？”


    中原中也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越过森鸥外，第一个打开了房间门。


    在他背后，森鸥外露出一个带着些许欣慰的笑容，拉着爱丽丝跟在了中原中也身后。


    这是一条学校走廊，周围是一间间空荡的教室，桌面上堆砌摆放着乱糟糟的课本和学习用品，却没有一个学生出现在视野中。


    中原中也一边小心谨慎地往前走，一边观察着四周。


    他可没有忘记这是一个武力型副本。长年累月在战斗中的经验告诉他，任何的疏忽大意都有可能酿成大祸。


    检查了一番后，中原中也发现所有的教室中都没有其他闯关者的存在，想必每个人都被分散在了不同楼层或不同教学楼中。


    正当他要拐过拐角时，中原中也停住了脚步，也打了个手势让身后的森鸥外和爱丽丝暂时不要发出声音。


    有呼吸声。


    中原中也动作敏捷地让自己的身体尽可能贴着墙，脚步落在走廊地上不发出一丁点声音，微微侧身，神经高度紧绷了起来。


    下一秒他脚尖点地，猛地冲了出去。


    ……


    面前的走廊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存在的痕迹。


    中原中也皱了皱眉，他相信自己的听力，也明白刚才的呼吸声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是藏在哪里了吗？


    可是这条走廊拐角周围并没有能够隐藏人的地方。


    注意到前方并没有危险，爱丽丝不知何时推开了拐角处最近的一间教室的门。她蹦蹦跳跳跑进去，四周翻找了一圈后一无所获，站在墙边双手叉腰，有些生气地撅起了小嘴。


    中原中也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顿时感觉嗓子有些发涩。


    他又重新站回了拐角处的地方，只不过这次轻轻将耳朵贴到了墙上。


    呼吸声猛然变大。


    那个人并非不存在，而是被砌进了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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