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
作品:《修罗场的万人嫌炮灰死遁后》 第八章
咚咚咚。
虞淮便这么痴痴的看着,心跳宛若擂鼓。
一股缠人的香气,丝丝缕缕的裹了过来。
他像是一只被蜘蛛丝裹住并且拖拽的茧,正一点点朝着对方的口器中靠近。
“殿、殿下……”
虞淮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沉溺在情/欲的沈灼睁开了眼,透过摇晃的珍珠珠帘同他对视。
那是一个怎样的眼神呢?
虞淮难以形容,只是看到沈灼的唇角被津液染湿,湿漉漉的,是实质化的欲。
分明被强迫着压着亲吻的人是叶听霜,虞淮偏生只注意到了沈灼。
冲击力太过头了。
过了好一会儿,沈灼才停下了这个吻,淡然的勾唇浅笑。
“哦,原来是虞校尉?”
他依旧漫不经心,好似方才出格行为的人并非是他,“何事?”
那句‘两日期限已到,想过来提人’的话,却塞到了喉咙深处,死活说不出来。
虞淮结结巴巴的说:“太、太子说不论殿审结果如何,过几日便是天子籍田之礼,派我前来询问,七殿下可否愿意同往?”
沈灼:“甚好。”
虞淮呼出一口气:“那叶听霜……”
他偷瞄着前方,意思很明显。
沈灼轻慢的瞥他:“怎么办?我还想多玩玩。”
虞淮欲哭无泪,殿下您就是这么玩的吗?玩阉人?
莫说被他发现了,就意味着被太子发现。
长乾宫跟个筛子似的,万喜也会禀明太子啊。
虞淮根本不敢想下去,太子会有多么激烈的反应。
金贵的宠爱了十年,却被个阉人给引诱坏了!
虞淮吃了瘪,只得隐隐警告:“那臣只能回去如实禀报了。”
“怎么?”
沈灼绕开了叶听霜,如鬼魅般一步步靠近着虞淮,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但凡我想玩,阿兄天南地北的珍宝都会替我搜罗过来,现在不过是一个黄门,凭什么不让我玩?是不是阿兄说了什么,让你现在胆敢威胁起我来了?”
凭什么不让我玩?
听听!
男色这种东西,是想玩就能玩的吗?
虞淮愤愤道:“殿下!”
沈灼哼了一声,拽起地上跪着的叶听霜的衣领,拖着他来到殿堂之上,像是要故意胡搅蛮缠:“坐本殿下腿上,搂着我,亲我。”
虞淮再也看不下去,燥得逃之夭夭。
本该借着太子拿人的借口,去暗中提点叶听霜,让他知道分寸,可虞淮不敢再多看上一眼。
乱了!乱了!
莫说国师了,就算单单被太子殿下知道,还止不得闹出什么来呢!
确认虞淮离去后,沈灼僵硬的身体才逐渐松软。
差一点就露馅了。
叶听霜始终保持着跪地的姿势,仰头沙哑着嗓音开口道:“殿下还要奴这么做吗?”
沈灼突然绽出一抹罂粟般的笑容:“你敢,倘若再碰到本殿下一根寒毛,仔细你的手啊脚啊什么的。到时候缺胳膊少腿儿,可别怪本殿下没提醒你。”
手掌还有些许隐痛,那是方才打叶听霜打得太用力而导致的。
还好虞淮没有精准的看上叶听霜一眼,不然就得发现叶听霜脸上的红痕了。
叶听霜透着隐忍:“奴的确不敢,不过劳烦殿下往后莫要再想这种损招了。”
一瞧叶听霜不乐意,沈灼反倒乐意了。
他偏爱做些令人反感之事。
沈灼将手指放到了被他揉乱的衣襟上,玩弄般的钻来钻去,一会儿在外面,一会儿伸进去:“但是很奏效,不是吗?”
叶听霜心火似焚,充满死气的眼瞳里忽的迸发出一抹短暂的强烈情绪。
像话吗?
像话吗?
不是在骂沈灼,而是在内心痛骂自己。
他竟想要被更粗暴的对待,哪怕被蜘蛛嚼碎了骨头,连皮带骨的吃进去,此刻也甘之如饴。
叶听霜咬下舌尖,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这才获得了短暂的自控力:“殿下不去看看药方吗?”
说到正事,沈灼这才停下:“没趣。”
原本便是被虞淮打断,现在就更加恨不得早些查查了。
叶听霜隐晦的看着他的唇角,眼神如同翻滚的乱云,方才的触感还萦绕在脑海里。
殷红的、湿濡的、滚烫的交缠在一起。
可怕的失控感。
他还记得这种渴望的感受,那是当时襄郡饥荒爆发后,他在流民中足足被饿了四天,饥肠辘辘的他哪怕看到最难吃的谷糠,也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
想要获得那种饱腹感。
而如今食物他早已不再稀缺,想要获得饱腹感的对象也似乎换做了沈灼。
沈灼的全部注意皆在药方上面,自然没能见到叶听霜的目光。
他的手指是汗,打开药方时尤为仔细。
然而在看到内容的第一眼,沈灼不禁愣在原地。
他认得这字迹。
那曾是他母亲的贴身宫人文鸳的字。
十年前母亲病逝,同桓夫人有关?
一股难掩的愤怒,如大火焚烧,瞬间将沈灼的理智烧了个精光。
老师、母亲、舅舅,他们总在夺走他身边的人。
沈灼强忍着情绪:“这些都是什么药材?”
叶听霜却不答,反倒询问:“殿下是否每日噩梦连连,又寒冷得好似身临冰窖?”
沈灼冷眼道:“你为何得知?”
叶听霜指着药方答道:“雪上一枝蒿,还有这味,以及这味……混杂在一起的功效,便会让人神志不清。殿下哪怕只喝了一口,现下也余毒未清,一时半会儿难以调理回来。”
沈灼眼皮直跳:“多久能解?”
叶听霜:“少则半月,多则半年。”
沈灼的态度沉冷了下来,想起了日复一日的噩梦。
那里面大部分竟是……
该死!
那是比方才的亲吻更加香艳又不堪的东西。
沈灼上下扫视着叶听霜,眼底泛起杀意:“你该庆幸你是个太监。”不然以叶听霜做过的那些冒犯,重生后便该杀了他。
叶听霜:“……”
瞧着叶听霜表情略微古怪,沈灼还以为是自己侮辱到了他,毫不在意的冷笑了一声:“继续说你的,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为何知晓这些事?”
“三年前襄郡饥荒时,吃死了不少人。奴有幸见过那场面。”
叶听霜回忆起来,“他们瘦得皮包骨头,仰头讨要吃食的时候,就像是贵人们养的一条条锦鲤。可吃下去之后,便肠穿肚烂,像是阿鼻地狱中受刑的恶鬼,偏生无法挣扎着逃离淤泥之地。”
沈灼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不曾听过叶听霜说这些。
他定定的看着叶听霜,好似头一回认识他。
叶听霜:“殿下这般看着奴,是还想听吗?”
久久。
沈灼沙哑着声音:“然后呢?”
“所有人都太饿了,饿到连荒草和藿菜都会争抢。”
“一路上,奴看到了许多。”
“襄郡地理位置特殊,连接北魏和晋朝,分明已经受到过严酷的饥荒了,却偏生还要遇到些胡人。一些男人自愿饿死,将家中吃食留给妻子和孩子,希望她们可以活下来,然而胡人一来便掳走了她们。”
沈灼:“掳走做什么?”
叶听霜:“胡人叫咱们汉人为两脚羊,自然是掳走烹食。虽然晋朝在十年前南渡的时候,也发生过这样的事,但远远没有襄郡来得恶劣。”
王朝衰颓,风雨飘摇。
沈灼的手指捏了又捏,放了又放,‘烹食’二字宛若重重压来的巨石。
“殿下莫要害怕。”
叶听霜的眼瞳终于被野心浸泡,“哪怕是在那样的地狱,奴也活过来了。殿下想让奴往上爬,奴会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匍匐着爬到殿下所在的位置。”
仅仅为了沈灼一句话。
空洞之人跨过了死亡,奋力朝‘生’爬行。
—
虞淮紧绷的跪在东宫门口。
他紧张的低下头,努力的让自己不去注意那犹如野兽咆哮的声音。
好巧不巧,他正好撞到太子服散的时候。
云层遮挡了日光,早晨也如入夜一般阴靡,一株苍松宛若徒经岁月的老者般站立在朱檐下。
东宫内充溢着浓郁酒气,殿内密不透风,将酒气也锁死在里面。
哐当——
“都给孤滚出去!”
一只酒杯从里面砸来,直直的砸到了虞淮的额头。
血液顺着发丝滴落,糊在了他的眼皮上,虞淮的视线一片模糊。
太子分明几年来都小心翼翼的控制着服散的量,却在近几日加大了。
虞淮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大抵是因为那位七皇子。
太子的发怒,使得屋内跪倒了一大片人。
然而屋内依旧死寂,没有任何人敢开口说话,抽气声也不被允许。
庄重、礼教、压制着一切。
桓明阴着脸开口:“太子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太子:“那舅舅又要看管着孤到什么时候?”
桓明:“重光!!”
太子佝偻着身躯朝前走去,不慎撞倒了香炉,里面的火石撒了一地。
他赤着脚掌,竟直直踏了过去,皮肉和火石相接时发出滋滋声。紫金宽袍散乱拖地,衣襟无遮无拦的敞开,尾部已有被烧焦的痕迹。
此时的太子宛若神色凄厉的索命恶鬼:“宗天朗的军马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桓明眼瞳紧缩:“那、那是……”
太子:“说!”
他癫狂的笑着,“都到了这番田地,你们还想瞒着?为何宗天朗要认下罪名,不替自己申冤?”
桓明做了中书令多年,自是积威极深,没想到有朝一日有被小儿压过去的感觉。
手中的麈尾不慎落地,被火星攀染,很快便将尾部烧得焦黑。
桓明只得凝重的道出:“你也知道谢家和宗天朗的关系吧?”
太子:“宗天朗虽随母姓,却是出身谢家。”
桓明点点头:“为保谢家产业,谢家上任家主谢隐不惜贪污军马银钱,而后却急病身死。谢离疏才刚成为家主,便接手了这样一个烂摊子,想要弥补的时候却为时已晚。谢家出了大纰漏,宗天朗怎么可能放任不管?”
太子:“是桓家?”
桓明目光混浊得宛若沼泽:“捅出这件事的……自然是桓家,但也要谢家将把柄奉上才行。但若想要达到顶罪这一层,必得戳到他的软肋啊。”
太子:“……清昭?”
“宗天朗垂垂老矣,又到了致仕的年纪,自然想为七皇子找到依靠,谢家……便是最好的选择。要想庇护谁,一人之力,如何比得过一个世家?他同谢家私下达成了交易,想要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从我们手中将七皇子拉拽出去,嗤。”
说到这里桓明不禁大笑了起来,“本来只是想毁了谢家,却钓到宗天朗这条大鱼,哈哈哈哈,真乃天助我也!”
谢离疏一直在为宗天朗的事情奔走,可那又有什么用?
在谢家全族和宗天朗之间,谢离疏早就做出了选择!
宗天朗不也做出了选择吗?
他是这样的宠爱七皇子啊!
这便是宗天朗入局的关键。
太子讥讽道:“可你们千算万算,却还是迎来了殿审,又有何意义?”
桓明眼底浮现杀意:“七皇子手中没有底牌,哪怕殿审又如何?”
太子缓慢道出一个人名:“叶听霜。”
桓明微愣,又道:“七皇子就靠一个低贱之人翻盘?”
是啊,低贱之人。
太子面露讥讽,刚想要说什么,便瞧见了跪在门口的虞淮:“让你去提人,人呢?”
察觉到极重的两道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虞淮倍感压力。
完了。
虞淮:“臣、臣无能。”
见虞淮支支吾吾的样子,太子心里早就有数:“清昭护着他?”
虞淮没敢吱声。
太子揉了揉太阳穴:“此事孤早就预料到了,原以为你哪怕被大骂一顿,至少会完成孤的命令……”
虞淮涨红了脸:“并、并不是那样。”
“发生了何事?”
太子冷冷的盯着他。
这怎么能说得出口呢?
虞淮嘴里苦涩,难道要告诉太子,七皇子被一个阉人引诱了?
太子的眉头越皱越紧,隐隐有发怒的迹象。
与此同时,万喜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
他本就是太子安插在七皇子身边的人,发生了那种事情,自然得第一时间来禀报。
万喜急匆匆的在太子耳边说了几句话,太子便赤红着眼瞳紧紧盯着万喜。
沉默。
恐惧的沉默,在殿内蔓延。
哪怕方才太子发脾气,也不会有这样被刀子逼在脖颈上的感觉。偏偏是这样的沉默,将那种尖锐感推至最高。
“哈……”
“好极了。”
太子紧咬着牙关,犹如在咬着什么肉块:“舅舅,今日不利谈事,请先回吧。”
桓明:“可……”
太子猛地对上他的眼瞳:“舅舅莫不是听不懂孤的话?”
桓明被吓了一跳,那双眼瞳黑暗得不见天日。
他不再坚持,很快便说:“臣告退。”
太子微笑目送着桓明,待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笑意瞬间变冷。
他转过头,阴气森森的掐住了万喜的脖子:“把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万喜吓了一大跳,快要不能呼吸,哆嗦着说道:“叶、叶听霜这歹人,为求活下去竟以色侍人,奴看到七皇子他……”
太子:“够了!”
太子踢开散落一地的酒坛,一股没来由的杀意涌现了出来。
他什么也不想想,什么也不想听。
只剩下一个念头——
那个低贱之人,不配碰清昭一根寒毛,又凭什么抢他的东西?
太子放开了万喜,朝着长乾宫走去。
捧杀、切断、整理,统统都抛之脑后!
他要过去,要见到沈灼。
被抢走珍爱之物的疼痛感,始终撕咬着他的血肉。
万喜不禁大骇:“殿下,你想去哪里?你才刚刚服散!”
太子突兀的停下脚步,回头扯开一抹充溢着疼痛的笑,像是被撕扯出了真实:“孤倒想看看,那个低贱之人如何朝着清昭摇尾巴。”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所有礼教都在自己身上崩盘。
多么恐怖啊。
这是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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