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美兮再次见到顾知泽，是在一次广播剧的线下见面会上。


    见面会在鹿海的体育馆举行，她刚到特殊通道，就看见了自己的编辑花卷等在那里。


    “美兮！”花卷双手举高，边冲她疯狂交叉摆动，边朝她小跑过来。


    花卷作为兰美兮在鹿海唯一的朋友，知道她喜静，所以在收到她出门的微信后，只留了几个需要对接流程的负责人在屋里。


    当她把兰美兮带进屋的时候，里面的几个人都惊呆了。


    “花卷，这位是……”本次活动主办方开口问。


    花卷得意地挑眉道：“你觉得呢？”


    其实屋里的几人心里大概知道来人是谁，就是没人敢相信。


    兰美兮的奶奶是俄罗斯人，所以她除了皮肤白的透光以外，还有一副立体的微混血五官。


    素白长裙，乌黑长发，她美得仿若一朵高贵清冷的山茶花。


    这长相气质和身材，别说是作家了，说她是即将出道的女明星都不为过。


    “是《初恋》的作者，兰知洛吗？你好漂亮啊，你是混血吗？”其中一位女生开口赞叹。


    兰美兮微笑着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是。”


    几位工作人员简单沟通了活动流程后，就退出了房间，屋里只剩下她和花卷两个人。


    “美兮，谢谢你今天能来救场。”


    花卷坐在兰美兮旁边，一边握着她的手上下晃，一边说：“虽然今天的见面会跟你没什么关系，但是顾神本来就要在见面会上宣布《初恋》这部广播剧的配音阵容，现在他临时有事来不了，你这个原著作者加广播剧编剧救场啊，再适合不过了。”


    “没事。”


    兰美兮的声音很淡，没有任何情绪，听起来客气又疏离。


    但是花卷并不在意，她早就习惯了。


    冲兰美兮笑了笑后，花卷瞥见她面前一动未动的纸杯，蹙了下眉头，“怎么没喝水啊？一会儿上台就没得喝了，你要在上面待半个多小时呢。”


    说完，把水杯端起来递给兰美兮，“喝两口。”


    兰美兮说了声谢谢后接过，也没喝，双手拿着放在膝盖上。


    “哎，美兮呀。”花卷拖着尾音，“你怎么总是跟身边的人这么客气呢？你知道我们公司见过你的人都是怎么形容你的吗？”


    兰美兮没说话，用眼神示意花卷继续。


    花卷挺挺后背，咳了两声，学着同事的语气说：“兰知洛人漂亮文笔也好，但就是她给人的感觉太疏离了，都不敢跟她多说话，总觉得多说一句话，就像是在冒犯神灵一样。”


    ……


    兰美兮有些无语，但她什么都没说。


    得，还是那样。


    “行吧我的美人，你在这儿待会，我去看看现场的情况，一会儿来叫你。”


    “好。”


    花卷拍了拍兰美兮的肩膀后，起身开门出去了。


    偌大的房间就剩下兰美兮一个人，她环顾着整间屋子，想象着心里的那个人，是不是也无数次在这样的一间屋子里等待上场。


    每次这种时候，他都在干什么呢？


    距离活动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兰美兮收回思绪，放下手里的一次性纸杯，拿出手机打开微博，特别关注有条动态。


    顾知泽没有个人微博，映入眼帘的是他工作室昨天晚上发的一则活动通告，总体意思是今天他将会出席见面会。


    这则通告白底黑字，右下角还盖了大红公章。


    知道的他是去参加线下活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律师函…


    兰美兮调整了一下坐姿，后背轻抵着沙发靠背，左手随意搭在腿上，右手胳膊肘搭在沙发的扶手上拿着手机。


    她的手很好看，十指纤长，甲床漂亮，透着嫩嫩的粉红色。


    白皙的拇指轻轻向上滑动页面：


    顾见之超话转发，并爱心轰炸式期待；


    顾见之粉丝转发，并爆炸疯狂型激动；


    顾见之好友转发，并调侃大神终于出关了…


    兰美兮看着满屏的顾见之，有些恍惚。


    顾见之，顾见之……这个艺名，是八年前顾知泽当着她面起的，那时的他们，亲密无间。


    飘远的思绪，被开门声打断。


    兰美兮以为是花卷，抬头看去，入眼的却是个一身黑衣的高大身影。


    尽管那人帽子，墨镜，口罩一个没落的全副武装着，可兰美兮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男人是谁。


    顾知泽。


    兰美兮的大脑在“嗡”的一声响后停止了运转，紧跟着耳边传来长鸣声，她甚至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停滞了。


    男人身后跟着又走进一个人，那人在看见兰美兮后，连声道歉，“抱歉抱歉，不知道房间里有人了。”


    随后又小声嘟囔，“主办方明明说了这间是给顾神的啊。”


    跟兰美兮道完歉，又转身跟口中的顾神道歉，“不好意思顾神，我再跟主办方确认一下房间。”


    “不用麻烦了，就这间吧。”


    男人嗓音低沉，但也透着几分明亮。


    他的眼睛虽然躲在墨镜后面，但是兰美兮仍能清晰地感受到从进门开始，顾知泽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没有移开过。


    在看见沙发上端坐着的兰美兮后，顾知泽抬手示意了一下有些怔愣的工作人员，“辛苦你了，先出去吧，活动开始再来叫我，谢谢。”


    门从外面关闭，兰美兮的心也随着那扇关闭的门加速跳动。


    五年多没见了。


    重逢果然都是在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发生。


    回过神的兰美兮收回目光，眼睛没有焦点的虚盯着面前的茶几桌面。点在手机屏幕上的两根拇指因为太过用力，粉色的甲床变成了白色。


    她余光瞥见顾知泽走到自己对面的沙发坐下，两条长腿大剌剌地敞着。


    左手摘帽子，右手摘口罩和墨镜，然后随手把东西扔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抬手顺了两下被帽子压塌的碎发。


    做完这一系列的调整后，整个人往沙发背懒散一靠，开始直勾勾地盯着兰美兮看。


    姿态闲散又慵懒，目光直白又尖锐，惹得兰美兮浑身上下不自在。


    码字是不可能再码进去了，可干点别的也不太合适。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尴尬又和谐地坐着。


    几分钟过后，顾知泽的声音再次响起，“说说吧。”


    房间太安静，这句话就显得格外清楚。


    在下意识“啊”了一声后，兰美兮抬头往对面看去，有些不解，“说，什么？”


    卸下武装的顾知泽跟印象中变化很大，头发短了些，人也瘦了些。虽然还是那副矜贵帅气的长相，但没了以前的活泼生机模样。


    都说红气养人，可他看上去却变得有些寡淡和冷漠。


    最重要的，是那双眼睛里自己花五年时间养出来的光，再次熄灭了。


    顾知泽听见兰美兮的回答后，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会让你说什么？说你为什么不辞而别，一走就是五年？”


    兰美兮没想到他会这么一针见血，整个人瞬间懵住，一口气被憋在胸腔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好了。”顾知泽泄了口气，有些懊恼自己的冲动，“我是想说一会儿活动的事。”


    听到他这么说，兰美兮那口憋着的气才稍稍松下来。


    但转念一想又不对，他都来了，自己还需要救场吗？


    “你来了，我还需要上场吗？”兰美兮语气小心翼翼，完全没了刚刚面对别人的淡若。


    她很心虚，因为当年，她确实是不告而别的。


    顾知泽眉毛微扬，嘴角挑了挑，笑得很是自嘲，“是啊，我来了，你就不用上场了。等我走了，你又会像五年前一样消失吧。”


    靠！


    顾知泽说完就后悔了，手指抚着眉心闭眼在心里怒骂自己：顾知泽你脑子有病吧，说什么呢！


    兰美兮不知道怎么接话，好在这个时候门被人猛地推开，“好消息！我听说顾神他……”


    进门的是花卷，在看见房间里真人版顾神后，剩下的半句话生生卡在嘴边没说出来。


    我靠，顾神居然在这儿！


    花卷是顾知泽头号粉丝，而且是狂热粉，在顾知泽还没有什么名气时就粉上了他。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的时候就粉声音，后来看见照片就粉整个人。


    她直愣愣地站在门口，有些僵硬地跟顾知泽打招呼，“你好啊顾神，我是兰知洛的编辑，我叫花卷。”


    说完后又感觉哪里不太对，“呃我家知洛不喜欢露面，我刚刚听说你来了，就想着赶紧来通知她，不知道你也在屋里。”


    顾知泽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后又扭头看着兰美兮，语气玩味，一字一顿，“兰、知、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