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当年的事，相处一如往常。


    刚来芒城的时候还能穿短袖短裤，如今已经九月底了。天气渐渐转凉，二十六七度的天也不再多，工作室的小伙伴纷纷穿起了长外套。


    这天结束录制后，加奈他们各自有事，大家就没有聚，各自回了家。


    兰美兮走出工作室后才发现，顾知泽也一起跟了出来。


    见兰美兮看见了自己，他也没拐弯抹角，“上车，你刚刚不是说要去超市，正好顺路。”


    “你，知道我去哪个超市？”兰美兮犹豫着开口问。


    “不知道。”顾知泽回答得坦坦荡荡。


    那你是，怎么顺的路……


    兰美兮表情呆萌，内心无语。


    重逢后第一次在兰美兮脸上看见其他情绪，顾知泽心情也难得很好。他抱起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兰美兮，嘴角带笑，“那你说说，你去哪个超市？”


    兰美兮很听话地回答：“酒店对面的那个。”


    “啊。”顾知泽拖腔拉调地啊了一声后，语气肯定，“顺路，上车吧。”


    说完转身给兰美兮打开了副驾驶的门，然后一手扶在车门上，一手叉着腰盯着兰美兮看。


    那姿态，一点没有给兰美兮拒绝的余地。


    她住的酒店对面只有一个超市，就是百川里面的进口超市。


    快到的时候，兰美兮说把自己放路口就可以，开过去不好停车。可顾知泽不仅开过去了，还开进了停车场。


    “你开进来，一会儿不好出去，我记得百川地下停车场的出口好像只有两个。”


    “啊。”顾知泽说：“突然想起来家里抽纸没了，择日不如撞日，一块买了吧。”


    “噢。”兰美兮应了一声。


    停好车后，顾知泽熟练地戴好他的口罩和帽子，两人一起进了超市。


    兰美兮在超市门口推了个车子，见一边的顾知泽站着不动，简单思考两秒后问：“你，不推个车子吗？”


    顾知泽双手环臂，两条长腿呈跨立状站着，低头看了一眼兰美兮推的购物车，反问她，“你要买的东西多吗？”


    兰美兮漆黑的瞳仁转了转，思考了一下说：“嗯，不算太多。”


    “那正好，我要买得也不多，一个车子够了。”然后顾知泽就像那天在机场一样，趁兰美兮不防备，长臂一挥从她手里推过车子，径自迈步进了超市。


    “哎……”兰美兮没反应过来，抬起的手也扑了个空，在原地愣了一秒后，乖乖跟了上去。


    两个人的重逢让兰美兮猝不及防，重逢后这么快就能再次跟顾知泽一起逛超市，也让兰美兮感到意外。


    当初自己不告而别后，除了刚分开的那段时间，兰美兮回了一趟江宁外，剩下的这五年她一直在鹿海。


    准确一点说，就一直在鹿海自己房子附近活动，远一点的地方都没有去过。


    她一直不敢正面面对自己跟顾知泽已经分开了这件事。


    说来也奇怪，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顶了天算也就两年。很多情侣在一起两年后分手，很快就能走出来。


    可兰美兮这五年里，不敢去有两个人回忆的城市，不敢看有两个人回忆的视频和照片。


    这五年，兰美兮小心翼翼地存放着对顾知泽的爱意和歉意，她在无数个夜晚中惊醒，也在无数个对不起中度过。


    甚至每次决定跟花卷去吃火锅的那一刻，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都不是一会儿要点什么吃，而是曾经的自己和顾知泽是那样的喜欢吃火锅。


    后来她觉得自己对待这段仅几百天的感情，可以这么深刻的原因，大概是两年爱情之前，他们还有过三年的文字陪伴做铺垫吧。


    刚来芒城的那晚，她站在酒店窗前看着繁华热闹的百川，觉得如果哪天再次踏进这里，一定会有很多感慨。


    可真正进来才发现，这个拥有两人记忆的百川，其实并没有那么恐怖。


    甚至，还有些美好。


    “你要买什么？”顾知泽问。


    兰美兮身高167，这个身高在女生中并不算矮，可是顾知泽比她还高了一个头，这个身高差，导致这句话是在兰美兮的头顶响起的。


    买什么，兰美兮打开手机备忘录，她昨天列了个购物清单。


    顾知泽瞥见兰美兮的备忘录，忽地笑了，“你这习惯，八百年也不变啊，每次来超市之前都要打草稿。”


    这语气，调侃中又带着欣慰，兰美兮不知道怎么接，闷闷的嗯了一声。


    她要买的东西比较杂，害怕耽误顾知泽，于是开口轻声说：“我要买的东西种类比较复杂，不如我们分开吧。你去买你的抽纸，我买我自己的，一会儿我自己回去就行。”


    顾知泽停下脚步，盯着兰美兮看了一会儿，嘶了一声后，说：“我忽然想起来，卧室柜子里还有抽纸，这东西买多了也没用，我不准备买了。不过我来都来了，也不能白跑一趟，我呢，就去结账的地方买点饮料放家里吧。”


    说完，弯下身子凑近兰美兮，低头看向她的手机，虽然两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那么近，但那一瞬间，属于顾知泽独有的味道还是把兰美兮团团围住。


    严丝合缝，让人窒息。


    兰美兮条件反射地往后仰了仰，下意识抿紧嘴唇，整个人都僵了。


    “洁面巾，沐浴球，笔记本。”顾知泽就着兰美兮的手机读了几个上面的清单，四处看了看后，直起身很认真地说：“洁面巾在这边。”


    然后自顾自地走了。


    独自留在原地的兰美兮深吸一口气后，也跟上了他的步伐。


    原本兰美兮是想自己找东西在哪里摆放的，但顾知泽说自己这几年几乎每周都要来一趟，路比她熟。


    所以购物路线是顾知泽带的，买完一个东西后，兰美兮只需要举起手机把下一个东西给他看一下就行。


    当两人再次来到洗护区买沐浴球的时候，兰美兮忽然想到最开始洁面巾就是在这里买的，然后小声说了句，“刚刚来这里怎么没买沐浴球呢。”


    顾知泽低头看了一眼她，问：“你说什么呢？”


    “啊。”兰美兮转头，“噢，我说这里刚刚好像来过了。”


    顾知泽弯腰，把两个胳膊的手肘搭在购物车的推手上推车，姿态悠哉，语气闲散，“啊，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来过。”


    兰美兮虽然有所怀疑，但也没再说什么。点了下头轻声应和后，转头仔细寻找自己的沐浴球。


    顾知泽现在的姿势跟兰美兮差不多高，他看着兰美兮的背影，口罩下的嘴角咧开了弧度，连眼角都带着笑意。


    两人结完账出了超市，顾知泽还是抢先把所有东西拎在了自己手里，然后带着兰美兮一路出了商场。


    出门后，兰美兮想接过购物袋，“我自己拎回去吧，就在对面。”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况且我也不是帮你，我今天早上买早饭的时候，卡包忘酒店了。”


    这话顾知泽说的极其真诚，可狼来了喊多了，诚信度就降低了。


    兰美兮眨着那双大眼睛看着顾知泽，想说的话不言而喻。


    “咳咳。”顾知泽清清嗓子，空着的手摸了下鼻尖，有些尴尬，“真忘了。”


    最终两人一起回了酒店，顾知泽把兰美兮送下电梯后就没有再往前走。


    他把手里的购物袋放在酒店电梯厅的桌子上，然后拿出手机，语气随意地说：“加个微信吧，好歹算是同事，以后方便些。”


    仿佛担心兰美兮会拒绝，顾知泽在说完后紧跟着又加了一句：“放心，平时没事我不会打扰你的。”


    见都见了，还在一起工作了几天，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


    “好。”


    兰美兮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刚准备调出二维码的时候，手机就收到了来自顾知泽的好友验证。


    点开验证菜单栏，兰美兮愣了，但随即又恢复了原状，点了通过。


    加上微信后两人告别，兰美兮回到房间，刚刚强装淡定的表情一下崩塌。她靠在门上缓了一会儿后，双手颤抖着重新打开顾知泽的微信对话框。


    他的头像，昵称，背景，简介，一个都没变。


    背景是大一暑假他们四个在马尔代夫时，韩若给他俩拍的影子合照。


    头像仍是两人之前的情侣自拍。


    手机对着镜子，一只眼睛做k，一只眼睛看镜头，嘴巴笑得很开心。


    露出的一只耳朵尖被两只纤长的手指捏住，那是兰美兮的。


    突然地涌出的记忆让兰美兮不知所措，重逢后一直恍惚压抑着的情绪也被疯狂跳动的心脏唤醒。


    它在喧嚣自己的立场，它在狂吠，在躁动。


    在替藏在自己身体深处的那个名字呐喊，呐喊它在苏醒，在一点点破土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