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野带着人往里走, 刚进门，其他人就迎上来。


    他被那些笑眯眯的经理董事挤开，再加上有意放慢，几个错步, 就和躲在穆青尧背后的乐狸并肩。


    人流将他们与穆青尧隔开。乐狸看地看天就是不敢看身边, 努力假装自己不存在, 试图跟上前面的步伐，被穆青野意味深长地搭住肩膀，拖慢脚步。


    “何言？”


    他带着笑意的声音飘飘忽忽, 近在耳边, 一如乐狸内心的天旋地转。


    “嗯？怎么不讲话？不是言语的言吗？”


    他靠得更近，俯下身子，亲昵地揽着青年的肩膀，仿佛哥俩好般带着热情的笑容，语调却阴森森, 让身旁的人一阵发凉。修长手指隔着卫衣抓住肩膀, 力道不重, 但触感鲜明。


    人群穿过走道拐角, 穆青野脚步一转, 借着巧力将人压到墙上。一人高的室内绿植一阵窸窣, 晃动的细碎叶影映出角落里的两人。


    乐狸的后背贴在冰凉的墙面, 距离太近, 他有点不适地挣了挣。穆青野将人困在自己身下, 垂眼看他紧张颤动的眼睫和抿出深色的唇, 心念一动，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已经落到对方的下颌, 抬起他的脸。


    “上回就想说了，你的声音很耳熟……”


    他轻声道，带着探究，心里想的却是指下柔软的触感。乐狸本来还在强装镇定，听见这句接近自言自语的话，瞬间阵脚大乱，连现在尴尬的位置和姿势也顾不得，眼神忽闪地辩解。


    “咳咳，你肯定是听错了。我的声音比较大众……”


    他压低声音，粗声粗气地反驳。


    现在穆青野只是记恨他给了个假名字的事儿，要是发现自己就是那个骗了他的“大骗子”糖炒栗子……


    “之前给你假名……嗯，只是因为，我们不是很熟……”


    “我很抱歉。”


    他看着穆青野满眼深思的样子，小心翼翼道。后者默默松了手，似乎听信了他的理由，疑惑道。


    “所以，你认识何言？”


    下巴被捏的触感怪怪的，乐狸忍住揉一揉的冲动，顶着红印子点头。


    “他是我以前的邻居……”


    等等，他怎么知道何言？


    乐狸呼吸一滞，从久远的记忆里扒出来相关片段，满心懊恼，


    他怎么忘了，那天何言把他堵在楼道里告别，说的就是他要去THE试训的事情。


    奈何他是真的不怎么关注电竞，当时的心神也全都被“为什么何言没去黑天鹅”的疑问占满，完全忽略了这个THE，导致现在坑了自己一把。


    果然，穆青野唇角一勾，轻描淡写：“因为他前几天来这试训。本来只是炸炸你，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认识。”


    “你说以前？意思是，现在你是和我小叔在……”


    穆青野顿了顿，最终还是说出那个词。


    “同居？”


    “不是不是。”乐狸连忙否认，毫不犹豫地搬出穆青尧的说辞，“其实就是穆先生说的那样，我现在只是借住在他那。”


    这倒是和他之前的“合租室友”说法差不多。穆青野思量着，然而视线一低。圆领卫衣笼着纤直的身子，露出修长漂亮的颈子和一点锁骨。在白皙细嫩的侧颈处，一点摩挲的红痕鲜明得就像印在白纸上的红墨。


    若不是这么近的距离，他还真的发现不了。


    他的视线重新回到乐狸的脸上，细细扫过他的眉眼，带着自己都没有发觉的阴鸷。


    “但愿如此。”


    他道，随后拉开两人之间的危险距离，侧过身，仿佛什么也发生过般：“走吧，小叔他们还在会议室等我们。”


    *


    他们过去的时候，会议室里已经开始了，台上的经理正在展示他的ppt，底下只剩一把空椅子。穆青野熟门熟路地带着乐狸从后门进来，站在原地扫了一圈后，他指了指会议桌旁边的闲置桌椅，示意乐狸坐那边。


    刚巧乐狸也不想参与这些，乖乖落座。事实上，他真的以为穆青尧说的观光就是探个亲然后随意逛逛，进门时看到呼啦啦的一群人带着笑意围上来时，着实有点吓一跳。


    好在人家也不是冲他来的，而是穆青尧。


    旁边语调激昂，个个正襟危坐，乐狸也不好意思玩手机，只能看着旁边放空。突然感到一阵被注视的感觉，顺着看过去，就和男人古井无波的黑眸对上，再往旁边一移，是同样在盯着他的穆青野。


    乐狸：……


    穆青尧的瞳色深，就像玉质的黑棋子，和他相比，穆青野的瞳色就像剔透的金黄琥珀，日光下尤其明显。他被两个人盯得莫名其妙，回望了一眼后就又接着放空了。


    穆青尧垂下眼，手指在屏幕上轻点，脊背直挺，面容平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认真聆听记录。


    不远处的乐狸收到对方的消息。


    【穆：很无聊？】


    乐狸看了眼穆青尧，一边想原来霸总开会也会走神，一边低头打字。


    【有一点。但也还好。】


    穆青尧回得很快。


    【嗯。你和青野认识？】


    来了。乐狸看到这个问题心里一定，老老实实地交代前因后果，几乎不需要润色。


    【其实只是一面之缘】


    【之前去取你定制的衣服时遇见的。交换姓名时没给真名，算是骗了他……】


    两人的互动被穆青野收在眼里，他看着小叔嘴角不显的笑意，心里拧巴得很，戳了戳手机。


    【情深哥：在干嘛呢？】


    乐狸刚给穆青尧发了个搞怪表情包，就收到情深哥的消息。


    【小骗子：在开会，好无聊[枯萎】


    【情深哥：开会还走神？】


    【小骗子：老板也在一起玩，我觉得应该没事。】


    【小骗子：先不聊了，老板看过来了。】


    穆青野抬眼看过去，却见说着“不聊了”的乐狸正抿着笑打字，眼睛亮亮的，柔软又漂亮，可惜这份风景并不是给他的。


    他的视线停在自己的手指。就在几分钟之前，他还将人堵在自己身前，呼吸缠绵，密不可分。近到他能闻见对方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气，是清新甜蜜的果香。


    柑橘香……他神色一凝，望向穆青尧。对方正看着手机，俊雅从容，并不在意前面的长篇大论。而他的聊天对象，穆青野知道是谁。


    小叔身上一向只有淡而简约的中性香气，不是特意的喷涂或者留香，而是干干净净的气息。或者说，他并不喜欢容易表现出个人特质的一切东西。所以很少有人能拿捏住他的偏好。


    但现在，他身上残留着尾调甜蜜的果香，是和乐狸身上一模一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