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医馆问诊

作品:《星落凝成糖:命里花有债

    医者贵在仁心,恰好清衡一向秉持的克己复礼也是一种仁。


    多日来救死扶伤,他跟救治过的病患相熟起来。


    起初沉渊族人怀疑是神族阴谋,但性命垂危,不治也只有死路一条,索性破罐子破摔。其实素水当时那句“死马当作活马医”竟真是大部分人的真实心态。


    幸好救治过重伤伤员后,挽救回许多性命,将信将疑的沉渊士兵们总算放下戒心。


    随后紫芜也加入到行医的行列之中。她温柔耐心,加之懂得女孩子的心思,在沉渊女兵当中很吃得开。不少伤患,康复后特意送给她沉渊特有的物品作为谢礼。


    忙碌于救死扶伤,心思倒格外安宁。他每天每夜要直面裸露的伤痕、血迹,口鼻间充斥难以言说的气味。偶尔停下喘口气、喝喝茶,已经是莫大的放松。


    这种生活他从未尝试过,比在天界当个闲散的仙君、劳碌的代理神君,疲惫许多,但内心也充实许多。做仙君的日子,仿佛遥远得像上辈子一样。他好似很久很久没再为上书囊的课业烦恼过,


    而且,他再也做不回那时的清衡了。


    至于苏栀,仍旧在躲他。


    清衡从医馆离开回到住处时,或早或晚,常常绕路去焚渊殿苏栀的住处,期盼能遇见她,聊聊天。可惜从未如愿。


    直到他们要攻打天界前一日,苏栀现身于医馆外,等候在清衡每天的必经之路上。


    “清衡君。”她依旧遵从天界的规制朝清衡行礼。


    清衡疲累的身体瞬间原地满血,他脚步轻快地跑到苏栀面前,如在天界般,将她扶起。


    苏栀后退一步,弄得清衡有些尴尬,以为她嫌弃自己身上的血污。


    他抬起袖子使劲闻:“我出医馆前换过衣服了,血腥味还是很大吗?”


    苏栀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可又不能直接说想要保持距离,只好让这个话题就此终止。


    夜色凄凄,岩石构建而成的地表踏上去格外生冷。但清衡脚下仿佛踩了棉花,轻飘飘的。


    路上碰见受过他治疗的几名伤患,彼此亲切地打起招呼。


    苏栀若有所思地问:“神族与沉渊族积怨多年。这几日清衡君却一直在医馆救治沉渊族人,难道,不觉得别扭吗?”


    清衡收回手,“原先我也以为沉渊族十恶不赦,连寻找兄长神识,也并未涉足沉渊界。直到,见过了普通的百姓。他们跟神族、人族一样善良、友好,我就没法继续恨下去了。”


    “所以你只恨看不见的沉渊敌人,却无法恨眼前具体的沉渊族人?”


    清衡懵懵懂懂地点头,他反问:“苏栀,你恨我——们吗?我、紫芜、帝岚绝、慢慢,还有暾帝。你恨我们这些四界后人吗?”


    苏栀摇摇头,她的刘海有些乱了。清衡差点忍不住伸手替她整理,可他尚未获准这个资格。


    “四界也有很多善良的人。重生后能认识紫芜公主和慢慢,苏栀也觉得很开心。何况人族还抚养了两位公主长大成人。否则苏栀即使上了天,也无法与公主相见。”


    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始终萦绕在鼻尖,清衡一路上走过来,悄悄查看了身上许多地方,确认了身上并无血迹。那只可能来自,苏栀身上。


    清衡犹豫片刻,身为医者的忧心战胜了作为君子的克制。他根据气味来源,隔着衣袖抓住苏栀的手腕。


    “啊!”


    突如其来的力道加诸伤口,疼得苏栀没忍住喊出了声。


    “何时受的伤?”清衡拨开被衣物遮挡的伤口,绷带扎了有段时间。“奇怪,你已入仙藉,前些时日给你补过许多灵药,算算时间,这伤哪怕不涂药,也早该自愈了。莫非……跟我回医馆!”


    清衡拉住她完好的那只手,强硬地带人往后走。


    “清衡君,清衡君,你先听我说。”


    “我还当忌疾讳医仅仅是沉渊传统,想不到身边竟还有个漏网之鱼。”


    “我不是,我没有……”


    铁证如山,苏栀的语言万分无力。反正清衡听她说什么都像是在狡辩。


    医馆夜间有婢女轮流值守,大多数时候素水也在。


    清衡携手苏栀重返时,素水还以为他出门遇见新病人,准备取问诊记录。


    “素水,你去休息吧。这位苏栀姑娘并非沉渊族人。”


    素水自然想休息,可她更加好奇清衡君的八卦。


    相处多日,她发觉清衡跟青葵公主脾气还挺相近,说话也温温柔柔的。要是能留下来做沉渊族的女婿,继承这医馆,岂不美哉。


    “没事的,我给客人倒杯茶再走。”


    清衡解开包扎好的伤口,知晓一眼就明白为何苏栀不愿来医馆就诊了:灵力稀薄,近乎于无,像极了被地脉紫枝吸走清气。


    “勿动,这副药膏效果很好,痛感也很强。涂药的时候你顺便解释一下,身上的灵力去了哪里。”


    桌上摆有不少治疗割裂伤的药,清衡取出一罐新药,取过清洗干净的木片涂起来。


    “嘶——”这药痛感极强,苏栀脑子里只剩下“痛”的概念。全盛时期的她都编不出像样的谎话。若非伤口愈合实在缓慢,苏栀是万分不愿意把弱点暴露出来的。


    思来想去,整个沉渊界,她唯一愿意袒露脆弱之处的人,竟然只有清衡。


    等真跟清衡见了面,示弱求助的话又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说不出口。本想撑过走完那段路,当作无事发生各回各屋,谁知半路还是被他察觉了……


    待回过神来,清衡已经熟练地包扎完毕,甚至还别有新意地给绷带尾端绑出花朵模样。


    苏栀瞧花朵的模样挺眼熟,问:“栀子花?”


    清衡抬手施了个陌生法术,浓郁的花香从绷带绑出的花儿上散发出来。“这样更像。”


    “哇——”素水躲在一旁不知偷听了多久。“咳咳,苏栀姑娘请喝茶!”


    离开时,素水刻意退到苏栀视线盲区,偷偷给清衡比了个大拇指。


    “伤口别碰水。”清衡边说边给她写下医嘱,“这药里掺入我的灵力,一两日便可愈合伤口。灵力丧失的缘由还请如实相告。”


    素水离开时贴心地关上了门,医馆内仅剩他们二人,封闭又安全。


    苏栀好像一下子卸下所有心防,如实告知清衡自己放血施法,催生残根,重聚青葵公主的花灵,助夜昙公主获得吸取浊气的能力。以至于灵力透支过度,难以愈合最简单的伤口。


    她说得轻描淡写,清衡听得心惊胆战。


    “你可知,再严重下去很容易造成灵力尽失的后果!”


    教训病患习惯了,清衡嗓门下意识抬高,吓得苏栀低头不语。


    “抱歉,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复生族人之前,你千万要保全自己。未来东丘重建,还要靠你肩负起重担。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


    这次,苏栀允许了。


    他们走在沉渊界冰冷的岩石地面上,像是走过无缘的姻缘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