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汽车卷起尘埃, 风声喧杂，男人黑色的衣摆轻轻翻动，他手掌蓦地收拢成拳, 心脏的节奏在这一刻全盘错乱。


    林汀云眼底逐渐灼热，复杂与欣喜纷乱交错，最终汇成一句沙哑中带着细微战栗的低声：“.......我以为你不会再给我答案了。”


    这段时间度日如年的忐忑等待, 他极力克制着无数次想去见她的冲动。


    可是不能。


    他答应了给她足够思考的时间，也做出了尊重她意见的承诺。


    鹭城没有开口的告白在几百个日夜后的今天得以提出——


    他应该庆幸自己还拥有等她回应的机会。


    “我在你眼中就是言而无信的人吗？”许奈奈心跳同样很快。


    “只不过，我想要一个正式的开始, ”许奈奈捏着包的手指轻轻抓紧，小声道, “你是不是、还有一句话没对我说？”


    一段感情不清不楚地开始，大多也会不清不楚地结束。


    但随着年岁渐长, 这种分明的界限也越来越模糊, 成年人之间已经无需太多言语便能默契地知晓对方的意图。


    可许奈奈还是幼稚地希望有这样一个清楚的起始点, 哪怕它的句号来得很快，亦或者真的会开启人生直至终点的旅途。


    林汀云怎么会不懂她？


    “奈奈, ”男人低音含笑, “做我女朋友，好吗？”


    许奈奈潋滟的瞳光泛起笑意：“好。”


    ........


    华灯初上, 霓虹闪烁, 街道纵横交错，人群来来往往。


    “为什么今天会想到过来？”


    突如其来的身份转变对两个从未谈过恋爱的人来说都很陌生, 他们并肩而行，之间始终保持着一拳的安全距离。


    许奈奈垂头看着裙摆翻动：“如果说是想见你，你信吗？”


    林汀云心绪微动，低声：“你可以跟我说的。”


    “然后呢？”


    “我就会来找你。”


    许奈奈调侃：“那如果我在很远的地方呢？”


    林汀云垂眸看她：“我也会来。”


    他的眼睛很好看, 标准的内双丹凤眼型，眼尾狭长，黝黑深邃的瞳底仿佛有一汪深不可见的大海，认真而蛊惑。


    许奈奈不自在地偏过头：“.......我、我们现在去哪里？”


    实在是个很尴尬的时间点。


    吃过了晚餐，又还没到深夜，许奈奈第一次发现情侣之间能做的事情是如此匮乏。


    “你想要那个吗？”林汀云忽然开口。


    许奈奈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正是刚刚她帮忙拍照的那对小情侣在买彩灯气球。


    女孩晃着气球亲昵地靠着男孩的肩膀，男孩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


    不知想到什么，许奈奈红了耳根：“........奔三的人了，还是别了吧。”


    林汀云疑惑：“和年龄有什么关系吗？”


    “你不觉得幼稚吗？”


    “为什么幼稚？”


    “.......”


    许奈奈试图给他解释：“毕竟都不是十八九岁的小——”


    尾指忽然被勾起，下一秒，男人修长有力的五指霸道地穿过她的指缝，十指相扣。


    许奈奈猛地怔住。


    不知何时，两人的距离突破安全线，林汀云身上清冽的气息倏然靠近，他牵住了她的手。


    感受到她的滞涩，林汀云黑眸蕴笑：“嗯？不是什么？”


    男人掌心炙热的温度顺着紧贴的手掌丝丝缕缕传递到她的身上。


    相比于他那么泰然自若，她被扣住的手指还维持着僵硬的姿态蜷缩。


    许奈奈轻挣了一下，却被握得更紧。


    她脸红得不成样子：“没、没什么........”


    以前明明不是没有单独相处过，可为什么到现在全部都变了味道？


    许奈奈一动也不敢动，最终那只看上去小朋友才会玩的彩灯气球还是塞到了她手里。


    两人在时代广场漫步一会儿，林汀云提出送她回家。


    他们踏进电梯，许奈奈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是半途将人叫出来的。


    “.......你不加班了吗？”


    “不了。”


    身旁的女人紧张得双手握住那只纤细的气球棒，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林汀云挑眉：“气球这么重？”


    许奈奈紧张得眼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簌，口中故作轻松：“怕飞了。”


    “..........”


    叮咚。


    电梯抵达楼层。


    许奈奈逃一般先踏出电梯门。


    “奈奈。”林汀云在身后叫她。


    “........嗯？”


    “明天送你上班。”


    许奈奈低应：“好。”


    她掏钥匙准备开门。


    “奈奈。”他又叫她。


    “嗯？”


    林汀云低笑：“晚安。”


    许奈奈心口微动：“.......晚安。”


    ……


    *


    作为一个母胎单身一十八年的事业型女性，许奈奈一直都很害怕会因为恋爱或者婚姻打乱自己已有的节奏。


    可事实是，她实在高估了两个事业无比繁忙的工作狂能腻歪在一起的机会，即便住在对门，见面的次数也少之又少。


    那天确定恋爱关系后不久，林汀云便因公务去外地出差，许奈奈则按部就班地加班，每天等待她的除了策划就是项目。


    但这也给她了足够的空间和时间去适应这段从未尝试过的感情类型。


    相比于见面时的脸红心跳，微信置顶的对话框显然让她更自在。


    【Nacia】：[图片]


    【Nacia】：昨天又买了几袋面粉，还亲手擀的面皮包饺子更好吃


    与此同时，风云集团CEO办公室——


    叮咚。


    手机提示音响。


    办公桌后的男人低头看了眼，唇边浮起温柔的笑。


    于绍敲门进来：“林总，这是万盛集团与我们下一期项目的合同，如果没问题的话麻烦您签个字。”


    林汀云一目十行地扫过重要信息，确保无误后执起钢笔落下苍劲有力的签名。


    于绍正准备走，忽然很不小心地瞥见自家老板浏览器无比醒目的标题——情侣之间必须要做的一百件小事。


    “...........”


    他发誓他绝对不是故意的！


    只不过..........老板果然恋爱了！


    难怪这几天如沐春风，甚至都比以前爱笑了！


    于绍仿佛发现了不得了的惊天八卦，秉持着良好下属的自我修养，兼丰富的过来人经验，他大着胆子试探：“林总。”


    “嗯。”


    于绍抱着文件嘿嘿一笑：“您第一次谈恋爱吗？”


    林汀云凉凉地瞥他一眼。


    于绍赶紧解释：“我绝对没有要冒犯您的意思！就是其实网上很多东西比较夸张，女孩子嘛，都是很在乎仪式感的，您可以先送送花，制造一些亲密互动，还有，女孩子也很喜欢记录生活，但是不能操之过急........对不起林总，我这就走。”


    “站住。”林汀云后靠椅背，挑眉，“多说点。”


    “........”


    .......


    *


    “许副总监、许副总监，这张电镜图有问题吗？”叶素疑惑地看着许奈奈。


    许副总监已经盯着这张图看来快十分钟，甚至还露出奇怪的笑容。


    叶素忐忑极了，万一这图有问题，恐怕又要重来。


    “........嗯？”许奈奈神游回来，有些心虚地滑了下鼠标，“没问题，你这段时间带的新人工作能力不错。”


    叶素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多谢许副总监夸奖。”


    电脑时间跳到18：30，已经过了正常下班时间。


    许奈奈工位靠窗，往外一看便见着不少人成双成对地出门。


    公司招人其实更喜欢招情侣或者夫妻双职工，最主要的原因是启耀给的安家费不低，两个人扎根在这里跳槽的概率较小。


    可是.......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公司有那么多情侣？


    许奈奈托腮，点开微信群【淮宜无敌霹雳螺旋三大美少女】，随手丢进一枚重磅炸弹。


    【许奈奈】:谈恋爱都能做什么？


    【程可柠】:？？？？


    【万施月】:［稳重jpg.］


    【万施月】：多久了？


    【许奈奈】:一个月


    【万施月】:呵，女人


    【程可柠】:谈恋爱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搞钱


    【万施月】:你谈过？


    【程可柠】:？


    两人互怼数十条，万施月老气横秋地开始发表看法。


    【万施月】:都一个月了啊，那你们应该也尝试过不少了。


    【万施月】：不过这东西很私人，每个人感觉都不同，我给你点典籍吧


    【万施月】：[迅速高.潮的十九种姿势.txt]


    “噗——”许奈奈呛得满脸通红，赶紧抽纸巾擦拭被水喷湿的键盘和笔记本。


    她刚刚甚至在很认真地准备记笔记！


    【程可柠】:啧，学到了


    【万施月】：哟，这话能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不容易


    【程可柠】：发怒/发怒/发怒/发怒/


    【许奈奈】：.......还不至于


    【万施月】：？


    【万施月】：你们不是都谈一个月了？


    许奈奈沉默的那几秒，万施月已经完全明白了某些小学鸡的进度条。


    【万施月】：[链接：性生活不和谐，她竟提出离婚.......]


    【万施月】：[链接：亚洲男性普遍尺寸统计图]


    【万施月】：把效率提高起来，不要到最后才发现对方不行！[恨铁不成钢jpg.]


    【程可柠】：撩他！@Nacia


    【万施月】:即便不到最后，也可以主动一点，以我对林汀云遥远的印象，多半是个性冷淡！


    【程可柠】:快上！@Nacia


    【万施月】:过了三十岁身体就走下坡路了！


    【程可柠】:不要犹豫！@Nacia


    一个只有单方面苦恋倒追经历，一个向来是被众星捧月伺候的大小姐。


    两个人敢说，许奈奈还真敢听。


    【许奈奈】：可是......会不会太快了


    【万施月】：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程可柠】：适当加快进度是没问题的


    “........”


    【许奈奈】：........牵手


    她甚至觉得牵手都还很难为情。


    群内静默一瞬。


    【程可柠】：还行，比我多牵个手


    【万施月】：没什么好说的了


    许奈奈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许奈奈】：所以呢，你们的建议是？


    【万施月】：出门右转，再读一遍你那不准早恋的淮宜一中吧


    【程可柠】：别带高中生，建议附属幼儿园


    【许奈奈】：.........


    事已至此，许奈奈已经完全忘记了刚刚想问她们俩问题的初衷。


    她陷入沉思。


    叮咚。


    又一条微信消息弹出。


    【FY.】：回去给你做


    他回复了她那句包饺子。


    【FY.】：还在加班吗？


    许奈奈回神打字。


    【Nacia】：嗯


    【Nacia】：[安详ipg.]


    屏幕那头的男人低笑了声。


    【FY.】：能不加班吗？


    许奈奈眼睛一亮，约莫猜到了什么。


    【Nacia】：那得看是什么理由


    【FY.】：我在你楼下


    许奈奈一下子坐直身。


    【Nacia】：你真的回来了？


    【FY.】：嗯


    【FY.】：下来


    ........


    黄昏日暮，落日夕阳给大地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黑色宾利无比显眼地停在大门口，男人白衬衫搭定制西裤，他单手插兜，修长的双腿半倚着车门。


    “哇，那男人好帅！”


    “好像是之前莱特公司的负责人，来我们公司签过合同。”


    “人家是风云集团的CEO！”


    “我去，他来等谁？”


    “还能有谁，肯定是许副总监呀！”


    “哇——”


    .......


    来往的无数人频频侧目，见到许奈奈出来甚至出了更高的起哄声。


    许奈奈小跑过去。


    不知是因为想到刚刚闺蜜团不着边际的话题，还是因为周遭许多人的视线，她耳朵热得厉害：“……你今天怎么在这里等我。”


    为了不太惹人注目，之前他送她来上班的时候，许奈奈都提出在前面拐角处下车，却不想他今天直接来了公司大门口。


    他低声：“不可以么？”


    许奈奈轻轻搓了下脸：“没有。”


    林汀云绅士地为她拉开副驾驶车门，入目所见是一束火红的玫瑰花。


    许奈奈一愣。


    “喜欢吗？”


    这是她第一次收到鲜花。


    以前单身时见到别人送花，她作为旁观者最大的感受便是浪费钱还不实用，没想到轮到自己身上时，还是有些不能免俗的喜悦。


    许奈奈抿起上扬的嘴角，眼眸锃亮：“喜欢。”


    ........


    晚高峰的马路堵车严重，高架桥上是密密麻麻的汽车尾灯，即便小区离公司不远，可短短的路程仍然堵了接近一个小时。


    许奈奈回到家，把那捧火红的玫瑰摆在了客厅茶几上，借口让林汀云去厨房看自己面与水搭配比例的当头，赶紧将阳台上晾的内衣内裤收起来扔到卧室并反锁上卧室门。


    “怎么样，我学的还行吧？”


    她穿着鹅黄色的小开衫，披散的长发回家后用鲨鱼夹松垮地盘在脑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冀。


    林汀云不忍打击她，手背抵唇笑了声：“下次可以叫我。”


    许奈奈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做饭也不在话下，唯独对待面食实在有几分老天特地关上窗门的磕碜感。


    许奈奈倒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以呀，那今天就麻烦你了。”


    边说着，她挤进狭小的厨房，熟练地从下面柜子里拿出一件塑料袋包裹的还没开封的大码围裙。


    许奈奈蹲在地上仰望她：“之前我那件你穿着太小，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你看看怎么样？”


    “........”林汀云沉默两秒，有片刻失语，“你准备工作挺充分。”


    许奈奈自顾自地拆开包装袋：“那总不能让你挤破我的小围裙——你弯一下腰。”


    男人俯身，她踮起脚将围裙套上他的脖颈。


    “每天在外面吃总是不健康，饺子是很好的储备食物，我想过了，我们可以每周做一些可以速食的食物，为了身体着……嘶——”


    许奈奈头皮一痛，整个人受力趴进他的怀里，原来是几根头发搅进了他的衣扣。


    忽然，胡乱拉扯的双手被男人有力的大掌单手扣在背后。


    “别动。”


    头顶男声喑哑，林汀云的白衬衫被她扯崩了两颗扣子，露出大片精壮的胸膛。


    两人身体隔着单薄的春衫贴紧，淡淡幽香缭绕鼻间，狭小的厨房迅速升温。


    林汀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与众不同的柔软。


    “我给你解。”


    他强压下莫名窜起的邪火，手指轻轻地一圈一圈解开她缠成乱麻的发丝。


    许奈奈疼出眼泪，声音发颤:“你轻一点……”


    林汀云手指一顿，锋利的喉结艰涩滚动:“嗯。”


    “呜……真的好痛……”


    “别说话。”


    “……”


    许奈奈侧脸完全贴在男人半裸的胸膛，他松垮衣领好像立马就要垮下去。


    奈何双手被扣在身后，她愧疚极了，鬼使神差地张口咬住岌岌可危的衣领，并小心翼翼地帮他扯了扯。


    就在此时，发丝解开，她一个错位牙齿磕上他坚实的胸肌。


    “……”


    “……”


    男人身体骤然僵硬，他松开桎梏她手腕的手。


    许奈奈心虚地看着牙印后退几步。


    砰。


    后腰撞上洗手台，她双手后撑，退无可退。


    男人俯身而来，高大的身躯将她完全锁在狭小的空间内。


    许奈奈第一次意识到来自成年男性极具压迫感的体型差。


    他气息滚烫到仿佛经过一场剧烈运动，热浪一阵阵波澜涌动。


    许奈奈别过头，林汀云一把擒住她的脸，阻止她的闪躲。


    他嗓音沙哑，似笑非笑:“你在做什么，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