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里华代为神里家诞下一男一女，长子神里凌人，次女神里凌华。这是稻妻在众们如今接收到的信息，两个孩子都在茁壮成长，三奉行中的另外两个世家也送去了贺礼。但是对于神里家来说，这是由神里夫人与神里家主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换来的。


    神里家最早诞生一子，并非神里凌人，而是一个白发的婴儿，神里家直系的成员皆是银发，稻妻不同璃月，在璃月，出生便有白发的孩子被誉为祥瑞的象征，童颜鹤发便是璃月传遍大街小巷，耳熟能详的祝福语。


    但是稻妻并没有这样的传说与祝福。在古老的故事里，白发的孩童被喻为鬼童，鬼童出生后，便会撕裂自己的生母，随后以人血人肉为食，成长为修罗，那是真正的修罗，不是由练剑走火入魔之人演化，而是由内而外，完完全全的修罗，修罗最醒目的特征，就是白发。


    寒霜般的白发，那是冰冷寂灭死亡之象征。


    古老的神话故事听起来是多么的愚蠢和无知，但是这样的故事早已是稻妻文化的一部分，就连大御所大人都无法改变，因为稻妻的历史上确实出现过修罗，率领众魔屠戮民众，随最后被雷电将军斩杀，但是那骇人的白发早已被画进了稻妻千百年故事的画像里。


    驱除一个糟粕文化需要用多少年的时间才能够将这样的污垢从稻妻民众的心中消去，那是连雷电将军的无想一刀都无法做到的事。不过稻妻已经数百年没有出现过白发的孩子了，就算出现，也不会有太多人知道。


    当神里华代从分娩自己孩子的疼痛中恢复过来，即便身体虚弱，她伟大的母性也在驱使她去看看自己的孩子，在因劳累昏睡过去一眼，她听见家里的女侍们说是一个男孩，要是事男孩，估计会很像他的父亲吧。


    然而华代唤来女侍，让她们去抱自己的孩子来给自己看看时，女侍们却犹豫了，华代无法理解她们的行为，她们都是随着自己嫁过来的女侍，为何会露出如此悲痛的表情，难道自己孩子······死了？！


    备孕时期的神里华代接受过产婆以及老人们的教育，了解到母亲在生育孩子时，母子都会经历在三途川河畔的徘徊，稻妻并不是须弥或者至冬，他们的医疗技术甚至没有邻国的璃月发达，虽然现在母子平安的生产越来越多，但是在母亲分娩孩子时仍有危险。


    华代的心忽然紧绷起来，这让她原本平稳的呼吸紊乱了，女侍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向这位大和抚子解释，她们只能咬紧牙关看着神里华代，即便是在世家，即便女侍们也会认字，但是从思想和教育，她们就远不如躺在床上的神里华代。


    “华代大人！您怎么突然要下床了！请躺下！”


    一位女性武士打开华代的卧房走了进来，看着拖着虚弱身子的神里华代正从床上艰难地爬下里，武士立刻冲到华代身边扶着这位妇人。


    “弥子，我的孩子呢？他在哪儿？！”


    “华代大人，请您回到床上休息吧，这件事·····这件事以后我和神里大人都会·····”


    “他在哪儿？！凌在哪儿！！！”


    神里华代揪住名叫弥子的女武士的领子，她虚弱的身体光是做这样的动作就已经费劲了力气。凌是神里华代想的名字，她想过，如果孩子是男孩，便取名为凌，如果是女孩，便叫千花。


    弥子看着神里华代，他又何尝不理解华代的心情，她也是一位母亲啊，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凌少爷会是白发，为什么凌少爷的头发不是如同华代大人一样美丽的银发。


    “弥子，求求你，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带我去看看他，带我去看看凌，我要见我的孩子······”


    武士还在犹豫，却有另一个女侍慌张的跑进卧房，她跌倒在地上对着神里华代和弥子喊叫道：


    “将军大人和宫司大人来了！她·们·····将军大人要带走小少爷！”


    “将军大人？为什么将军大人这时回来神里家·····弥子，发生了什么？！”


    “凌少爷······凌少爷的头发，是宛如寒霜一般的白发啊，华代大人！”


    神里华代愣了一下，她自然知道鬼童的故事，但是她从不相信这样的故事，如果一个孩子，只因为头发的颜色而受到迫害，那这个世界会有多么的让人心碎？


    “带我过去，弥子。去见凌，去见将军大人·····我不要神里家的荣华富贵，也不管那些人的流言蜚语，带我去见我的孩子，弥子。”


    她的声音虚弱，充满哀求，但是却比任何人都要坚毅，弥子看着自己跟随的夫人，她是神里家的武士，但是首先，她是华代的武士。


    “为华代大人披上衣服，我们去见将军大人和家主大人。”


    “但是······”


    “没有但是，拿过来！”


    呵斥还在犹豫的女侍，接过她们递过来的羽织批在神里华代身上，弥子扶着神里华代朝着神里家的会客厅走去，中途又有侍女传来消息，神里家已经将白发的孩童交由雷电将军处理，神里华代差点崩溃过去，但是母亲的信念支撑着她朝着神里家大门走去。


    在那儿，她看见了在八重神子抱着襁褓里的孩子，他睡得很香，就像河边安静的鹅卵石，他就在那儿，自己的孩子，凌，我的孩子，母亲这就过来。


    “将军大人，您不能······您不能带走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不是鬼童，他只是生病了！”


    “将军大人！求求您！求求您！不要带走我的孩子！”


    她跌倒在地上，她太虚弱了，过去，她很轻易的就可以从自己的卧房走到神里家门前，并催促自己的丈夫走快一点，然而，现在，这段距离又是如此的遥远，明明只需要几步的距离，她却一步也迈不动了。


    天空下起了雨，雷电将军与八重神子离去，神里华代给予了自己孩子的，只有一个名字，她看着那关上的神里家大门，看着丈夫无助的脸庞，过去，她喜欢听雨声，因为那是将军大人的轻吟，如今，她再也听不见雨声里的吟唱了。


    神里华代一病不起，她靠在自己卧房里的床上，日复一日的望着鸣神岛最高处的天守阁，她的孩子在那儿，就在那儿，在那个自己年轻时崇拜的地方。


    世家们送来了假惺惺的宽慰拜帖，神里华代知道，自己的丈夫如果不做出决定，那神里家上下所有人都会因为自己诞生下了凌而失去安稳的生活，神里家会因此灭亡，人言可畏，足以捣碎磐石，丈夫为了神里家，为了那些将生命与希望交给他们的家臣，那些为他们效死的武士。


    神里华代知道啊，她又怎么不知道这些事，但是，她想在自己孩子的面前，做一个普通的母亲，带着自己的孩子，带着凌，去稻妻美好的地方看一看，告诉他，她是多么的爱他。


    【身居高位者，有义务为自己的人民带来繁荣与昌盛。】


    华代想起自己受到过教育，她只是没有想到，在这句话的后面，这样的代价，太苦了······


    家主夫人的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神里家主请了稻妻所有的名医，甚至是须弥，至冬国的医生，然而他们所有的方法都没有效果，神里家主不敢去请天守阁的医师，甚至连最近的鸣神大社的巫女，他也不敢唤来。


    以往在三奉行中挺直腰杆的男人，如今却是那么的狼狈，他连自己妻子的病情都治不好，连自己孩子的命运也保护不了。


    最后来的是一位璃月的仙人，因为她也是白发，在她从船上下到稻妻的那一刻，不少稻妻人都感到一阵惊讶，白发仙人化作仙鹤飞到神里家，看着神里华代的样子，告诉神里家主，此乃心病，用不得任何实际药物，心病奈须心药医治，她破例开了一次天眼，只因为这位妇人伟大的母爱，她的未来早已与自己孩子有所交集，他们的第一次接触，就会在不久之后。


    仙人说完便再一次华为仙鹤扬长而去，消失在天空的云层里，神里家主看着消失在云层中的仙鹤，他又怎么不知道自己妻子每日望着天守阁是为了什么······他好恨，好恨自己没有足够的权势和力量能保下他的孩子。


    神里华代病重后的第三周，已经需要侍女们搀扶着走到神里家的露天花园里地步，那里是看着天守阁最好的地方，侍女们为神里华代准备了柔软的躺椅，神里华代躺在上面，她的呼吸虽不虚弱，但也不稳固，仿佛随时都会断气一样。


    天守阁仍旧高耸，那是稻妻之神大御所大人的居所，神里华代无法恨雷电将军，作为稻妻守护者的将军，必须为稻妻的安定做出打算。华代也不恨自己的丈夫，他们是神里家的高位者，如今自己的丈夫，也在应对世家间的纷扰和稻妻的事物。


    如果，我们只是一户普通人家，该有多好啊。


    “身居高位者，有义务为自己的人民·······”


    “带来繁荣与昌盛。”


    花园里忽然传来声音，神里华代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每次自己在花园里遥望天守阁的时候，都会让女侍和武士们退下，她仍是神里家的夫人，仍需要像她丈夫一样，即便遍体凌伤，也要挺直腰板。


    华代看见，在花园的神樱树下，站着一个披着褐色袍子的人，他身材高大修长，手里拿着一把很长的武士刀，从袍子上兜帽下，华代看见的是宛如干枯大地般充满裂痕的皮肤，这个人站在神樱树下，樱花落下，好似那一天的雨水。


    是刺客么······那些世家终于等不及了么，社奉行的位置，多少年来，被多少世家眼红的望着。如果自己死了，那自己丈夫是否可以用这件事去向将军大人提出，看看他们的孩子。


    虚弱的女人从躺椅上站起来，她从不畏惧死亡，她看向樱花树的人，那兜帽下满是裂痕的皮肤，神里华代可以听见这人的喘气声，或许，也是一个可怜人。


    华代需要呼喊，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呼喊，虚弱的身体发不出太大的声响，但是足够让武士和女侍们被吸引过来。她深吸一口气，正欲呼喊，却看见那神樱树下的人掀开了自己兜帽。


    那是一张布满干枯裂痕的脸，但却有一双温柔的蓝色眼睛，以及宛如冬天飞雪般的白发，他是一位男性，看起来很年轻，大概才二十多岁，他站在那儿，站在神樱树下，看着神里华代，樱花终于落在他身上，就像那一天，雨水落在自己的身上。


    或许荒谬，但是，此刻，神里华代看着那残损的年轻人，那张布满裂痕的脸，那蓝色的眼睛。


    那宛如寒霜·····飞雪般的白发。


    “凌？”


    “······母亲。”


    “凌？”


    “我在这儿，母亲。”


    “凌！凌！我的孩子！真的是你！”


    血脉是很神奇的事物，是连永恒都无法斩断的事物，是可以跨越时间和空间的事物。


    神里华代迈出步子，用尽力气跑起来。神樱树下的凌也迈开脚步，回到过去的代价，也太痛了吧？系宝。


    华代冲到比自己高大许多的凌身前，不顾一切的抱住者年轻人，她的泪水递在凌的衣服上，她发现凌的身体就像是久经创伤的刀剑，他怎么了，谁伤了他？！


    “凌，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这样？！”


    “母亲·····听我说····我的时间不多，我只能在这里一小会儿，我想看看你，为此，这是代价。”


    凌抬起手，搭在神里华代的肩膀上，他看着年轻时的神里华代，或者说椿夫人，他用阎魔刀横跨了时间，未来的人是无法在过去完整的行走的，他的身体从回到这里，就已经开始崩溃了。


    “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啊，告诉母亲啊。”


    神里华代扶着跌倒在地上的凌，他的呼吸比自己还要沉重，她看见碎屑从自己孩子的皮肤上脱落，仿佛下一刻，凌就会变成灰烬。


    “有很多事，我不能说，我可以防抗天理，却无法反抗时间与空间的纽带·······母亲·······”


    藤原凌放开了手里的阎魔刀，阎魔刀落在地上，落在遍地花瓣的地上，他感觉空间和时间正在撕扯自己血肉，系统对自己身体的修复快要跟不上了。他伸出手，抚摸上自己母亲的脸颊。


    “母亲······在以后的日子里，您会见到过去的我，那个为了稻妻，为了雷电将军而活的我。这对您会是一种煎熬，但是，请不要与我相认，直到·······”


    随着系统传来的警告，藤原凌的身体以及开始奔溃，血液里的魔人化也阻挡不了的破碎性崩溃。


    “直到您······母亲······我·····您。”


    神里华代发现凌的身体开始破碎，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凌的声音开始飘渺，就像被吹起的樱花花瓣。


    “直到······我以现在的样子与您相·····我爱您，母亲······”


    藤原凌的身体华为了碎屑，落在神里华代的手里，这些碎屑化为了淡蓝色的雷光，消失在神里华代的手里。


    “凌！”


    神里华代在花瓣中寻找着自己孩子的痕迹，然而除了飞舞的樱花花瓣，花园里什么都没有，华代的声音唤来了女侍和武士，她们看见倒在地上的神里华代，慌张的将她扶起，神里华代再一次往向天守阁。


    母亲会坚强的活下去，凌，直到与你说好的时候，我们再见。


    那一天，神里华代的病忽然好了，那位高贵威严的大和抚子再一次出现在人们面前，这一次，她望向天守阁的目光，坚定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