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 54 章 东莞故事之夺命流水线……

作品:《长兄如父,专治不服

    沈瑜在车水马龙的早晨, 跟张飞哥狂捡三站路,喜获五块钱。


    他以为的捡垃圾,三分钟盆满钵满, 实际的捡垃圾,腿慢无, 手慢无,嫌脏无。


    整整一条街,捡垃圾的比垃圾都多!


    卖完塑料瓶子,沈瑜已没有少爷模样,头发蓬乱, T恤看着挺新, 但皱皱巴巴,裤脚一圈水渍, 板鞋黑黄交加。


    垃圾站在破烂巷道里,有一家极便宜的小卖部, 窄小得只够转身。


    从天花板到窗户,挂满小包装物品, 乍一看跟到了印度似的。


    一次性洗发水、沐浴露、小块肥皂、牙刷套装,琳琅满目, 应有尽有。


    很明显就是做拾荒人生意的。


    沈瑜实在无法接受不洗漱, 可他只有五块钱,买了洗漱用品, 就没法吃早饭。


    张飞哥劝他, 都捡垃圾了,还要什么脸啊。


    沈瑜不干,用仅有的钱买了洗漱套装,跑进公厕, 用肥皂把黏糊糊的头脸,一顿搓洗。


    肥皂是那种小旅馆的劣质货,散发着奇怪味道,洗两下“嘎嘣”断成两半。


    沈瑜在家时,洗漱用品都是奢侈大牌,用一次扔一罐,有些只开封闻闻味道,不喜欢立马就扔。


    记得之前在外地上一所公立中学,有同学会捡他丢掉的东西。


    被他发现后,在垃圾桶上方安了个摄像头,录了半学期。


    每周都发群里,跟一帮有钱闲出屁的少爷们,一起看笑话。


    直到有一次,有个经常捡东西的同学,评选奖项上台发言。


    那家伙长得像拐棍儿,小小年纪佝偻着背,戴着折腿儿黑框眼镜,小学生款的。


    沈瑜坐在最后一排,腿搭在书桌上,翘得老高,心不在焉。


    不知道是谁,突然在多媒体机上播放评奖同学,捡拾宿舍垃圾桶的监控视频。


    沈瑜现在已记不清同学的长相,只记得那张憋红的脸,六神无主的神情,和奔出教室,单薄如豆芽的身影。


    他喘着粗气,看着脏镜子里,湿淋淋的脸,脑袋里划过两个字——报应。


    一闪而过,如雷似电。


    他揣着满腹恶气走出公厕,外面晴空万里,太阳毒辣炙烤着一切。


    张飞哥给他个蛇皮袋子:“穷讲究,还得捡吃得去。”


    “我乐意,管得着吗。”沈瑜用袖子蹭脸。


    张飞哥警告:“欸,我可跟你说过了,就这三五站地,可以自由捡,别的地方都有人占,小心挨揍。”


    “知道了。”沈瑜嫌他烦,骂骂咧咧走掉了。


    张飞哥叼根烟,困惑摇头:“有钱人也不容易,生了个什么玩意儿啊。”


    沈瑜回到大街上,没急着捡瓶子,站在阴凉处冥思苦想。


    不远处两个老太太,眼神犀利,跟着快喝完水的行人,很快得手。


    矿泉水瓶利润低,竞争激烈,活动范围大,不是好标的。


    据他观察,纸壳箱比较赚钱。


    可是街边都是店铺,人家留着自己卖钱,捡是捡不到的。


    最好去小区,还得是那种年轻人多的公寓楼。


    他们爱外卖,爱网购,垃圾桶里什么宝贝都有。


    沈瑜豁然开朗,头好痒,感觉长出脑子了!


    于是他打听到最近的大型公寓,欢天喜地杀了过去!


    ……


    沈瑜有点小聪明,把袋子从护栏塞过去,走到正门,直接叫保安刷卡,装成业主进去。


    这个公寓前后六栋都是lft,已过上班点,瞧着有点冷清。


    沈瑜夹着袋子,哼着歌,大大方方寻找着垃圾桶。


    大社区就是好,到处是垃圾桶,还有垃圾分类,上班的人刚走,扔得满满当当。


    沈瑜很快挑了个溢出来的可回收桶,嚯!里面全是泡沫箱和纸壳箱。


    他放好袋子,正准备大展身手。


    突然,垃圾桶后跳出来个小豆丁。


    “唉!你是谁?这是我姐姐的地盘!”小豆丁扎着两个冲天炮,嘴里叼着吸管杯,奶凶奶凶的。


    沈瑜懒得理她,你姐姐的地盘?猫才画地盘呢!切~


    小豆丁见他还在掏纸箱,气得抓起袋子,就往草丛里托:“懂不懂规矩?这是我姐姐的!”


    “小屁孩。”沈瑜一脚踩住袋子,抱臂看她太空漫步。


    小豆丁气得猛吸一口水,呛得吭吭咳,愤怒地看着他。


    “再看,奶瓶儿给你打掉。”沈瑜稍微一拽袋子,差点把小豆丁晃个跟头。


    小豆丁干不过他,提着水杯,嗷一声哭起来,那声音泼天动地,跟拉了防空警报一样。


    沈瑜被她喊得毛骨悚然,抓着袋子跳开三米远。


    “小啾、小啾,怎么了?”远处跑来个女孩,年纪不大,脸上稚气未消,拖着捆整理好的纸箱。


    小豆丁指着沈瑜:“姐,有贼,他偷咱们的纸箱。”


    “什么叫偷啊?垃圾桶刻你名字了?”沈瑜叉腰,差点气死。


    女孩扔下纸箱,气喘吁吁跑过来,一把抱起妹妹:“欸,你说对了,这边三个垃圾桶都是我包的,就刻我名儿了怎么了!”


    “瞧你穿得人模狗样的,就算出来体验生活,也不能坏规矩吧?”她说话嘎嘣脆,拿起吸管杯,塞妹妹嘴里,堵住防空警报。


    沈瑜被骂得一脸血红,张飞哥说过,有的地方垃圾桶有人霸占,这还是个女土匪。


    “好好好,还给你,算我捡错了,行了吧!”他把收拾好的纸壳子,全都倒出来。


    唉……少说能卖十五块钱呢,沈瑜头一回为了几个破纸壳子肉疼。


    蛇皮袋子甩在肩膀上,沈瑜顺着花园往前走,指着另一处垃圾桶问:“这个刻你名儿了吗?”


    女孩撸着冰袖摇头,觉得他可能真是个棒槌,警告道:“你要那个垃圾桶得交钱!”


    “哈?”沈瑜准备干一票就走,交钱?交他奶奶个腿儿!


    他装着没听懂,开始排山倒海地翻纸壳箱子。


    与预想一致,这里物产真他娘的丰盛!


    沈瑜甚至翻出两只完好无缺的背包,至少值三天饭钱。


    就在他撅着腚,大干特干时,从保安室浪出来几个人,吊儿郎当走到女孩那里。


    “安妹忙着呢?”为首的青年,T恤袖子卷到肩膀头上,露出大花臂,跟他妈混血加菲猫似的。


    安妹脸色一紧,虚与委蛇:“今天不忙,没啥好东西。”


    加菲猫点了根烟,狠狠嘬两口,喷了安妹一脸:“这话我可不爱听,老子让你们赚得盆满钵满,交几个臭钱不应该吗?”


    说着,他身后的人噼里啪啦动起手来,把安妹好容易整理好的纸壳、瓶子,连踢带踹弄了一地。


    安妹把小啾压在怀里安慰,无可奈何地从兜里掏出三十块钱:“给大家买烟。”


    “这点买烟?买打火机都不够。”有人伸手抢过钱,狠狠扔在地上。


    安妹忍无可忍:“这个月包垃圾桶的钱,我都已经交过了,你们凭什么还要?”


    “凭什么?”加菲猫叼着烟笑,“凭我让你每天赚一百八,还他妈没人来抢,超过一百二的部分对半分,九百块要么交,要么滚!”


    安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你们抢劫啊!”


    “哎呦呦,你报警啊!”一伙人放声大笑。


    这里是封闭小区,理论上不容许外人进来,加菲猫是物业经理的侄子,包了小区保洁与垃圾处理。


    他别出心裁,将每处垃圾桶明码标价,从拾荒人身上赚钱,简直是蚂蟥转世。


    奈何这里物产实在太过丰富,大家忍气吞声,不得已割肉喂狼。


    安妹没有证据,警察来了,对方倒打一耙,说她非法闯入,被赶出去的只能是她。


    她都交了一个月的钱了,再难也得把本赚回来。


    “安妹啊,你丑是丑了点,身材还不错。哥给你包装包装,美个颜,穿少点,直播扭一扭,赚得比这多!”加菲猫越说越过分,打起其他主意来。


    安妹紧张无助地抱着小啾,无言忍受着骚扰与调戏。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巨大响声。


    一群妖魔鬼怪,齐刷刷看过去,集体目瞪口呆。


    沈瑜抱起半人高的垃圾桶,大力出奇迹,桶口磕地,咚咚往下倒着深处卡住的纸壳。


    他全神贯注,满头大汗,力求对每个桶一网打尽,竭泽而渔!


    他身边袋子已装不下,捆着小山一样高的纸壳子,还有其他塑料物品。


    “妈了个X的,这小子谁啊?”加菲猫一口吐掉烟头,腆着肚子率先走过去。


    安妹默念糟糕,傻小子离挨揍只剩芝麻粒儿一点的距离了。


    沈瑜放下垃圾桶,闭眼擦把汗的功夫,背后就挨了一个大巴掌。


    他毫无准备,被拍得差点翻进花坛里。


    “交钱了吗?怎么进来的?”几个混混推推搡搡,将沈瑜团团围住。


    沈瑜人高马大,手臂伸开也给他们搡回去:“老子从大门走进来的!怎么,你们是爬进来的吗?”


    “是不是业主啊?”见他如此嚣张,有人悄悄问。


    加菲猫打量一阵,疑惑问:“你住这儿吗?干嘛捡垃圾啊?”


    “这不废话吗!卖钱啊!你捡垃圾是回家吃啊?”沈瑜在学校就是个大刺头,一口气能怼死俩教导主任的那种。


    加菲猫确定他是个垃圾佬,怒火中烧:“他妈的,臭X捡垃圾的,嚣张个屁啊!”


    好几双手一起推搡沈瑜,脚底下也开始使小动作。


    沈瑜到底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对危险认知有限,对方猛然动手,他立马懵逼了。


    然后就被人一脚踹在小腿上,老大个子“啪叽”摔在滚烫的水泥地上。


    “你们、你们干嘛!我要报警了!”沈瑜被来回扇脑袋,东倒西歪。


    他们尽量将人围死,从外面看不出在干嘛,下手也不重,主要是侮辱和恐吓。


    这种恃强凌弱的事,以前沈瑜的朋友们经常干。


    围起来推搡、吐口水、辱骂,手指戳脸、扇头,甚至扒衣服、裤子、拍照。


    沈瑜不会参与,因为他觉得无聊,但也不会阻止朋友。


    更多时候,他就在一旁冷眼看着,或者干脆戴上耳机打游戏。


    沈瑜抱着头,半跪在地上,几次挣扎想站起来,都被摁回去,屁股上狠狠挨了两脚。


    他心里一片悲凉,咬着牙不求饶,也不能求救。


    以他恶劣冷眼旁观的经验,没人会插手,求救只会换来更加可怕的欺凌。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离家以后,过往种种回旋镖似的扎在他身上。


    离开沈家,失去大哥庇护,抽掉金钱光环,他就是一个脑袋空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臭皮囊。


    安妹越看越心惊,叫小啾躲起来,踌躇好久,最终一咬牙冲过去。


    “别打他,别打了!”她从人缝里拉住沈瑜的手,“不过是个来玩的孩子,家长要来了!”


    沈瑜身上有点脏,但穿得都是名牌,说话也没脑子,横五横六的,标准大龄熊孩子。


    她这么一喊,加菲猫以为她看见过家长,给狗腿使了个眼色。


    沈瑜老没出息了,好大一坨坐在地上,脸憋得通红,默不作声地忍着。


    安妹见他们放松,赶紧钻进去,一把拉起沈瑜:“走,快跟姐姐走。”


    沈瑜努力眨眼,眨去眼角水分,小声道谢,踉踉跄跄站起身。


    他们刚想走,加菲猫又拦住安妹:“安妹,他是来玩的,你也是吗?给钱!”


    治不了有家长的,还治不了你个真垃圾佬!呸,晦气!


    “我今天没带钱,改天吧。”安妹两只手抓着沈瑜,撞开他们,低头往前走。


    沈瑜惊魂未定,拽着安妹的衣角。


    “他妈的!给你脸了!”狗腿子上去扯开他们,一把将安妹搡到垃圾桶上。


    沈瑜大喊:“姐、姐!”


    加菲猫不确定沈瑜的身份,只能挑软柿子捏,上手就去抓安妹的辫子。


    安妹被他往下扯,不得不低头,哀求着:“你们别这样,我今天真没钱。”


    “别打她,求求你们。”沈瑜伸手想拉安妹,被两个人架住。


    他万万没想到,柔弱的安妹会救他。


    那可是五个凶神恶煞的大男人,他们素未谋面,她本可以抱着妹妹安全离开,为什么会帮他呢?为什么要来帮他呢?!


    沈瑜的绝望与无助,比刚刚自己挨揍还盛。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此时安妹已挨了一脚,尖叫出声,远处传来小啾警报般的哭声,越来越近。


    姐妹两的声音,像锋利的裁纸刀,一层一层划开皮肤直达内脏。


    “放手啊!我跟你们拼了!!”沈瑜大吼一声,挣开钳制,冲上去一脚将加菲猫踹飞。


    然后,他抱起垃圾桶,一顿乱抡:“滚!滚啊!给老子滚!不滚老子弄死你们!”


    他像一个坏掉程序的机器人,手脚不协调,凭着蛮力生人勿近。


    安妹抱起小啾,彻底傻眼了。


    乔装成外卖的保镖,刚到达指定位置,就发现小少爷大喊要毁灭世界。


    再看一群混子,经过刚开始的懵逼,迅速反应,开始围堵沈瑜。


    沈瑜毕竟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秧子,在学校装逼可以,出来社会只有挨揍的份。


    三个“美团”,两个“饿了吗”对视一眼,丢下小电驴,百米冲刺过去。


    加菲猫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脑后生风,呼一下人就趴地上了。


    五个混子,被“美团”用头盔干翻三个,剩下两个被“饿了吗”踹飞。


    花园小径混乱角落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高大威猛,双眼炯炯的外卖员,和趴在地上滚做一团,不敢出声的小混混。


    沈瑜抱着垃圾桶,安妹抱着小啾,被天降正义搞得三脸懵逼。


    “饿了吗”把他们护送到安全地方,“美团”还不忘把垃圾带过来。


    沈瑜、安妹全程梦游,还没等道谢。


    就听“美团”携手“饿了吗”异口同声:“没关系,我们只是路过。”


    然后,五个小电驴绝尘而去。


    “他们不是送餐的吗?”沈瑜指着尾气问。


    安妹托一把下巴:“偶尔拯救世界。”


    沈瑜:“……”


    ……


    沈氏集团,临时董事会,通过投票选出阿耀,作为懒鱼港职工股收购项目负责人。


    整个决议过程,沈悬面沉如水,少言寡语。


    站在集团利益一方,阿耀是办理这件事的不二人选。


    但他私心是不愿意阿耀去的。


    懒鱼港,就像一个散发着致命吸引力的漩涡,吸引着阿耀去征服,去证明自己。


    散会以后,沈悬叮嘱:“阿崽,能否成功并不绝对重要,你的目标只是扰乱他们的计划而已,切记不要套住自己,要注意安全。”


    窗外,晚霞把空气都烫成了金色,城市笼罩在光影里。


    阿耀神情跳跃一下,又归于平静,倾身向前,一触即散地抱了下沈悬:“大哥放心。”


    沈悬收敛住眼神,看他身姿挺拔地走出去。


    阿耀的每一个动作都与他相似,每一个反应都是他精心调/教的结果。


    赞叹与自豪,惶恐与不安,充斥在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