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少年站在黑色阴影下，时博闻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但他有种预感。


    预感到哥哥很生气很生气。


    他小声开口道：“哥哥……这个蛋糕太好吃了，我没忍住吃了几口……”


    时衍尘死死盯着他手中的蛋糕。


    那是南南亲手做的蛋糕，是为他一个人做的蛋糕。


    现在却被另一个人夺走。


    时衍尘全身都在发抖，可情绪堵在胸口，未在脸上展露分毫。


    “滚。”他声音不大，语气淡淡，但足以让时博闻害怕。


    时博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哥哥从来没有这么跟他说过话。


    时衍尘见他一副无辜的样子，心中烦闷至极。


    他三两步上前去，捏住时博闻的手腕，力气大得简直要将其掐碎。


    “哥哥……”时博闻嘴唇一抖一抖，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又是哭。


    时衍尘笑了，语气却绝望而悲恸：“我都没哭，你又要先哭了是吗？”


    他仿佛被这哭声诅咒，行动变得不受控制。


    手上的力道渐渐加大，时博闻的挣脱的动静越来越响。


    如果在时博闻极力往后退时松开手，他还会不会哭呢？


    时衍尘这样卑劣地想着，却在听见时博闻一遍又一遍喊自己“哥哥”时，动了恻隐之心。


    果然，哭是有用的。


    示弱是有用的。


    他总是会被这些可怜的人打败。


    时衍尘感到一阵绝望。


    他的蛋糕被时博闻吃了，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做这些无用的事情恐吓他，却无法实质性伤他半分。


    时朝伟和钟艾琳进来时，恰好看见时博闻面部发红，手腕被时衍尘死死握住。


    时博闻身后是茶几一角，茶几的材质是硬的。


    倘若时衍尘一时发狠松了手，他们的儿子就会一头撞上茶几。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钟艾琳大喊：“时衍尘！快放手！”


    时朝伟大步走过来，二话不说就把时博闻从时衍尘手中扯出来，搂进自己怀里。


    “你在做什么！没看见你弟弟哭了吗？！”时朝伟吼道。


    时衍尘任凭他们在耳边打骂，他眼中只有茶几上那个被吃得看不出原样的蛋糕。


    尽管看不出原样，却还是能知道蛋糕上原本有一行字。


    这行字的前半部分已经模糊，但后半部分还隐约可辨——


    大坏蛋。


    上面写着这三个字。


    “时衍尘！你这个天生的坏种！我早就知道你对你弟弟有恨！你以前那些假心假意都是做给我们看的是吧？在没有人的地方，你就露出真面目，想要害你弟弟！”


    钟艾琳看见自己的儿子被人这样对待，她也不再装作一副大度的样子，而是指着时衍尘破口大骂。


    那姿态像极了在危险面前保护孩子的母亲。


    时朝伟自然也是站在钟艾琳这边的，他看时衍尘对钟艾琳的话丝毫不在意，皱着眉踢了他一脚。


    “你赶紧跟你弟弟和钟阿姨道个歉，这事我们就不计较了。”


    时衍尘依旧没有动静。


    他用手护住蛋糕，手指在“大坏蛋”三个字上从左往右划过去。


    大坏蛋三个字被划掉。


    他把手指放到嘴边，轻轻舔了舔上面的奶油。


    尝到味道后，他开心地笑了。


    真好，南南还记得他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


    而下一秒，眼前的蛋糕就被踹翻。


    茶几上的瓷杯掉落一地，声响清脆。


    蛋糕落在碎片上，碎片上全是奶油。


    茶几上忽然什么也没有了。


    只剩下时衍尘一双印了鞋印的手。


    “吃吃吃！我看你还怎么吃！你弟弟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想着你的蛋糕？怎么今天是你过生日吗？这么大的人了还为了一个蛋糕打你弟弟？”


    “时衍尘！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


    时朝伟愤怒至极，他本来进这个屋子就已经开始烦躁，加上时博闻的哭声，以及时衍尘事不关己的态度……


    他终于爆发，一脚踹了时衍尘的蛋糕。


    时衍尘摘掉了眼镜。


    他不紧不慢地擦掉自己手上的鞋印，缓缓起身，面对着自己的父亲。


    “这才对啊……”少年面部带笑，语气腔调却怪得很，“我等您这句话真是等了太久了。”


    他终于等到了时家人相互露出真面目的这一天。


    这样一来，他就不必为时朝伟的死而悲伤。


    他就能笑着看他死去。


    看着自己的父亲——


    一点一点——


    痛苦至死。


    “你什么意思？”时朝伟往后退了半步，他感觉自己的儿子有些神志不清。


    他都发这么大火了，时衍尘居然还能笑着回应。


    “钟姨——”时衍尘又对钟艾琳笑道，“您也是，您今天这话可真是说对了。”


    钟艾琳抱着时博闻，红着眼看他，“你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感觉没错——”


    “我就是天生的坏种。”


    话落，时衍尘俯下身，一脸悲悯地替正在抽泣的时博闻擦去了脸上的泪。


    “博闻，哥哥问你，去年带你去游乐园玩，你开心吗？”


    这句话问得很正常，小孩子根本不会想到这话还有言外之意。


    在时博闻看来，哥哥只是单纯地问了一个问题而已。


    时博闻点点头，一抽一抽地回答：“……开……心。”


    时衍尘摸摸他的脸蛋，笑道：“开心就好。”


    “时衍尘！”钟艾琳拍开他的手，“你到底要说什么？什么游乐园？什么开心不开心？你想干什么？！”


    时博闻听不出这话的言外之意，钟艾琳却很清楚。


    她记得那天从游乐园回来，时博闻告诉她，自己不懂事，在游乐园跟哥哥走丢了，幸好后面有个姐姐帮他找到了哥哥。


    时衍尘刚才这个问题，是在暗示——


    时博闻当时不是自己跑丢的。


    而是时衍尘，故意把他弄丢的。


    钟艾琳瞬间感觉毛骨悚然。


    时衍尘……这副人人抓不到把柄的外表之下，竟然藏着一颗恶魔心！


    他竟然敢对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下毒手……


    时博闻再怎么样，也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啊！


    他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他竟然……如此歹毒！


    “时衍尘！你有恨冲我来！别把恨撒在我儿子身上！”


    钟艾琳这句话刚落音，时朝伟就很配合地给了时衍尘一巴掌。


    “逆子！逆子！你给我滚！滚出时家！”


    ————


    作者有话说：时衍尘没伤害过时博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