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密室之中血色弥漫，冰冷生锈的铁链紧紧将一个少女锁住。少女华丽的衣袍被鲜血浸透，身下满是凝固的暗红血块。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沉闷的回声，颜婴婴本能地恐惧起来，可她却没有力气挣脱束缚住她的捆仙锁。


    终于，脚步声的主人站在了她面前。


    “师妹，本座本来是可以放过你的。可你实在太让本座失望了。本座不得不给你一点小小的惩戒。”


    女人的声音比铁链还要冷上几分，看见这样的惨状，她声音并无悲悯，反倒有几分快意。颜婴婴没力气抬头，只能看着女人的足尖，环绕着女人的魔气比往日更盛，所涌动的气运都要被这般浓厚魔气压下去。


    她心底陡然一慌，下意识道：


    “你做了什么？”


    蓝涟若并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抓住了她的下颌，抬起她的头，逼迫她与自己相视。


    伤口的剧痛让颜婴婴脸色更加苍白，与此同时鲜血从她嘴角流出，将小巧的双唇染得比春日桃花更加艳丽。


    在她眼前的依旧是那美貌的女子，女子穿着一身黑袍，火焰暗金纹于袖口铺散蔓延，可这一身端穆威严的服饰也就挡不住女子本身烈焰一般的媚色，羽睫浓密，凤眼狭长，可上挑的眼角极尽冰冷，整个人就像一团火之中包裹的冰。


    “我告诉你，不要这样。”强烈的痛楚让颜婴婴声音颤抖，抽着气道，“要是这样，你也活不久。”


    “曾经的本座可是被你亲手抽干过，本座现在还不是好端端站在这里？”蓝涟若冷笑着，“我的好师妹，你不会以为你那点本事能吓得到本座吧？”


    咽喉间再度泛起熟悉的腥甜，颜婴婴身形战栗，绑缚住她的铁索也哗啦啦地响了起来。终究她还是没能忍住，剧烈咳嗽起来，眼前一阵昏黑。当她再清醒时候，她已经被解开锁链放在了草席上，蓝涟若依旧居高临下看着她，眼底是捉摸不透的冷意。


    “之前很少见你受伤，如今看你受我摆布折磨的样子，倒有几分新奇，虽然过了这些年，依旧让本座百看不厌。”蓝涟若俯下身，指尖擦过颜婴婴的脸颊，“只是本座不能由着你来，本座没有屠杀同门的爱好。”


    在入魔之后的蓝涟若性情大变，曾经行侠仗义目无下尘的仙门仙子转眼之间化身为屠戮众生的魔头。她短时间内便得到了大量魔族的拥趸，在与修真界一战之中战无不胜斩杀修者无数，终将修真界颠倒为魔界领土。


    至于为什么有这样的变化，颜婴婴自知自己难辞其咎。


    现在她所在的世界是一本传统的仙侠小说，讲的是身负魔族血统的女主蓝涟若一路修行升级最终飞升的故事。只不过故事在天门大开迎接蓝涟若登临时候便戛然而止，结局仓促到被一众书粉追着骂了几十万条。


    颜婴婴穿过来的时候，她是小说里一个任性妄为作天作地的小炮灰，结局是被一头灵兽野猪生生拱到河里淹死。只是她清楚气运在其中的影响，她能看见这个世界之中每个人身上所拥有的气运指数，当一个人的气运耗尽，也就意味着这个人死期将至。只不过她穿过来时候发现自己有将别人气运吸取的天赋，因而她选定了在小说之中的女主，气运多到溢出的蓝涟若。


    她所从蓝涟若身上吸取的气运不过堪堪够维持她性命的，修真界的生活颜婴婴没什么不满足的，能在修真界这种地方娇纵的人多半是有娇纵的资本，她是修真界若清宗宗主雪仙尊的义女，躺平就能安安稳稳过日子，根本没必要去争什么。可当蓝涟若临近飞升时候，变故突生，她这样的天赋突然暴走，直接将蓝涟若所享有的气运吸食一空。


    因而本应该为蓝涟若开的天门当场关闭，众目睽睽之下蓝涟若当场愤恨堕魔，以魔尊之身对整个修真界展开清洗。


    颜婴婴闭了闭眼睛，昨天蓝涟若亲手用魔剑刺穿了她的胸腔，虽然错位偏离了心脏，但也够要了她的命。偏偏蓝涟若又强行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吊着她一口气，不让她死。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近乎两年，在这期间每一天，蓝涟若都如此折磨她。从一开始的皮外伤，到用各种各样的法器将她身体刺穿，看她将要命绝之时又将她救活，往复轮回，乐此不疲。


    只是蓝涟若大概不知道，颜婴婴能活到现在并不是她能控制的，只是颜婴婴自己她还不想死，但是这样的想法在刚刚便中止了。


    她知道蓝涟若已经燃烧了自己的气运，用燃烧气运的方法让自己的魔气不断增长。在此时蓝涟若的气运已经不能压制住魔气，一旦魔气反噬，以蓝涟若如今的气运程度，几乎能拉着整个修真界同归于尽。


    既然蓝涟若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也没必要留下来了。


    在她走之前，她只能做最后一件事了。


    看来来这里久了，她也被所谓的大义深刻影响了。大义苍生这些原本与她这个想混吃等死的穿越者有什么关系呢？但她却要这么做。


    颜婴婴心中苦笑，她艰难地抓住了蓝涟若的手，她有意忽略掉了蓝涟若那嫌恶的目光，徐徐将蓝涟若身上的气运抽取，旋即散去。


    气运的剥离让蓝涟若想要甩开颜婴婴，只是已经迟了，她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压制魔气在体内的肆虐，庞大的魔气几乎要将她的身体撕裂。


    颜婴婴声音细细，重新叫出了之前她对蓝涟若的称呼：“抱歉，涟姐姐。”


    “颜婴婴，你以为这样就能奈何得了本座么？”蓝涟若大怒，她一掌朝颜婴婴拍去，可此时颜婴婴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显然在她发力之前已经气绝身亡。


    体内的撕裂感不断肆虐，在魔气冲击之下，蓝涟若皮肤之上出现了寸寸裂痕，血气凝成黑雾在她周身弥漫，她瘫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魔气尽数腐蚀。


    “颜婴婴……你究竟还有多少……”


    濒死之时，蓝涟若笑了出来，她的笑声在密室之中格外阴冷。


    只是接下来的话颜婴婴再也听不见了，受过这么久的折磨，死亡却是一场解脱。


    她在光怪陆离之中漂浮很久很久，直到关于此生的记忆模糊成了一团梦境，她方才感觉自己碰到了什么实体。


    颜婴婴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极为熟悉的房间，素纱帷幔，上绘祥云暗纹，灵气充沛，在她床头放着的花瓶之中插了一枝刚折下来的荷花，清香幽远沁人心脾。


    似乎刚刚死亡的光影片段依旧游走在眼前，颜婴婴心脏一阵紧缩狂跳，这样的感觉陌生又熟悉，像是隔了悠远的时间之后重新完全复刻。


    耳畔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催促声：“婴婴，你怎么睡到现在才起？再不起来司药长老的早课可要迟到了？”


    颜婴婴鼻尖一酸，泪水险些落下来：“洛灵儿？”


    小女孩看颜婴婴一大清早就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慌了：“婴婴你怎么了？做噩梦了么？”


    颜婴婴扑上去抱住了洛灵儿，泣不成声。


    “还能见到你，太好了。”


    洛灵儿是她在穿书之中遇上的一个小女修，对她极好，只不过在一次任务中，洛灵儿不幸身陨，享年只有十六岁。


    “哭什么啊，我们不是天天都在一起么？怎么弄得像几十年没见过一样？”洛灵儿被颜婴婴的反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还是说我昨天说不和你玩了你往心里去了？我那是开玩笑的啊，我们还要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嗯。”颜婴婴重重点了点头，“灵儿，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现在她已经确定，她就是重生了。


    既然能重来，若是她能阻拦蓝涟若堕魔，说不定有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洛灵儿死因的调查也不至于中途搁浅，就此成为悬案。


    只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可她又不好去问，洛灵儿心思向来敏锐得不像她这个年龄段的人，她很怕被洛灵儿察觉到她是重生之人。


    从她现在的穿着她隐约能推测出她这是重生在十岁时候。


    按照若清宗的规矩，若清宗弟子在十岁那年会在师兄师姐的陪同之下进行第一次秘境试炼，以亲手猎得一头一阶灵兽的灵核为目标，将其融入自己的玉牌之中，即可视为任务完成，可进行更深入的修行。


    现在她身上还是初级的黑色弟子服，可洛灵儿已经换上了更高一级的灰色，记得在上辈子，洛灵儿就是比她早一个月通过的试炼。


    “这不就对了嘛，快起来吧。”洛灵儿用自己袖子去擦颜婴婴眼角的泪痕，“婴婴，我们快走吧，不然司药长老看我们迟到，又让我们罚跪，你可别又吐血晕过去了，你身体不好，宗主又视你若掌上珍宝，上次你是没看见，宗主她老人家直接当着全宗门杀到司药长老门前，追得司药长老围着宗门跑了十圈才停。”


    此身的气运极低，再加上先天不足，平日里大病小病不断，一口气全靠各种天材地宝吊着，因而若清门门主雪仙尊对她格外宠爱娇纵，在原主夭折之后雪仙尊直接闭关修行，再不出门，在她穿过来的上辈子，也真切感觉到了雪仙尊对她的好，在她被蓝涟若掳走之后雪仙尊亲自去带队追杀蓝涟若，只不过那时候她已经被蓝涟若关入地牢与世隔绝，想来雪仙尊后来也是凶多吉少。


    当两个小姑娘赶到司药长老的司药堂时候，和她们一般大的弟子们已经坐满了整个讲堂，看司药长老还没来，颜婴婴和洛灵儿都松了口气。


    司药长老的课还是和以往一样让人昏昏欲睡，颜婴婴这边还能撑得住，洛灵儿已经趴在一旁睡得昏天黑地，她不得不在一旁留心着司药长老，以免发现洛灵儿偷偷睡觉。


    提心吊胆挨到下课，颜婴婴推了推还在睡觉的洛灵儿，这时候她只觉得胸前一热，下意识摸出令牌。


    雪仙尊前去清心堂，记得前世这时候，是要她前去历练？


    颜婴婴抿着下唇，眸光渐渐严肃起来。


    前世这时候，这次同雪仙尊的见面，是她第一次同蓝涟若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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